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积怨
离百年节还有两天，一大早，鹤年王府高高在上的御座亲自去了东城口，脸色有些难看的站在恢弘的城墙之上极目远眺，目送着钦点的府中长卫离开，沉声道，“务必将那小子追回来。”
“他要是抵抗呢？”
“不要伤他，打晕，或者绑起来，捆好，他说什么都要把他带回来。”
“是。”
三人点头，列了风阵，向着守城的士兵指的方向飞身而去。
城门背后，府中长卫百嬗大人带了一百多位王府府兵，坐在马上遥遥对着城门上御座的背影施了一礼，旋即抬手施印，□□宝马四蹄上顿生双翼，小小的柔软翅翼扑朔而起，马蹄狂奔，便临空贴地而行，气势如虹。背后一百多名府兵如出一辙的手段，千军万马化作各色虹芒，向着城外风驰电掣的狂奔。
隐在闹市的民众躲得老远，见到这阵仗，再一次被鹤年王府的豪气给深深折服。
执宇·牁仇回到御座为他安置得院落里，左垠图正在门口等他，馫狐楼其他的楼众潜得很远，虽是如此，那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奋起的弦还是绷得紧紧的。
左垠图远远看着他，此人闲庭信步从九曲回廊下周转而来，此前她被御座遣了回来，以为他们有重事相谈，但不想他竟回来得这样快。
执宇·牁仇迎着她的目光走了过来，轻声说，“你能再为我施展一次梵音吗？”
女子没有相问，点头说好。两人到屋内盘坐而下，梵音没有意外的再次被眼狩接受进入，她手势变动，鹤年王府无边的地气如抽丝般汇拢而来。
晚上街巷各处节庆之喜愈发浓厚，张点彩灯走街串巷的游客和住户一股脑的挤满了这方城池，源于后天晚上王府将会派遣府兵将所有街道严格掌控，是以普通民众自顾的提前热闹了起来。左垠图收了阵，恰好这院落较偏，能听到城墙后面一大片高阁上打斗切磋以此来庆贺的声音。她长吐了口气，走到一旁打开窗，更为鼎沸的人声藏在一树落枫和墙面背后，触手可及。
执宇·牁仇抬手施印，如风的波动拂过，房间内顿时安静得呼吸可闻。方才还热闹喧嚣的盛世笙歌转瞬归为寂静，女子关上窗户，无声的回头看他。
“你可有所求的我能为你办到？”
女子没有回话，执宇·牁仇坐在地面上，淡淡道，“你施阵护我，我该有所回报。”
“你是王府的客人，我理当护卫于你。”
“护卫于我是我与你之间的事，跟他人无关。”
男子衣袍繁复，层层叠叠的铺在地上，背挺得极直，声音轻轻的仿佛是被鼻息推了过来。左垠图细细思索，没有多想，“我应王府调令，跟你无关。”
男人不理会她话中拒绝之意，自顾的道，“我记着了。他日回雾都之时你再回答。”
“你要走了？”
男人点头，旋即站了起来，“去西北一趟。”
左垠图没有多问，跟着男人走了出去，她必须亲眼看着他出了雾都的城门。
女子一骑白马，不远不近的跟在飞车后面。飞车飞得不高，驻街的民众都在仰头去看。
穿街拂柳，雪瑞拍着马赶了过来，并到女子身旁，“正好要过节了，你可以休息几天。”两人相视一笑。拿着茭白小灯的孩子顽皮的从马腹下钻了过去，回头对着追上来的兄长扮了个鬼脸，左垠图牵着缰绳一急，差点摔了下来，雪瑞一手扶在她肩上，刚要呵斥那不牵好孩子的人，耳边听到一声炸响，不同于庆贺的比试，而是突如其来带着杀气的战音。
左垠图抬头，便看见不远天空几人飞身而上，将那岚城飞车牢牢围住，手上印决不断。
居中两人穿着百折荧惑，鹤年·雪瑞低声道，“列尾家的人，辰时还来王府见过礼，庆贺百年节。”
“那我们？”
“他们在雾都境内私自斗殴，灵镜楼会出面管制。”
“可是无量业火……”
“列尾家向来自诩正统高贵，行事极有分寸，事出必有因，不如看看再说。”
雷厷手握着‘斥方戟’，挥手将结界拉得极暴，围困在其中的岚城飞车发出古木倾轧不堪重负的声音。他大喝道，“执宇·牁仇，可是找你多时了。当年你闯我族宗祠，擅捕先辈精魂，此仇山高，此恨海深，如今你落到了我手上，定要将你擒回族去，跪在我宗祠门下大肆忏悔不可。”
飞车内无人回应，一旁看起来才不过十七、八的少年早已心急如焚，“姐夫，不需要跟他讲这么多，直接杀了他。”
男人应声而动，挥手愈加收拢了结界，围在四周的门将各自变换手印，无形的狂暴力量在结界内刮起钢刀般的飓风，飞车摇摇欲坠。
四周民众四散奔逃，不少人飞奔着脚步奔向专管雾都安全的灵镜楼而去，也有不怕事的远远站在屋顶上张望，显有几人，站在原地，因为趋吉避祸的民众逃离，而被分离出来，嘴角挂着笑意，意兴阑珊的看着这场节前轶事。
就在不懂事的民众以为飞车将要被击碎的时候，一道更加磅礴的阵气在天空炸响，那个架着飞车被人奇袭的人仍未露面，一道波光从飞车四周蔓延而出，众人还看不分明，那团团围在四周的人影齐齐退了一步，手握着一人多长的戟戈的男人飞身扑上，一戟横削，暴烈的雷鸣从天而落。
“这人是列尾家的雷厷，原是外戚，但资质不错，从小养在朔问君王城，极为爱重，列尾家的当家人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雪瑞轻声道。
朔问君王城是列尾家的中心城都，远在一个叫洛栤墟的地方。
