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安的少年们 上
作为大周的国都，长安城无疑是天下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城市。整个长安分为宫城，皇城，外城三大区，贯通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道。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则是一条标准的中轴线，它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东部是万年县，西部是长安县，东西两部各有一个闹市区，就是传说中卖马又卖鞍的东市和西市。此时莫语就走在夜晚的西市中，被热闹繁华的夜景吸引的不要不要的。
满街的灯火照的街市犹如白昼，路两边或酒楼茶馆或勾栏瓦肆，都在尽力地招呼着客人，比拼一般挂出诸如“全西市最好酒楼”“全长安最舒适客栈”“大周朝最销魂青楼”一类的幡子，看得莫语张口结舌，感慨都城人民的豪放。
街上游人如织，不说摩肩接踵也差不了许多，莫语漫步在灯与人的海洋之中，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正走着，一个扎冲天鬏的小女孩迎面撞到了莫语腿上，一下摔了个屁墩。眼看小女孩嘴唇颤抖就要哭出来，莫语忙将她搀起来，不住地道歉：“那个…不好意思奥小姑娘，真对不起，没摔疼你吧？”
小女孩噘着嘴，摇了摇头。莫语刚要再安慰两句，小女孩直接跑开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混进了人流中。莫语正傻站着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个含糊不清又略有些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哟，兄弟，运气很差嘛！你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没？”
莫语扭头看去，一个站在汤包摊前吃的满嘴流油的年轻人冲自己扬了扬下巴，示意没错说的就是你。莫语再一摸自己腰间…
“他大爷的我荷包呢！”摸了半天，连个荷包的毛都没摸到。饶是莫语平日里素质极佳，突然遇到这种事也是爆了句粗口。那年轻人随意抹抹嘴，走过来拍了拍莫语的肩头道：“别摸了，刚才那个小女孩是这一片有名的小贼，也就能偷偷你们这些个第一次来长安的外地人了。”
莫语将那只蹭油的手抖下去，问道：“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女孩就是贼啊？”年轻人愣了一下，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因为我被她偷过三次……”
这回莫语愣了：“偷一次还正常，咋还能被偷三次？一次过后你不就能认出她来了？”年轻人摸了摸鼻梁，有些尴尬：“其中有些隐情，就不和你细说了…话说这位小哥你被偷了多少钱啊，要不要我请你吃个汤包？”
莫语摆摆手，说：“这倒不用了，我荷包里一直也不装太多钱，一般都放胸口这里。”正说着，街对面一个小摊前传来一声女子尖叫，莫语脸色一变，纵身跃向那摊前。年轻人要伸手阻拦时已经晚了，只好双手插进袖管，悻悻然地跟着走过去。
摊子是个小首饰摊，那一声尖叫已经唤来了不少行人围观，堵在摊前围得严严实实的。莫语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见到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正攥着一个妙龄少妇的手腕，嘴里还叫着“小娘子长得真美啊，跟爷去快活快活可好”。莫语当即断喝一声：“住手！”随即腾空而起，一个飞踹将男子从人群之上踢飞了出去，干净利落。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少妇也惊呆了，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捂着胸口呆立在原地。北地的周人民风都偏向豪放，穿着则都开放，这妇人一席抹胸更是清凉的不行，胸口那白花花的一片晃得莫语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啥。
那少妇倒是先回过神来，猛地扑到莫语怀中，泫然欲泣，“这位少侠，多亏了你出手相助，要不小妇人恐怕就要被那等登徒子非礼了，多谢少侠大恩！”莫语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亲人以外的人这么深情地抱住，而且还是个娇媚的妇人，此时只感觉胸口处软软的，鼻孔里痒痒的，脑子里嗡嗡地作响。
还不等莫语有什么反应，那妇人已经后退两步，深深地道了个万福：“谢少侠援手，奴家先行告退了。”言罢，略显慌张地穿过人群，消失在街心。围观群众见没热闹看了，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莫语还没从刚才那一片温暖和柔软中回过神，那个双手插袖像老农一样走来的年轻人咳嗽了两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怜悯。“小哥，武功不错嘛，练家子啊。”
莫语才回神道：“哦…哦，对呀我们家里人都是习武之人，我也从小跟着学。”年轻人叹了口气，一脸无语地问道：“那你们家里人就不教你出门在外一切谨慎？”莫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意思？”
“啥意思？我刚才就是慢了那么一下没拦住你，这你跑的可真是快啊都快上天了。你说你瞎出什么风头呢，刚才那事是你该管的吗？”年轻人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你说啥玩意呢？光天化日之下，哦不对，大晚上的有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这难道不该管吗！”莫语提高了嗓音，“刚才我就气着呢，这么多人围着就知道看，一个出来制止的都没有！这就是长安人的素质吗！”
