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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活祭


薄鸣正想直起腰来,忽然发现树下的泥土里有两个脚印——这里虽然已经全是水泥路面,但树下还有一块一尺见方的泥土。这个脚印会印得如此清楚,应该是雨后踩上去的……然而如果只是要看树的话,大可以像她这样,站在树下仰望,绝不需要站得这么近,难道说……

        薄鸣小心翼翼地倾斜着身体,在树干上仔细观察。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树洞。她拿出镊子——她一般都会随身带着取证工具,从里面拨出了一些东西。

        头发?

        这些头发很长,上面也有染色。薄鸣心头一颤:为什么要把头发放在这里?收藏?不可能……祭祀?

        薄鸣顿时感到一股冷风直扑脊背:用头发祭祀,是生祭……这些头发看起来极像是那些“失足妇女”的头发……用她们的性命祭祀?!

        薄鸣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脚印。如果是要往树洞里塞东西,站得这么近也是没有必要的,除非……

        薄鸣的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一个景象。那就是张平紧紧地贴在树干上,用双臂环绕着它,紧紧地抱住……

        薄鸣的脑子里“轰”地一响,霎时间只觉得乾坤倒转:难道是这样?天哪,错了,完全错了!

        紧紧拥抱,是爱的意思。张平为什么会爱这棵树?是因为这棵树代表母亲——虽然伊云的坟墓另有所在,但人的感觉总会在最惨烈的时候定格。看到母亲在这棵树上吊死,对年幼的张平来说无疑是最惨烈的记忆,因此比起母亲的葬身之处,也许这里对张平来说更像是母亲的坟墓。

        张平如此爱这棵树,爱母亲的坟墓,证明他依然深爱母亲。既然深爱母亲,就不会再对母亲憎恶……因此说他是因为憎恶母亲,所以憎恶和母亲同类的人而杀戮那些妓女就说不通了。那他是为了什么而杀人呢?复仇?

        薄鸣顿时感到心头一震,那感觉仿佛是眼前出现了新的高山险壁。如果是复仇,那真相就完全可能是另一种模样。复仇,可以是指向性明确的复仇和指向性不明确的复仇——讲得浅显点就是杀人泄恨。然而即便是指向性不明确的复仇,杀这些妓女也颇有些文不对题,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其实这些杀戮都是指向性明确的复仇……被杀的这些人可能和张平母亲之死有关联……但是如果说她们是张平仇人的家人,那张平仇人的家人竟然都是妓女,这也有点太凑巧了吧,似乎只能用因果报应来解释……啊!

        原本蛰伏在她心里的一小部分犹疑陡然膨胀——她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些女人是不是原本都不是妓女,都是被张平带入行的呢?

        这个设想很是大胆,但也很难求证。薄鸣决定先验证一下自己的第一个设想:本案的受害者是否和张平或伊云有关系。她决定先调查本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李翠花。

        看李翠花生前的照片,绝对看不出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女孩,也看不出她才二十出头。因为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已全是妖艳、轻佻和沧桑。说来也令人嗟叹,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农村女孩怀着瑰丽而又崇高的梦想来到城市,想追寻自己想要的好日子,却最终不是走进了有钱人的“金屋”,就是走进风月场所当起了“暗夜天使”,即使死了,也很久之后才能被人发现。

        李翠花就是这样的典型。她家是那种不生出儿子不罢休的人家,一共生了五个子女,直到最后生到儿子才鸣金收兵。五个子女不仅带来了沉重的生活负担,更带来了巨额的罚款。她父亲为了挣钱,不得不常年在外打工,把妻子和孩子全都扔在老家务农。她母亲心里不痛快,便跟人私通,把一众孩子都照顾得不大好。

        李翠花在孩子中排行老二——并不是会得宠的排行,也不大会讨好长辈,因此在众多孩子中是格外被冷落的。据说她初二就辍学出去闯荡,一连几年都不跟家里联络,父母也没有太大感觉,偶尔提起她,也只是抱怨她为什么不给家里寄钱——以他们的说法,在外面打工总能余点钱,为什么不寄到家里来——家里要给她弟弟盖房子,娶媳妇,哪里都需要钱,忘了养育之恩了么?后来他们惊闻女儿已死,赶紧哭了一场,但也只是哭了一场而已,以后就丢开了。

        说起来也许让人不大敢相信,如此多的信息,薄鸣竟然在进村后不久就全部打听到了。也许这就是乡村的特点吧,各家各户所有的信息都像新闻一样人尽皆知,而且知道得相当明晰,就像浮在水上的油。于是薄鸣便准备进一步打听李翠花的父亲在外打工时做的是什么行当——伊云是城里人,而且李翠花进城的时候她早已自杀身亡,因此张家要是和她家有联系,必然是在李翠花的父亲进城打工的时候。然而令人讶异的是,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村民们竟然一律说不大清楚。看来村民信息的充分共享,也只限于在村里发生的事而已。

