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霉鬼
“告诉他你的外号，最猛的那个。”“哦……哈！哈哈哈！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地狱倒霉鬼！哈哈哈…哈…”
姬栋默默关掉电脑，小心地拔掉电源，绕过椅子，平安地挪到床前。“唉……”姬栋往床上一躺。“哦哦哦哦哦！”一声姬叫，姬栋面容扭曲地把戳进左半边屁股的图钉拔了出来。“唉，床上都有图钉了…这样下去洗脸的水会不会直接变成硫酸啊。”姬栋有气无力地扭过身，用右半拉屁股挨着床。从记事以来，姬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倒霉。幼儿园时小朋友们排排坐分果果，他一定分到最小最难吃而且有虫子的那个。小学六年，每一年一定会因为不同的原因骨折一到两次。上了初中，吃坏肚子跑厕所成了他们班日常风景，人送外号“屎莱克”。人都说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缝，可到了姬栋这里算个什么？他喝凉水得过肾结石你们有吗？至于生活中的各种倒霉小事则早已不胜枚举，姬栋在这漫长的十八年里已经学会了像鸵鸟一样活着，护着头捂住蛋，其他的随他去吧。
肉体上的伤痛还好说，虽然倒霉，但也没到致命的地步，姬栋倒霉倒得一身皮糙肉厚，也算是前无古人，主要是精神上的影响。多年来如蛆附骨的霉运使得姬栋养成了极度没自信的性格，他不敢对任何事有任何期望，也不怎么敢和他人交往，不仅是怕别人嘲笑他，更是怕自己的霉运“传染”到他人。姬栋摸着床头柜上的相框，看着相片里陌生却又熟悉的父母，轻叹一声，默默地想道：爸，妈，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才让你们……放心吧，我活的很好，真的。叔叔婶婶都对我很好，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对我也很好，虽然我成绩不太好…不过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看那些网络小说了……明天就是我十九岁生日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爸妈，我真的好想你们……
姬栋抹了抹眼睛，关了灯，翻身睡去。
“哦哦哦哦！疼疼疼！我的左半拉屁股！”
……
贴在门口好久的叔叔婶婶听到姬栋呼吸渐渐均匀之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叔叔坐到床上，唉声叹气。“姬栋这孩子，真是苦了他，我现在有些后悔，以前对他再好一些该多好。”婶婶坐到他身边，轻声安慰道：“老公，别想了。唉，这都是命啊。这孩子就是天生的灾星，三岁就克死了父母，从小到大就没顺过。你说说，光是医药费咱都出了多少了？咱们已经对他够好了，换了谁敢收养他啊，更何况他还不……”叔叔摆摆手，道：“别说了，到底养了这么多年了，就像咱们的孩子一样。你说这事叫我怎么跟他说啊……”婶婶扭过头，有些不悦。“怎么就像咱孩子了？咱生不出来，还不是因为你……反正我就觉着是那孩子给你也妨到了，要不查了这么多次了怎么也没查出个原因来。”
涉及到一家之主的尊严问题，叔叔恼羞成怒却又怒不敢言，憋了半天只好说句：“我抽根烟去，你先睡吧…”
……
第二天一早，姬栋抠着嗓子眼朝洗手间跑去，貌似有只蟑螂在他睡觉时发现了新天地，不知死活地进去探索了一下。正在他努力呕吐之时，叔叔喊道：“小姬啊，来吃饭吧，叔叔有件事想和你说。”姬栋红着眼睛，面容凄惨地走到餐桌前。“小姬啊，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啊。”叔叔一边给姬栋夹菜，一边和蔼地问道。“叔叔…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您告诉我吧。”姬栋浑身一激灵，畏畏缩缩地问道。
“哎，哪有，别多想。叔叔就觉得吧，你这大概也有半个月没去医院了，是不是要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叔叔，我觉得身体还好，不用去医院了吧。”
“你看你，听叔叔的，今天别去学校了，请个假吧，叔叔带你去医院。”
“叔叔，我……诶，我手机响了，我去接个电话！”
姬栋放下饭碗跑回卧室，接通了电话。“王七？有什么事吗？……啥！韩砚要送我生日礼物？！不能啊她咋知道我今天生日？哦…哦哦，我qq上个人信息写过…诶那也不对啊，她也没加过我好友啊…哦，好吧，好，我这就过去。”放下电话，姬栋一阵迷糊。按道理说王七和他交情不怎么深，也就是偶尔和他能聊两句，所以按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个捉弄他的骗局。可是他偷偷喜欢韩砚的事他觉得没人知道啊，怎么可能这么巧……难道说韩砚真的要送他生日礼物？姬栋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冷静，你想多了。
回到餐桌，婶婶也已经上桌。叔婶二人有些尴尬地对望一眼，叔叔道：“小姬啊，今天是你生日啊？…那个啥，叔叔给忘了，一会咱去完医院，叔叔陪你过这个生日。”姬栋也很尴尬，刚才打电话时声音有点大了。“不用，叔叔…那个我就不吃了，先走了，同学还在等我。今天我还是想去学校的，就不去医院了，等我放学再说可以吗…”
叔叔想了想，叹口气道：“好吧，叔叔承认，这些年来都没怎么记起来过你的生日，今天你就和你的同学一起过吧，晚上早点回来，叔叔有件重要的事和你说。”婶婶悄悄碰了叔叔一下，叔叔没理她，又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姬栋愣愣地点了下头，回屋背上书包，和叔婶道别后就出了家门。
