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盛会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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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外表华丽内里更为奢华的宝船之内，薛国丕正半卧着吃着冰镇西瓜，二虎过来俯身悄语数句，薛国丕点点头示意他自行处理，二虎领命而出，刚到门口就差点撞上从外面闯进来的莫语。“你是什么人？”二虎见莫语一身仆役打扮，正准备将其拿下，莫语一躬身，大声道：“大人，我是竹烟小姐的侍从，奉小姐的命令来寻薛公子，说是等歌舞结束后薛公子会将我送到小姐所在的船上。”
二虎看了看自家主子，得到肯定后对莫语道：“跟我来吧，我们正要为竹烟小姐准备游船。”莫语又是一躬身，随二虎离去。薛国丕身边的薛府二管家俯身上前，轻声道：“少爷，这个下人好像有问题，要不要派人盯着他？”薛国丕扭头吐出几颗西瓜子，立刻有侍女跪地将之拾起并擦净那一块地面。“老牛啊，你说你都能看出来他不对劲，少爷我难道是瞎的吗？这船这么高，船上又没人接他上来，只能说明此人是靠轻功掠上来的。再者看他鞠躬时生硬的样子，肯定是今天第一次做仆役。那话怎么说来着……啊对，特么青涩！”
牛管家不明所以，心道这不更该好生监察吗。薛国丕又塞了一块西瓜进嘴，含糊不清地道：“就算他是武林八大宗师之一又能如何？他只是来保证竹烟的安全的，和我们的交易完全没关系。”牛管家又道：“少爷，我一直不清楚您和那个竹烟姑娘的交易，能不能告诉我啊，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好早做准备不是。”
薛国丕再吐一口籽，随意道：“交易啊？很简单。我以透露她唐门小姐的身份为要挟，让她在一会的歌舞过后继续参加诗会，夺了那诗魁之名。我已经安排了好几个诗道老手在她的船内潜藏，不管出什么题都能第一时间作出好诗来，然后再让二虎传音入密，将诗讲与船头上的竹烟，不会露出来任何马脚。”牛管家惊愕不已：“就这样啊？我还以为少爷您有多缜密的计划呢，这也太简陋了吧？”
薛国丕面对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实在生不起气来，无奈地道：“老牛啊，你没听过‘最简单的就是最有力的’这句话吗？你说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让黛钗不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这样就不会有更多的追求者去提亲——起码不会有比我地位更高的人去。到时王政那个势利眼就会对黛钗灰心，而少爷我提亲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你说说，这是不是简单又有效的计划？”
牛管家无奈地看着自家少爷，心道这的确是简单有效的阴谋加阳谋，可您明明有这方面的天分，为何就不能如大将军所愿好好学学运筹帷幄呢？薛国丕又道：“黛钗虽然文名响彻两辽，但毕竟眼界不够宽，年岁也小。而竹烟姑娘有了那么多老书生相助，定能将诗魁揽入怀中。就算再不济，二人打平，竹烟姑娘凭借开场的惊世舞姿和不输于黛钗的诗才，亦能抢去大部分的风头，到时一切还是如少爷我设想……黛钗啊，你舅舅家对你不好，可我薛国丕却绝对会爱你一世的，等着我，我这就把你从王家那腌臜之地解救出来！”
姬栋这边正费力地寻着定国公王政的大船。唐隐那老变态只大概指了下方位，可这么多船挤在一起谁知道哪个是啊？而且那么多比这小破船不知高档多少的游船根本不愿让路，有的甚至作势要撞过来，吓得船夫一阵摇桨躲避，带着连累了第一次乘船的姬栋晃得几欲呕吐。寻了半个时辰依旧没什么进展，姬栋愈加烦躁，咒骂一声，飞起一脚将船帮上的一块烂木头踢了出去。木头块飞出好远，空中动作难看落水姿势不佳，水花溅得老高。