        薄鸣只好自己去李翠花家里探个究竟。李翠花的家就在村中段,几间破瓦房,一个小院子。李翠花的父亲李明义就坐在家门口吸烟——他现在老了,在城里做不动了,只得回家务农。薄鸣准备先观察一阵子再过去跟他搭话。据她刚才的观察,村民们对别人的事情畅所欲言,却不喜欢过多地跟人聊自己家的事情。

        李明义黑瘦黑瘦的,只穿着一条粗旧的裤子,光着上半身。他坐在凳子上,跷着两只脚,鞋子也滑落了,脚板也光着,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那一亮一暗的烟头,他身上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

        薄鸣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的双脚脚掌和脚心上都有厚厚的老茧。薄鸣心里一动:行走或干活只会在脚掌上留下老茧,而脚心……薄鸣赶紧看他的手掌,果然他的掌心也有着厚厚的老茧。

        薄鸣心里顿时有数了。一般来说,只有蹬三轮的才会有这种老茧。而蹬三轮的如何能和……薄鸣忽然想起了一种早已被取缔的交通工具。前些年因为出租车太贵,街上出现了很多有偿拉客的交通工具,载人三轮车就是其中一种,而伊云接客那时正好是这种三轮车比较走势的时候。会不会是李翠花的父亲曾经和伊云长期合作,接送她和嫖客?

        薄鸣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便试探着朝李明义靠近。而李明义对陌生人颇有戒心,一见她靠近就露出了犀利的目光。

        “您好。”每当遇到这种情况,薄鸣要么是开门见山,要么是迂回前进。不过她觉得对李明义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他给她的感觉是无论她怎么诱导他他都不会畅所欲言。“您以前是骑三轮车的吗?”

        李明义一怔——薄鸣对他以往的职业猜得如此之准,使他有了薄鸣可能是故人的错觉,留神朝她打量了几眼。

        “那请问您认识伊云吗?”薄鸣注视着他的眼睛。

        李明义的目光暴闪——这证明薄鸣的话在他的心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应。他仓皇地低下头,含混不清地说:“我蹬三轮蹬了这么多年,拉过的客人可多了,单说哪个我哪里记得?”

        薄鸣却从他的反应判定他绝对认识伊云,而且从他惊慌的程度来看,他可能还跟伊云有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薄鸣本想单刀直入摧毁他的心理防线,却见他露出了困兽般的表情,又怕过于刺激他会收获反效果,微微犹豫了一下。而就在这一犹豫的空荡,她发现李家的门口挂着一串五帝钱——五帝钱是风水学上驱邪化煞用的,证明李明义也许非常迷信,而且心里有鬼。薄鸣立即计上心来,冷冷一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马上就要报应到你们家了!”

        李明义露出被戳中软肋般的表情,同时也露出了负隅顽抗的神情。薄鸣轻蔑地一撇嘴——她知道这种重男轻女的人的弱点,那就是儿子大于一切:“作大恶历来是报应在子孙身上的,你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难道想绝后吗?”

        李明义的脸色顿时变得像死灰一样,过了半晌才怔怔地问:“你是谁?”

        “我是高人。”薄鸣忽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张风水师的名片,这是她查案的时候顺来的,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冒用身份,就把它掏了出来:“我是青莲居士。”

        李明义看到名片上那一大串头衔后立即晕了,接着便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直直地盯住她:“你能救我吗?”

        “当然,”薄鸣微微一笑,“但是你要把你干过的事情全部告诉我。”说完后才发现这样也许会露馅,赶紧补了一句,“我看到你家怨气盈门,门口隐隐有个女人的形象,她告诉我她叫伊云……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定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才知道怎么救你!”

        李明义赶紧从实招来——原来真如薄鸣所料,李明义和伊云有固定的约定,帮她接嫖客。孤身在外的男人都会比较饥渴,伊云又长得比较漂亮,李明义天天看她,忍不住动了歪心思。有一次他便涎着脸跟她套近乎,求她看在他天天尽心尽力帮她蹬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分上,对他“意思意思”。没想到伊云断然拒绝,甚至还翻了脸。

