第23章 血战
执宇·牁仇立在车架上，闭着眼睛远远回过头来，在他目光所致的方向，骑着一骑白马的女子挥舞着马鞭，衣玦翩翩。
雷厷扫了一眼站在城门下没有再跟的灵镜楼一行人，眼色决绝，“动手。”
瞬时，漫天的光波在天空炸响，变幻莫测的风阵印决在空中不断切换，唯有手持戟戈的男人站在岚城飞车的前方，充当着誓死不退的人墙。
那架着飞车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任由自己陷入了包围圈里，没有一丁点要逃跑的打算。执宇·牁仇手臂挥舞，宽大的袖口在风中翻飞，两手不一的印决捏得奇快无比，半空中不时魔音阵阵，无数双看不见的巨掌在天空上翻转着，将欺身上前的人拍飞。素有天才之名的阴阳师没有丝毫留手，结界波动一圈又一圈。雷厷冷哼一声，手持戟戈弯身抡了面环刃，十指连动，大开大合的身法不断将靠近的结界波动卸下，显然，是练了一套专门配合斥方戟的戟法。
威势不小。
执宇少主脸色静默，右手双指探入鬓间，森白的蝶火包裹指尖，分离夹带了一簇出来。蝶火轻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未知惊悚，如弹丸般朝着雷厷直射而去。
左垠图看着他毫不停顿的双手，突然明白他对这些人也动了杀意，杀伐果决的岚城少主没有好脾气任由被人围拦截杀，他把他们引了出来，并且不打算放过。
蝶火飞速，如坠地的星子，向着正在挥舞斥方戟招招杀伐的男人激射，男人横戟去挡，半开的枪花被突如其来的火点打散，宝器轰鸣，震得男人虎口阵痛，人身灵活得好似展翅的飞鸟，目不暇接的应付着这莫名的白色火点。
正在这时，执宇·牁仇挺拔的身躯却动了，他凌空踏在半空中，好似信步走在自家庭院，支开了雷厷，其他列尾家的门将根本进不了眼狩狂躁起来的范围，执宇·牁仇一手探出，再收回时，一颗脑袋已经被他隔空摘了下来，骨裂之声震耳，众人意想不到血腥来得如此之快。
他没有停下，悠闲的向着刚刚还在包围着他却突然惊呆了的人群，一手探出，收回。
“混蛋，你干什么？”列尾家的小少年怒火滔天冲了上来，从怀中掏出一尊黑色古鼎，古鼎一出变大，向着执宇·牁仇的头顶罩去。
执宇·牁仇突然觉得这东西好熟悉，竟然十分大胆的呆愣在原地，就在黑鼎飘至头顶上空时他方从模糊的记忆中翻出了只言片语的画面，“赭炎鼎。”眉头轻皱，在这个东西里，他闻到了灵的味道。
一手上探，将死死下压的巨鼎给举了起来。
左垠图正看得糊涂，鹤年·西沣突然笑道，“列尾家靠练灵发家，建了君之王城后再极少用这赭炎鼎了，没想到如今这小小少年倒让我再见了一眼这东西。”
“楼主，赭炎鼎是什么？”门徒问道。
“列尾家自制的武器，雷火煅烧刚死之人身躯，他们有秘法，能将人的魂魄烧出来，用雷的纯烈做封口，以保魂魄不散，以这黑鼎为容器，经年炼制。现在，这个鼎里的，恐怕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一缕幽魂罢了，带着反复煅烧的恶念，供人驱使。”
“真是可怕。”
“可惜……”鹤年·西沣惋惜的一笑，“他们对上的人不是别人，是这个世界上对灵这一物最了解的阴阳师。”
“从来就听闻，阴阳师平生最爱干的事就是跟各种灵打交道，尤其是面对恶灵，它们不是被阴阳师吞了就是灭了，从来没有第三种下场。”
座下白马仿佛感受到左垠图浓浓的不安，忽然调转马头回来冲她长嘶一声，女子下意识就在心里念起印决来，她没有用手结印，不安的心弦逼得她势必要做些防患。三两声鸟鸣响起，在厮杀震天的东城口，毫不起眼的飞来几只鸟雀，它们不知死活的进入战圈，扑腾着翅膀来来回回，就在执宇·牁仇一掌将那尊黑鼎拍碎之时，已经有愈来愈多的飞鸟加入其中，没有人在意这些蒙昧的畜生，天空滚滚惊雷，大晚上凭白聚来大片的积云，将那耀目的北欸星宿都遮了去。
执宇·牁仇五根清瘦葱白的手指露在袖口外，这是一只杀人从不沾血的手，就在这只手的前方，列尾家的小少年声嘶力竭，“我乃列尾·戎烨，朔问君的第三子……”
无人理会他临危关头的最后强言，漫天血腥味中，少年大喊，“……姐夫，救我。”