“诶卧槽谁啊！长眼睛不啊！”一声粗野的大吼响起，浓浓的北话味将姬栋的神经拨动了下。姬栋顺着声音看去，果不其然，黛钗小姐的车夫来福正在远处的一条小船上立着，擦着满脸的江水。
“来福！”姬栋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王家只用了这么小一条船，怪不得刚才自己找不到。来福见是数月前那个长安城外的碰瓷小鬼，也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姬栋上了新船，吩咐自家小船的船夫在附近等候，然后又忍痛给了几两碎银子。来福打量他一番，道：“可以啊小子，终于找个当随从的正经活计了啊？小姐在里面呢，有事的话就进去吧。”
进入舱内，姬栋一时没能适应船舱里面的昏暗，待眼睛恢复，姬栋看到小小的船舱里只坐了一男一女，女的是黛钗姑娘，男的则与黛钗姑娘有几分相像。黛钗道：“公子请坐吧，这位是我的表兄王宝石。”姬栋忙与宝石见礼，宝石好奇地看着他，略有些困惑玄妹妹怎么会让一个杂役进入船舱。
姬栋有些不安地道：“黛钗小姐，在下姓姬名栋，此次乃是为报当日赠衣之恩而来。”黛钗淡淡地坐施一礼，道：“当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过于挂怀。”姬栋本来就是个很少与女孩接触的**丝，此时在这狭小的船舱内与一气质出尘的同龄女子相对而坐，难免有些不自然，挠了挠头，姬栋声音发紧地道：“敢问定国公未与二位一同前来？”坐在黛钗身边的王宝石道：“哦，我父亲正在庆王的楼船之上，吩咐我兄妹二人自驾小船来参诗词和清谈比试即可。”黛钗闻言垂眼不语，姬栋心中暗道这王家都已潦倒至此了吗，连艘大船都租不起了。
姬栋拱手道：“黛钗小姐，在下此次前来主要是无意间得知有人欲在此次诗会上对小姐不利，这才赶来报信，希望小姐能挫败他的阴谋。”黛钗眼中掠过疑惑，很快就释然道：“是不是那日向你索要衣物的黑脸公子？”姬栋道：“对对，就是薛国丕！我那日在季雨楼无意间得知这薛黑脸要挟竹烟姑娘，让她在稍后的诗会中夺你的诗魁。”
黛钗淡然一笑，云淡风轻地道：“姬公子说笑了，这诗魁又未钦点于我，怎么能说是从我这里‘夺去’。再者薛国丕也未对我耍什么手段，仍是要与我在诗词上一较高下，如此看来也只是对那竹烟姑娘不利罢了。”
姬栋急道：“黛钗小姐此言差矣！竹烟姑娘对诗词一窍不通，必是那薛果皮请了人为她捉刀。如此几个对一个，黛钗小姐你就算再文采出众也会有难以为继的时候啊。”
黛钗又是一笑，出尘之姿愈盛，旁边的宝石看得意乱情迷，几欲上前吃她那唇上的胭脂。“如此说来多谢姬公子费心了，但我玄黛钗亦有所恃，不过是几个书生连玦出马，我还是有信心与其一争高下的。”王宝石在一旁帮腔道：“就是，我玄妹妹的诗才啊，他们上多少个人都是比不过的！”
姬栋正不知如何是好，黛钗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眼道：“就算如姬公子所言，我不敌他们的鬼蜮伎俩，那公子又有何良策可助我呢？”
姬栋被看得脸红了起来，略低下头道：“在下曾得一高人传授诗词之道，有数首绝世诗词未曾与人一观，今日愿以此相助黛钗小姐，以报当日之恩！”王宝石击掌大笑道：“若真如你所言，你有旷世之诗才，那岂不早就飞上枝头天下皆知了，又怎么会还是一介仆役，在此与我二人进言？”
黛钗正欲出言婉拒，来福在舱外高声道：“小姐！大会就要开始了，那边紫云楼上去了一个人，看起来好像挺尊贵似的！”黛钗对身边二人道：“表哥，姬公子，我们先去一观芙蓉园会的开场吧。”
王宝石连连称是，兴高采烈地与黛钗一同出了船舱。姬栋下意识地也挠了挠头，跟了上去。
