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龙角
两人速度极快，没有一丝逗留，辗转来到了城区第十三街区的位置，一座僻静食轩背后，二楼临街的人影看到飞出忽现立马站起身挽礼，“少主终于收到讯息了。”
执宇·牁仇站在车架上没有动作，人却突然出现在那人跟前，车架上的身影这才袅袅消散，露出了他背后的左垠图。
那人有些惊讶，很是刻意的打量了她一眼。左垠图一步跃入食轩内，执宇·牁仇收了飞车，沉声道，“何事？”
“少主在雾都逗留的消息不久前传回岚城，中将大人派卑职前来观候，并嘱咐少主一声，半年未曾传讯归家，族中长老都很担心。”
“我待会便修一道声讯，向父亲和长辈告安，你还有何事？”
“这……”那人有些犹豫，费了大力气发出的中将大人亲赐的诏令，当然不会只是问安而来，他抬头看着左垠图，见这人穿着鹤年王府的嘉衣，大胆问道“请问姑娘与我家少主是何关系？”
“你为何不回答我的话在这关心这些？”
“少主恕罪，可否请这姑娘先行退避？”
左垠图沉默着转身，还没走远却听到执宇·牁仇说道，“在外面等我。”
“好。”
执宇·牁仇双手负在身后，挡住了家将追着左垠图而去的目光。素来敏锐的家将察觉到一丝异样不安的单膝跪下，“少主恕罪，卑职没有为难少主朋友的意思，只是事关重要不宜与外人知晓。”
四下无人，凌晨的食轩第二层孤零零的点了一只烛火，这家将也未想得到少主的回应，抬手结印，不大不小的结界从他脚下发出，向着四周扩散。
结界壁障扩至执宇·牁仇脚下时却突然刹住了，这位岚城少主波澜不惊的一挥手，一面更大更快的结界壁障迅速而出，吞没了先发的那道，将这食轩二层牢牢包裹，滴水不漏。
家将大惊失色，这才发觉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面前的少主竟然已经比他上次见时还要深藏不露了，一个最温和禁锢结界都近不了他的身，被眼狩之灵拒绝在外，无言的难堪爬上心头，“少主进步神速，实乃我岚城之福，卑职愚钝，让少主见笑了。”
“说吧。”
“中将大人遣卑职前来，一是告诫少主，雾都鹤年王府不同表面雍容大度，内里深沉复杂，少主若决心涉足，万望徐徐图之，不要冒进。再则无量业火奇诡，少主不要太过自信，还是先对付了它再计较其他才好，这句是中将大人的原话。”
“我知道了。”
“二是……”他深埋着头，低声问道，“少主双目被无量业火牵制住了没有觉察，可知西北有一宝器要出世了？”
“我确实不察，请明示。”
“少主客气，”他有些惊慌，紧接着道，“西北云顶洞湖此次有宝器出世，还有十二天，中将大人希望少主做好准备，为岚城夺回此物。”
“是什么宝器竟招致了父亲的兴趣。”
“此为中将大人亲卜而出，云顶洞湖栖的脱龙蛟，它大限将至，可锻为宝器的是它的面首左右眉骨，那其中隐藏着，是一截已有雏形的龙角。”
“龙角……”
“对，中将大人发话，此为天赐，可一不可再，望少主进其全力。”
“我知道了。”
夜色悲凉，烛火飘摇，拔高的大楼挡住了渐圆的月盘，左垠图站在大楼的阴影之中，望向那突然涣散了的结界，和自结界中走来的人影，蝶火扑朔在发鬓间，照亮了他没有睁开的眼睛，可她却突然看到了，有凛然的锋芒从他双眼中激射而出，空中浮游的不安都被点亮，像是千军万马梗横的战场，他决意奔赴，一往无前。
“去王府吧。”他说，两人并肩走在人烟寥寥的街道上。
一道人影从背光的墙壁后走出，大风吹开他镶了金边的束领，稚气的笑暴露在明晃晃的月光下。身后有人拎着酒壶踉跄的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浑身酒气，“怎么不走了？咱们，得早点，早点回去休息，明儿一早，还要去王府见礼……”
“姐夫。”他回头，双眸异常光亮，压下心中翻滚的兴奋，“还记得那个大闹宗祠的执宇少主吗？”
“怎，怎么着了？”醉汉趴在他肩上打了个酒嗝，双眼迷离的去看他，“提这茬是……”
“他就在这。”少年扶着男人的肩，语调决绝，“找了两年没找到的执宇牁仇，他就在这雾都。我刚刚看到他了。”
——砰
酒瓶坠地，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仿佛马上就要当街不省人事的男人突然站直了身躯，迷离的眼神一瞬坚定，除了还在通红的面孔和氤縕不散的酒气，丝毫看不出来上一刻他还是个站不稳的醉汉。
男人咬着牙，面色狰狞，“在哪儿？”
“往那去了。”
男人一步飞出，顺着少年指的方向就追了过去，辗转赶到鹤年王府大门前，正好看见那一身琊凰衣藏琅袍的男子并着一个女子的身影跨入了王府大门，男人站在长街之上握紧了拳头，嘴角闪着嗜血的笑，“吩咐下去，盯紧鹤年王府的各个出口，只要看见执宇·牁仇出了王府大门，速速来报。”
“不行，夜长梦多，我们何不潜进去或者通报御座一声？”迅速赶上来的小少年微微有些怒气，不解的道。
“你忘了我们来雾都是干什么的？他人进了王府，我们怎能公然在王府杀人。不能为了这件事得罪鹤年家。”
“可是……”