男人满□□弧将那火点劈开，挥着斥方戟就要冲来，阴阳师目光所致，男人背后火线再起，森白的火焰忽地张开了巨口，将怒发冲冠的男人一口吞没。
——啊
所有人都听到了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青年那尖锐又痛苦的哀嚎，那绝不是任何一个声名鼓噪的新秀所愿意发出的绝望痛楚……奔雷如雨点，无差别落下，像是苍穹破天的悲歌。
大道上落满了热腾腾的碎尸，乌云罩顶，男人半个身子都没入无边的黑暗中看不真切，鬓上蝶火还在扑朔跳动着，不时被擦过的电芒引得暴动，将他冷酷的面容照亮成惨白一片，尤为显得眼上红印猩红，透着说不出阴诡。这是不平等的对视，他隔空将少年拖到跟前，喃喃问道，“我以前也收过一个赭炎鼎？”
身侧的手双指一绕，一团半透明的灰色雾气在指尖回旋，少年见状怒极，“你装什么糊涂，两年前闯我族宗祠，夺走我族先辈献祭的赭炎鼎，这件事没完。”
瞪目通红，极有骨气的在半空中扑腾着四肢，“放开我姐夫，有胆与我一战。执宇家的混蛋，我不怕你。”
“你伤了我们，列尾家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执宇家的。”
“我要你岚城所有人陪葬。”
……
阴阳师不为所动，他仿佛是从另一个场景走来，没有焦灼的杀怒，没有鼎沸的怨怼，他不过从午后困倦的一场小憨中醒来，眉眼都是伸展不开的茫然，“原来是真的。”他说，好像对不确定的过往得到了一份解答。
双指回点，带着那刚收的幽灵点入眼上红印，灰色雾气顿如积冰般消融泯灭，一股脑被吸了进去，“我乃阴阳师，见恶灵必收，不容有改。”
“恶灵？”少年歇斯底里，“我先辈精魂，你胆敢称之为恶灵，混蛋。”
像是一只爆炸的小狮子，逆鳞被揭，恨不能扑上去咬个同归于尽……眼前的阴阳师忽地往后踉跄了一步，从来不曾弯过的腰身突然弯下了，收灵的手扶着额角，突如其来的空隙被少年抓住，他挣开了那只隔空相握的手，飞起一脚，就要向这阴阳师踹上去。
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还未近身，又被一掌拍飞，像是破败的流星，在地面上实实的砸出个大坑。执宇·牁仇在半空中被落雷劈中，鬓上蝶火似沸油般炸开，自主迎击齐齐被引来的落雷，而那处狰狞噬人的火口突然灭了，蝶火仿佛没有了分身乏术，只能全力以赴的阻挡着磅礴的灾劫。声声震耳。
所有人被这一转折搞得一头雾水。只有马上女子脸孔煞白，“无量业火……”
御住不在霜殿，雪瑞没有见到他，辗转奔至御座寝殿时却意外遇上了鹤年·诸钺。
两人狭路相逢，雪瑞客气的施了一礼，没有多话，错身之际鹤年·诸钺却挡了他半个肩膀，“雪瑞大人是为岚城少主而来的吗？”
雪瑞一怔，这都城外的事诸钺皆有洞悉更何况都城内的，“隐患在前，不得不防。”
“奉劝大人不必去了，”鹤年·诸钺看着深幽的长廊，“正好有人愿意教训一下列尾家这群鸡鸣狗盗之徒，何乐而不为呢？”
“无量业火之隐尚未解决，大人何处宽来的心？”
“何处宽来的心，”他冷哼一声，“雪瑞大人不是有个宝贝吗？祁朦山的太幽剑都被她镇住了，让她再试试无量业火又何妨？”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真不能相信此话是诸钺大人亲口吐出，真教人心寒。大人乃王府柱石，何以偏颇我门下徒儿，何以枉顾脚下十万山河。”双眸血寒，一怒而起。
“何以偏颇你门下徒儿？”他一笑，说不出的阴冷，“我还以为这是雪瑞大人愿见的呢……原来不是吗？”
目光相交，窥探搅拨，自以为知根知底的嘲弄……
鹤年·诸钺微微叹气，腔管中透着细细绵绵的绯恻，“既是要为请令而去，再晚御座该睡下了。请吧。”肩膀一错，仿佛不曾发生过这片刻的唇枪舌剑，转眼在摇摆波澜的灯下远去。
檐栏下芳青纱幔自在飘飞，拂过男人僵栗的身躯，雪瑞原地怔忪半晌，才继续抬脚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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