出了船舱，姬栋四人立于略拥挤的船头。其时已近正午，日光打在水面之上，随着江上的微波折出细小的金屑。姬栋眯着眼睛望向对岸的紫云楼，只能大概看见一个大黄点，在许多的小黑点的簇拥之下慢慢地上了四楼。随后，那群黑点中的一个走了出来，站到了栏杆之前。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震得姬栋耳膜颤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江面，“与会的各位大人！在下是孟王府的护院沈平，也是此次大会的主事，因为江面广阔，所以在下不得不卖弄一下狮吼功，雕虫小技入不得大家法眼，还望诸位见谅则个。”
江面各条船上都响起了友善的掌声，王宝石低声对黛钗道：“据传每次园会都会在江面之上开场观舞，但每次都是自发组织，并无人像今日一般要做大会的主事，也无人登上那紫云楼，况且还是孟王府的人。由此观之此次大会定是非同寻常。”
楼上，自称沈平的那个人又道：“今日乃是三年一度的芙蓉园会开会之日，在下在此郑重宣布：我们德高望重，亲民爱民的孟王殿下也来到了大会现场！下面，有请孟王殿下讲话！”各船之上又响起一阵掌声，姬栋捂着额头无语至极，怎么哪个世界开会都是这样啊。
只见那大黄点向前上了两步，貌似向下面的各位来宾挥了挥手，站了片刻后又退了回去。沈平的声音再度响起：“让我们为孟王殿下的精彩讲话鼓掌！”各条船上的掌声更响了。姬栋哭笑不得，那孟王说啥了啊……
“闲话少叙，下面就按照历届芙蓉园会的老传统，请出一位京都最红的舞姬为各位大人们献舞！掌声请出如今京都歌舞圈名声最为响亮，有着长安天女之称的——竹烟姑娘！”
姬栋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参加学校的开学典礼，大家都在期待学校里拉丁舞跳得最好的女生上台表演。此时浮台之上没有出现竹烟的身影，姬栋所在的小船却突然开始向浮台和紫云楼的反方向驶去。姬栋不明所以，刚要发问，周围的船竟也都开始朝后驶去。来福边撑着船边道：“小子，眼神够好不？不好的话一会可看不清啥了啊。”
一身淡黄蟒袍，大腹便便的孟王端坐紫云楼内，望着江面上大船小船各自有序后退，慢慢地围绕浮台形成了一个大弧，饶有兴趣地道：“这个位置视野不错嘛！以前是不知道，以后每届都来这里看好了。”旁边一位管事模样的人恭敬地道：“殿下吩咐的是，只是…”孟王摆了摆手：“哎，我就是说说，知道这次是沾了皇兄的光。不过嘛……以后偷偷上来看就是了，想来皇兄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太过责怪于我，哈哈哈。”孟王身后的随从们都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自家主子都年近四十了还这么童心未泯，而且还不怕皇上的责骂，这样的亲王在大周几百年的历史中也属罕见了啊。
江面之上，船夫的号子声与船桨拍击水面的声音不绝于耳。大船上的掌舵不停发号施令，保证在这短距离内的微调下船头仍能正对浮台和紫云楼。而小船上大多只有一两个船夫，沟通方便，加之小船体积较小，更为轻便，反而比大船们更早的到达相应位置。从紫云楼上看去，在离浮台较远的后方，十几艘体积庞大的船等距地排开，小船们各自选择区域，每艘船都尽量保证前方和后方的没有其他的船，不阻挡也不被阻挡视线。姬栋看着自己所在的小船挤在其他体积较大的船之间，距离浮台又偏又远，连紫云楼上的大黄点都成了小黄点了，不禁低声抱怨道：“这都离得几十丈远了，还能看清什么啊？浮台那么小，离得还这么远，合着这观舞就是给紫云楼上的人看的啊？”
黛钗转过身来对姬栋道：“姬公子稍安勿躁，我们静观其变就好。”王宝石看着自己的玄妹妹，总觉得奇怪，平日里妹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今天怎么对一个满口大话的仆役这么好说话，当即开口问道：“这位姬兄弟，你在何处做随从啊？”姬栋道：“哦，我是唐隐唐公子的随从。”
此言一出，黛钗和宝石皆为一震，正待再问，远处的浮台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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