        “当时真是莫名其妙。”李明义悻悻地说,“我心想她又不是大姑娘了,又是做这一行的,应该不会在乎这一次两次,就当给点小费嘛……没想到她竟然立即翻了脸……娘的,不就是个婊子么,还不是在高级地方卖的那种,对人还挑三拣四……我受不了侮辱,便跟她吵了起来,气急后还跟她推搡了几下……就在这时,她儿子忽然蹿出来了,狗一样把我的手咬出血了……我一气,就把那小子推倒在地上了,头上磕破了皮。当时那娘们就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厮打我,我吓坏了,蹬上车就跑,之后就没再给她拉活。后来听说她竟然死了……虽然知道应该和我无关,但是我心里就是不对劲,之后就老是倒霉……最后便渐渐地改了生意区域……没想到那女人的魂竟然跟我到家里来了……我干什么了啊我?她明明是被她老公逼死的,她不敢找她老公,竟然迁怒于我……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哦。”薄鸣轻轻地垂了一下眼帘。李明义直接攻击了张平,极可能引发他极大的仇恨。从张平当时的表现看,他应该很爱母亲。当时他可能已经知道母亲在做什么行当,但依然不能忍受别人欺侮她,之后在事情暴露时对母亲表示冷漠,可能是被公众舆论所裹挟,也可能是暂时受不了曝光后的羞耻。之后母亲自杀,他肯定会感到非常地愧疚和痛苦,认为自己有罪,也更会认为别人有罪——认为任何相关的人都有罪。为了赎罪,他肯定会督促自己给母亲报仇,会把相关的人狠狠杀戮,甚至让他们生不如死。尤其是李明义,他不仅侮辱了他的母亲,还直接攻击了他,有理由成为他的第一复仇对象。他没有杀李明义,只是杀了李翠花,可能是因为李明义在遥远的农村,他暂时鞭长莫及,或者是因为他以常理度人,以为杀了李翠花可以让为人父的李明义更痛苦。而且李翠花被杀后妓女身份迟早要暴露,对李家也是一种羞辱。更别说可能李翠花根本就是受了他的引导才“入行”的。

        李明义缠着薄鸣救他,薄鸣就随手蘸了点唾沫,点在他的额头上,胡乱念了几句咒语就离开了。她的下一步行动则是去调查张梅花的背景。张梅花和张平都姓张,这也许只是巧合。薄鸣还不至于因为他们都姓张就贸然下结论,认为他们有亲缘关系。不过有亲缘关系也是一种可能。农村的人出外打工最喜欢投亲靠友。薄鸣仔细查询了张梅花的家庭资料,并没有发现他家和张平家有什么亲缘关系,但发现张梅花的姑姑张白菊也曾经在城里打过工,所工作的饭店就离张平家不远。她立即到张梅花家询问张白菊的情况,却被告知张白菊已经多年没了音讯。薄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记下了,又去张白菊打工的那家饭店走访,询问饭店的老板娘张白菊的相关事情。

        出乎薄鸣的意料,饭店的老板娘竟然对张白菊记得非常清楚,一提起她就嗤之以鼻,说她明明是农村来的,却一点都不老实,手里没有两三文,还天天从地摊上买化妆品,把脸抹得红是红白是白,还买首饰戴,玻璃做的假玉镯,铜戒指铁耳环,乱七八糟全部戴上。打扮好了就天天对客人抛媚眼,尤其对一个叫张齐钰的客人格外热络,说张齐钰是她的干哥哥,天天以兄妹为名腻在一块儿,其实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他们不清白……

        张齐钰?薄鸣感到一股血液直冲入脑,这不是张平爸爸的名字么?她想进一步询问这个张齐钰是不是就是那个张齐钰,老板娘却主动说,这个张齐钰后来大大有名,老婆竟然是在外面卖的,后来还死了。现在想起来他是因为老婆在外面卖,孤独外加受辱,便到饭店里勾搭服务员……

        后来老板娘便污言秽语地骂张齐钰和张白菊,薄鸣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暗暗思忖。原来张白菊和张齐钰有婚外情。也许就是因为有了张白菊,张齐钰才铁了心逼死伊云。张齐钰当时虽然已经没了劳动能力,但是有自己的房子,还有城市户口,对张白菊应该还是有点吸引力的。孩子天生对胆敢破坏自己家庭的人充满仇恨,再加上她可能是逼死母亲的间接凶手,张平绝对有可能对张白菊怒下杀手——现在想来张白菊之所以多年没有音信,可能早已被张平杀死了。后来他遇到了张白菊的侄女张梅花,又因为余怒未消而将她杀死……

        薄鸣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也许本案还有一个受害人。初云不是说张家父子搬走后就毫无音讯了么?现在仔细想来,张平最恨的人也许不是这些相关的人,而是自己的父亲。他的无能,逼母亲走上了那一行,他又不负责任地搞起了婚外情,最后还逼死了母亲……张齐钰是不是也早已死在张平的手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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