左垠图见那人手中武器不凡，问道，“他握的是宝器吗？”
“对，极不错的宝器，相传是玉琼山的酩酊兽，有一口利齿，专嗜邙电，大限之后被列尾家抢来，专练了这样一柄戟戈，名为斥方戟。列尾家信奉雷电，认为那是世间最正义的力量，可以审判一切罪恶。所以他们的武器多带有这种特质。”
雷鸣燥耳，像一枚钉子般嵌入了结界之中，男人大开大合，一把戟戈舞得虎虎生风，结界突如其来下被打退，他逼近飞车，一戟直刺，誓要将那面都不露的人当场戳穿。
执宇·牁仇撩帘而出，紧闭着眼站在车架上，没有动作。男人一戟到了跟前，突闻耳边魔音一现，未知的灵音袭来，裹夹着不可小觑的杀意，肉眼难辩的波动将他连人带戟拍飞。
雷厷在空中翻了个身，不待停顿，执戟一掷，双手结印，脚下白芒飘飞，斥方戟开势，带着排山倒海的阵气撞了过去。这次执宇·牁仇没有无视，一手在袖中结印，一手伸向前方，五指并立，像是束了一面不可抵抗之高墙。
——轰
再次一声巨响炸开，雷厷在空中旋了几圈，才将那股波动卸下，脚下急退，将掉落的斥方戟再度握在了手上。他面色深沉，冷冷道，“阿烨，你先躲开，剩下的人，给我结阵。”
小少年依言退远了些，执宇·牁仇淡淡站在那里，好像是才寻到时机，轻声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雷厷怒极，方才一番前言人家竟未听进一字半句，“执宇·牁仇，素来都传你执宇少主是新秀天才，手段品性远超同龄人许，我本不想以多欺少，但奈何你与我族积怨颇深，今日又这般羞辱我等，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列尾家……我们有何积怨？”
雷厷双目喷火，“什么积怨？你堂堂岚城的少主不会求饶却要在这装糊涂。”
执宇·牁仇平平静静站在车架上，没有蓄力以待的揣测，没有掏空心思的辩解，十分平静的说道，“请明示。”
雷厷深呼一口气，再不想多言，举起手中宝器就要冲过去，周围列尾家的门将已经列好了多人风阵，正在这时，一人飞身赶来，身后钓着一大群精壮兵卫。
“灵镜楼的人来了，你不要担心。”雪瑞笑着拍拍左垠图的肩膀，左垠图撇头看他，皱着眉，没有说话。
灵镜楼楼主鹤年·西沣铁青着脸，正逢都城嘉庆，人多眼杂，近几日的城防本就重责，还要出这等事，他实在没什么好脸色，“各位这是什么意思，我鹤年王府举城同庆百年节，本着欢迎天下四方友人的胸怀接纳各位到此，各位要是仗着我府友善，就胆敢在此放肆斗殴，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辞令如锋，直言鹤年王府之威不容僭越。
“久闻大人美名，实在抱歉，本不该冲撞大人，实在是此子与我列尾家有难消之怨，平日又极难寻其踪迹，好不容易在此相遇，断不能错过，还望大人谅解。”
“你们的旧事我不想知道，但凡不经获准在我雾都境内聚众斗殴之人，不论什么理由，都是我鹤年王府的敌人。”
斩钉截铁，一丝商讨的可能都没有。
小少年愤愤难平，追到雷厷身边猖狂道，“管他的呢，先对付执宇·牁仇，他们要是敢出手阻止，一锅端了。”
“笨蛋。”雷厷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倒是口气不小，在人家大本营一锅端了人家，不想活了。”
“他们难道真的会为了这么一件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事情对我们出手？”
“不知道。”男人手握着戟戈心中正天人交战，名为阿烨的少年突然朝着执宇牁仇大吼道，“你听到了，执宇家的天才，你可敢出城与我等一斗？”
还没说完又被人拍了一掌，雷厷有些生气的瞪他，“不要多言。”
不少停在街上的人俱是一笑，被这小少年逗到了，“好一个欺人太甚。”只有执宇·牁仇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众人大多不知道他为何眼睛都不睁，都以为这位天才狂傲极了，静静观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鹤年·西沣已经很不耐烦，“各位速速收了风阵宝器，不要耽搁我都城居民的嘉庆狂欢。”
雷厷还在犹豫，突然执宇·牁仇架着飞车动了，长身玉立站在车架上，轻袍缓带，一言不发架着飞车向城外飞去，列尾家人一喜，紧紧尾随而上。
左垠图莫名其妙有些不安，两只手紧紧抓着手中缰绳，“他们去城外了，如果毫无顾忌，万一无量业火破印而出，雾都照样不能幸免。”不仅如此，周边城区相隔也不远，并且大都归属于鹤年王府直接管辖的。
雪瑞也有些深沉，顺着左垠图的话往下想了一番，反复思虑，道，“我回王府向御座求令，看能不能由王府正式出面调停。”
左垠图点头，“我跟去看看”手扬马鞭，向着岚城飞车离去的方向飞奔着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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