年轻人把手从袖子里掏出来，挖了挖了耳朵眼，“你小声点…震死我了，不是说你不该管，而是你这次管的多余。你想想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为啥都不上，就你上了？”“他们怂呗！”莫语一脸气愤。
“你小点声！”年轻人一把扯过莫语，走出了几步，“你没看那边几个行人都瞪过来了吗！你练过武我可没练过！你就不能好好想一下怎么就那么巧，刚丢完钱包就有人在你附近被非礼？这么明显的套路你就看不出来吗？”
莫语睁大了眼睛。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道：“摸摸你胸口，钱，还在不在了……”
片刻之后。“啊啊啊我草他大爷！”
…………
庆竹楼上，各色佳肴吃食流水价端进雅间，年轻人望着楼外喧闹的街市，一时间有些失神。“你想什么呢？”莫语夹了筷笋丝塞进嘴里，觉得味道一般。
“哦，没什么，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年轻人收回目光，“在下姬栋，还不知道小哥你叫什么。”
莫语忙放下筷子，拱手道：“在下莫语，凌虚山庄人。今日幸亏有姬兄相助，要不然我今晚恐怕就得饿肚子了。”姬栋摆摆手道：“举手之劳，莫兄休要客气。你我一见如故，耗费些许银钱又算得了什么。来，尽饮此杯！”
放下酒杯，姬栋笑问道：“莫兄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吗，怎么好像没半点江湖经验一般。”莫语老脸一红：“不瞒姬兄，我这真是第一次出门。临行前我爹还嘱咐我一切小心，多留个心眼，没想到刚到长安城就遇了贼，还他吗是两次。真是…唉……不提也罢。刚才看姬兄言行，似乎是长安本地人士？不知贵府何处，待莫语再来长安城，必定登门拜访以报今日之恩。”
姬栋又笑道：“先不提拜访的事，听莫兄口音是北方人吧，怎么一会官话一会北话的，听起来实在别扭啊。”
莫语的脸又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出门前家里人都告诫我，来长安就说官话，可惜我这说了二十年北话，一时间实在改不过来了，让姬兄笑话了。”
姬栋正色道：“莫兄勿怪，是我的错。看来莫兄果然拿我当朋友，姬某如此言行都不动怒，是在下失礼了，自罚一杯！”莫语忙又举杯道：“姬兄哪里话，我这人就是有点木，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姬兄多提醒，这杯酒敬姬兄，先行谢过了！”
二人放下酒杯，相视傻笑。这是莫语初涉江湖以来第一次与人交心而谈，也是姬栋自穿越之后第一次与人言谈甚欢。一个是涉世未深的凌虚山庄大少爷，一个是刚刚回到自己世界内心茫然的小孤儿，身世天差地远，但年龄却很相近，彼此坦诚又都藏了点秘密。莫语是按父辈与人接待之时的样子与姬栋相交谈，姬栋则是按书中看到的和这几个月在长安学到的方式说话。两人你来我往，架势是有模有样，却仍不免有些青涩幼稚。
又是几句颇显生硬的寒暄客套过后，姬栋问道：“在下今年十七，不知莫兄贵庚？”莫语道：“我今年十八，再过月余就十九了。”姬栋忙道：“那莫兄再不可称在下姬兄，叫我姬栋就行了。不知莫兄婚配与否？”莫语道：“额…我还未及冠，我爹让我出门游历一年再考虑婚配的事，所以现在还未娶妻。”姬栋有些吃惊地道：“啊？十九了还不结婚啊？”莫语也很奇怪：“十九岁…很晚了吗？不都是二十五六岁才结的吗？”
姬栋心中暗骂一句，自己又想当然地按古代的情况推测这里了，可谁知道这里人二十五六才结婚啊，搞计划生育吗？
姬栋打了个哈哈：“啊，对对，没错，是我口误，口误，来，咱喝酒。”再饮一杯，莫语有些好奇地问姬栋：“姬兄…啊，不是。姬老弟，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哪的人呢。你是长安人吧？”
姬栋有些恍惚。长安？我哪里又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啊，我连出生都不在这个世界，可灵魂却又被说成是这个世界的。现在姬栋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命运那里做的决定冲动又不成熟，一句话，特么青涩！虽然命运貌似没骗他，可自己还是太急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问就稀里糊涂地穿过来了，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处于古代而且还是有武功有江湖存在的，怪不得命运当时一直问自己要不要什么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的……只怪自己太天真，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姬栋道：“我并不是长安人，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的人，从有记忆起我就是个孤儿了。”莫语听后满脸歉意，道：“不知道姬老弟你的身世如此坎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实在是对不住，那个…我自罚一杯！”姬栋默默回礼一杯。
放下杯后莫语斟酌着字句道：“姬老弟…”姬栋打断道：“那个…莫兄，要不就叫我小姬吧？……呸，不是！那个，要不你就叫我姬栋？或者姬兄弟？”莫语一头雾水：“叫姬老弟有什么问题吗？”
姬栋很是无语，你不知道基佬是啥可我知道啊！“反正……唉，算了怎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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