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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旧盟


——“砰砰砰”。

        大喇喇的敲门声传来,百嬗刚帮御座封好墨匣,抬头问道,“谁在外面?何事敲门?”

        话音刚落,门被人一脚踢开,休奷神采奕奕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看着里面一站一坐的两人,“大晚上两个人这是干嘛?叔叔不厚道啊,前脚叫我找百嬗大人下棋,自己后脚又把百嬗大人招了进来。”

        御座眉头有些发黑,看到他还是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没几个时辰又要天亮了。”

        “无妨,我就喜欢天亮睡觉,晚上花园里畜生多,吵得很。”

        “公子说笑,找人帮你列个风阵不就好了。”百嬗道。

        “可我偏偏又觉得好听,着实为难啊。”他上前去搭住百嬗,把他拉到耳边,“要不我带百嬗大人回去听听,咱们俩还可以杀盘棋。”

        百嬗面上沉稳,身体却客气的将他推开,刚拨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却诡异的冒了出来往他怀里探去,百嬗及时往回撤了一步,衣摆在空中飘了个圈。

        休奷瞧着自己落空的手有些尴尬,干脆厚着脸皮道“藏了什么好东西,叔叔和百嬗大人还不愿意让小子看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御座浑不在意,招手让两人坐下。

        休奷一步跳到御座跟前,手掌摊开,看起来就像个单纯无辜的任性少年,“发回皈途的奏报吧,既然不重要,我看看也没什么是不是?朝光叔叔。”

        御座眉稍渐渐柔和,不甚在意的对百嬗点了点头。

        小少年一喜,夺过递上来的黑匣就打了开来。取出绢书,看着看着,原本喜笑颜开的眉宇突然扭成一团,一张脸愤愤不平,平白无故喊道,“臭小子真是荒唐,无故偷跑不算,竟还敢欺骗您啊。”他义愤填膺的将黑匣扔还百嬗,冲着御座道,“十三将还未满二十,连曜书堂都没出,王是绝不会指派任务给他。这个叫双琰的小子是个混子,坑蒙拐骗投机取巧,他就是偷跑出来捣乱的。”

        御座一笑,与百嬗对视一眼,不出所料。

        “怎么你们同出玄武部,还有不少恩怨纠葛。”

        “叔叔明鉴,玄武部在皈途是多有声望多气派的一部啊,这小子出生玄武部却一直是玄武部的蛀虫,不敬师长不尊头领,离经叛道,游手好闲,风评甚差,叔叔你应该把他逮回来,绑回皈途,不能让这小子在外祸乱我们皈途的名声。”

        “没有,我倒觉得此子不错,身手古怪却聪颖不凡,我都被他摆了一道,而且条理清晰格外灵透,个性也活脱。”不知是有意无意,御座侃侃笑道,眼瞧着面前的少年平日里时而无辜时而又狡诈的面孔气绿了脸,那些肺腑的算计和双眼中的灵犀都被这突如其然冒出来的名字逼退了形,不见踪影。休奷双手环胸,沉声道,“御座什么意思,欣赏他?小子是背后诽谤同族,心胸狭隘的奸诈之人?”

        “莫动气,”御座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哭笑不得,“你不是看到我的奏报了吗,我一边派人盯着他,另一边上报皈途,如果王下令要我绑他回去,我肯定毫不客气绑他回去。”

        休奷不理,躲开他的手,风度全无,“怕是晚了,他在您的面前都能逃脱,就派几个人是盯不住他的。不是我无的放矢,御座您最好要做足准备,免得到时候怪小子没提醒您。”

        御座大笑,观察这小鬼这么多天第一次觉得这人单纯得表里如一,料想两人有什么不好的过往,把他躲开的身体掰了回来,“怎么连叔叔都不叫了,叔叔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哪里,小子乏了,回去睡了。”说走就走。

        百嬗追了一步,“要不要在下送你回去?”

        他远远回头,“小子不想下棋了,百嬗大人又不会唱小曲儿跟我回去干嘛?”

        这人临了还要反击一句,两人失笑,不再管他。

        待人走远,百嬗却收了笑,眉上忧色飞过,摇了摇头。御座见他如临大敌的脸色,轻声道,“如果是装的,确实棘手,这代表皈途派人盯着鹤年家了,明里暗里都有人连手,动作不可谓不大。但如果这小子不是装的,说的句句属实,那就是你我杯弓蛇影小人之心罢。”

        “御座以为是哪种呢?”