婶婶等姬栋走了，转头埋怨道：“你怎么不拦着他啊，万一他今天出点什么意外，到后来不得埋怨我们没早告诉他啊！”叔叔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慢慢说道：“就让他有一次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咱这些年多少也亏欠了他许多。”婶婶气道：“亏欠？哪里亏欠了！这么些年给他看病治伤花的钱都快够别人家养俩孩子了！我就纳闷了他哪来那么多倒霉事？还有，咱结婚都多少年了还没孩子，你就说你不行这个事……”砰的一声，叔叔将碗撂在桌上，满脸涨红地道：“死老娘们你咋还拿这个说事儿！没完没了了你啊！天天叨叨烦不烦！”婶婶气得快掉下眼泪：“姬驰中！你个败家老爷们，这么多年了我跟你容易吗，现在嫌我叨叨了，好啊，你找个不叨叨你的去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说完扭头跑进卧室，掩面而泣。叔叔是又恼又悔又无可奈何，长叹一声，把自己关进厕所抽闷烟去了。
姬栋跑出家门，想着叔叔婶婶反常的样子，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抛在脑后，开始想生日礼物的事。虽说自己不对这事报太大期望，但是心底某个地方还是保留了一丝小小的希望。“如果是骗我的当然就没什么所谓了，可如果是真的呢…我该说点什么？谢谢你，韩同学，你居然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啊哈哈……额，好傻啊。韩同学，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一路嘟嘟囔囔，姬栋走到了距学校只有一条街远的巷子里，王七和几个同学正在那等他。“姬栋！快来，过来！”姬栋走过去，一脸疑惑地问道：“王七，毛旅岱，你们几个不是又合伙整我吧，我可没心情陪你们玩啊，这一路过来我踩了两次香蕉皮，正疼着呢…”叫王琦的那个同学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搂过姬栋小声道：“少bb，我跟你说啊你小子真不知道走什么****运了，韩砚女神指名道姓地要找你，就在那边，街那头，正等着你呢！快去快去，晚了人家说不定就走了。”
姬栋处于懵逼状态，想着自己什么倒霉事都挺过来了，丢脸也不知多少次了，再多一次似乎也不算啥，去就去吧，就大义凛然地走过了马路。可是离那边的韩砚越近，姬栋的腿就越是有点抖。韩砚啊…还是那么漂亮，那冷冷的气场，配上姣好的面容，让不知多少男生体会到了“啊我的雅典娜我要守护你一辈子！”那种热血情怀。近了，更近了，姬栋感觉从来没和韩砚这么近过，他已经能看清她连衣裙和蝴蝶结上的花纹。不知为什么，到了面对面的时刻，姬栋反而不那么不安了，他挠了挠头，问道：“韩同学…你，你找我啊？”
韩砚微微一笑，让姬栋略有失神。“是啊，我拜托王琦他们找你，就是想在今早见你一下。”姬栋一愣，问道：“你真的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韩砚也愣了：“今天是你生日？啊…真巧啊，祝你生日快乐…”姬栋瞬间明白所谓的生日礼物不过是王七他们编的，估计就是想让他出丑。再看韩砚有些尴尬，姬栋心底叹了口气，打了个哈哈道：“啊，误会误会，是挺巧的哈哈…说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韩砚拢了下头发，轻声道：“姬栋，你是不是喜欢我？”姬栋：“啊……啊？！”韩砚又说道：“好多同学都在私下传这件事，而且…越传越过分。我知道这事和你应该是什么没有关系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出面澄清一下，毕竟…我们没什么。”
姬栋默然。他确实不知道同学们竟都清楚他喜欢韩砚，而且还编造各种故事增加话题的趣味，估计不外乎都是些癞蛤蟆吃天鹅肉一类的添油加醋。
“为什么是今天早上？”姬栋突然问道。韩砚道：“我男朋友今天要过来看我，我不希望他会误会什么…如果这伤害到了你的话，我表示很抱歉。”姬栋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一会到了学校，我会向同学们澄清的。”
车水马龙声变得有些遥远，被雾霾笼罩的天空似乎更加阴沉了。姬栋心灰意冷。他只觉得从小到大受过那么多次打击，大概只有这次真正伤到了他的心。他从未想过真能与韩砚有什么发展，人家是众人暗恋的女神，自己就是个全校闻名的倒霉鬼。可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为别人的嘲笑来买单，而且是韩砚要求的。萧炎被纳兰家族退婚时候的心情大抵也不过如此吧。远处王七他们还在怪叫着，起着哄问他究竟找他干啥，是不是成了好事。姬栋摇了摇头，苦笑两声。
韩砚见姬栋如此，也有些内疚，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示意一下，转身准备朝学校走去。
那一瞬间，姬栋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后来他无数次的回想假如那天他没有抬头，故事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可惜，在此时，他没有多想的时间。一辆自右向左飞驰而来的出租车猛地打轮越过了黄线，直直地朝韩砚撞来！
砰！一声巨响。
韩砚被推了出去，出租车的前大灯好像碎了一个，远处王七的怪叫变成了惊叫，世界在姬栋眼中好像进入了慢镜头，慢慢翻转，颠倒……
失去意识之前，姬栋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一个念头：哦，韩砚穿的是粉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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