“放心，他跑不了。阿烨，列尾家找了他两年，好不容易被我碰上了，如果就这样放过了他，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是。”少年一滞，而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冬节将近，晨间的雾气愈发薄了，没有夏日的浓厚，百嬗椅在门檐下，还能看见远方落日山西面的一练瀑布，山水葱郁，只是头顶的红芒不合时宜的穿透着薄雾耀下微光。侍女捧来披风，不由分说的给这个温柔可亲没有大人架子的男人披上。
百嬗一笑，“待会儿就要进府点兵了，用不着这些。”
“早上冷，大人又不结阵。”侍女小声嘟嚷，隐隐着关切的埋怨。
这里是雾都境内的一座私人楼阁——白屋，众所周知，这是鹤年王府眼下最得势的长卫百嬗大人的住宅。
百嬗不忍拂她好意，轻轻系好缎带，“雾都不冷，你没去过别的地方，不知道有的地方终年寒冰，大雪没边儿的下个不停。”
“那是哪里？大人去过吗？”
“去过，很多很多年，我就是睡在那齐腰的冰雪中醒来的。”
侍女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百嬗没有回头也猜到了她的反应，笑道，“叫人备马，我要出门一趟，得过些时日才回。”
“什么……”侍女愣神，作为被买来的奴隶，她被温柔善良的主子惯坏了，很是大胆的问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刚做了鲟鱼粥，大人不吃了吗？”
“等我回来再吃吧。”
他回过头来，随和的一笑。侍女顿时看呆了，只见这芝兰玉树温润无双的翩翩佳公子静静看着自己，半晌才反应过来，局促的低着头，“好的，大人回来我再重新给大人做。”
“真好。”他喃喃道。
侍女脸一红，慌张转身，“我去叫人备马。”一路小跑着离开。
“有人等着你回来真好啊……”他低头叹了口气，将肩上厚厚的纯色披风解了下来。
到王府点完兵时候要去向御座知会一声，被告知执宇少主正在霜殿同御座议事。门卫眼见是御座跟前的红人，忙不迭躬身，“小的差人去上报御座，大人稍等。”
“不用，”百嬗摆手，“等执宇公子出来我再进去。”
“这……想必御座知道您再此等候，肯定是同意您进去的。”
男人一身白衣极是单薄，却挺拔开阔，右肩上雅致的古符更衬得整个人贵气逼人，浓浓的书卷气和高深的上位者的气势完美结合，这人常是和善客气的模样，也曾口若悬河，也曾出手狠辣，但对待这些忠厚的士兵，却是多年如一日的平易近人，而此时，士兵却被人突然冰冷的眼眸钉在了原地，微凉的清晨瞬时流了一头薄汗。
百嬗冷冷看了他一眼，旋即离开目光，这士兵被这眼神怵着了，许久都不敢去叫人通报，如坐针毡的继续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站岗，却再也不敢出声交谈。
等了没有多久，岚城少主出来了，这次背后没有跟着馫狐楼的人。
百嬗着人进去通报，不消一会，就被请入了霜殿。
一跨入大殿，御座坐在高高的玉阶之上的宝座上遥遥看他，轻叹道，“这该如何是好，皈途没有传令回来，原以为带了王令过来的人会有讯音，谁知王根本没有传他百年节之外的事。”
大殿上空空荡荡，只有百嬗一人立在殿下，他淡淡笑道，“是岚城少主执意入皈途的事吗？”
“自然。”
“皈途没有传令，既是不答应，却也不是拒绝，御座何必忧虑，总归我们只是做个传讯之人，这岚城少主去不了皈途，我们也勉强不来。”
“理是这个理，”他眉头忧色郁结，没有平日清风朗月的舒怡，“我个人却是希望王可以同意执宇家的小公子入皈途的，不为执宇家的人情……你知道皈途避世太久了，对震慑诸多世家的效应不如几百年前那样强烈，所以近些年来这些世家报着侥幸的心理反复试探，我不希望有人做蠢事。”
百嬗听完有些愣神，“岚城少主来这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是请辞，但是入皈途一事势在必行。”
“请辞？带着无量业火他要去哪？”
“他没有说。”
殿下的人皱眉，“会不会，是去西北了？”
御座眸子一闪，“不确定，如果是……他无量业火还在身，不知是我们的把握还是突变的异数。”
“岚城之人果然行事古怪。”
“但如果他真的是去了西北，去了云顶洞湖，那就证明这次宝器出世不会有误，连阴阳世家都测到了并且觊觎的东西……”
他没有说完，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眼。
百嬗单膝跪地，“我已点完兵将，特来此请令。”
石面冰凉，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视着，经岚城少主的掺和让御座对宝器出世唯一的隐忧给抹去了不少，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笃定。
忽然，又有传令兵上报而入，满堂出将列兵的磅礴豪气霎时被传令兵的话语打断——
“禀告御座，一早东城口的士兵上报，上次强闯入城的贵客再次强闯出城，不经盘问，打伤了好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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