        “我但愿是后面一种,但如果是前面一种也无需担心,我鹤年家上上下下行的正站得直,千百年来,从未做过愧对皈途的事,既然他们不放心要来查,那就让他们查。”

        空中一派肃穆,百嬗久久才回声,“一直很好奇,为何皈途与鹤年家的誓盟千年稳固,因缘纠葛如旧,看来是鹤年一脉多出如御座这等忠傲之辈,履先祖一诺践行千年不忘,实在是让人佩服。”

        御座看着他,突然沉默起来。

        盛世繁华的灯火在这午夜都不见停息,缥缈的悲嚎散在大风中,反复拷问着人心。你听到权势滔天的颂歌了吗?你听到悲欢屈膝的嗤笑了吗?你听到那无数个弯刀和尸骸堆出来的暴力和暴力背后的诺言了吗?人心在这一刻抛开温血和柔软,锋锐如芒。

        “不怕御座怪罪,我有一问压在心里很久了,就想问问大人,”他恭敬立在御座跟前,眸色深沉,躬下了身,“鹤年王府在世间掌权几百年,这其中,包括大人您,就没有一任鹤年家的话事者御座大人动过背毁盟约的念头吗,你们已经是权势顶天的人,他皈途沙姓一脉既已决心遁世,为何还要维系与鹤年一脉的君臣之仪主仆之情呢,你们大可以……”他没有说完,萧寒的杀意弥漫四周,他再动弹不得,咬着牙不敢直起腰身。

        良久,凌迟的杀意渐渐退了下去。子时的更鼓敲了第三回响,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早冬的风接着秋夜的尾巴刮过,大地萧索,展枝的枯叶正在悲悲戚戚不愿落地。

        百嬗一举跪下,“是我唐突冒犯了,恳请御座治罪。”

        御座看着这个趴在自己脚边的人,锋锐的双眸缓缓平静下来,喃喃道,“起来吧,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百嬗一愣,进退有据,起身站在一旁,将刚刚被打开过的黑匣封好正要请退,突然听到耳边有一道叹息,散在这夜色纷纷的楼阁深处。

        “你怎么会懂呢,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月桂悄起,朦胧的光华倾泻而下,暗红石面的崖头上,左垠图刚收了阵,面颊上岑岑冷汗。她睁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在自己体内施加封印过多,难免损伤自身。”

        男人也停止了收势,连日施压也带了些憔悴,“你看到了?”

        “现在我用观式你都发现不了了吗?”

        冷冷的念头在心头回转,左垠图绕到他跟前,居高临下,“是否快控制不住了?”

        男人仰着头,爬飞入鬓的红印正退回原处,蝶火闪烁,仍是张毫无动容之色的表情,“不会。还能控制。”

        左垠图静静审视着这个人,心里渐渐多了些莫名的底气,暗自松了口气。

        “回城区吧。”

        左垠图一愣,想到这执宇少主是否对入皈途之事迫在眉睫了,眼前之人已经站了起来,抬手结印,破风声惊现,那辆熟悉的岚城飞车的轮廓渐渐清晰。

        “有家将在城区等我,你是随我一起去还是在王府等我?”

        左垠图皱眉,“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那就一起去。”他说这话时人已经站在了飞车车架上,一招手,将左垠图整个人卷了上来,两人并肩站在车架上,飞车逆风直下落日山。

        异动再度惊起不安的兽吼,执宇·牁仇食指在袖中曲动,身上凌空散发一道气浪,左垠图侧目,耳迹忽然听到一道绵长的尖锐的又格外狰狞惊悚的魔音,是她曾在拾冥台听过的怨灵之声,好像是来自幽冥地狱的盛世升歌……那时的魔音是愤怒悲壮的,此时的魔音却是威风凛凛的,犹如壮硕的巨兽一朝苏醒,谁都不能试图试探或者挑衅。

        漫山兽吼被压了下来,两个人站在车架上,魔音穿梭入耳,一双难以形容的无形之瞳正在反复打探着这座万丈高山。

        “能够凝练‘眼狩’之灵的阴阳师极少,我一直很不理解,这‘眼狩’之灵是怎样凝练而出的呢?”

        “可听过‘食骨噬灵’?”

        “‘食骨噬灵’是万年前的古法,传闻吞恶灵之骨练眼狩之气,咀恶灵之怨凝眼狩之念,尝恶灵平生过往聚眼狩之瞳,食腐载阴,极耗阳气,万中难存一……我还以为大的阴阳世家不会采用。”阴阳师本就稀罕,若是用此法,那不是举族倾灭,也难以培养一个吗,这得不偿失。

        “是没有人用了。”

        “那你?”

        执宇·牁仇沉默片刻,似是追忆,“我有记忆开始它便在了,我竟然从未想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凝练的……”

        不像是撒谎,可左垠图一时竟也无法相信。执宇牁仇伸手在风里触摸,喃喃道,“等我想到了再给你回答吧。”

        脸色冷寂,语调认真,左垠图微怔,难言的情绪在嘴角聚拢又涣散,未知难解的疑惑沉重非常的压了下来。她摇摇头,轻声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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