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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拓牙笏


相传沙家是自冷酷无垠的雪原中崛起,他们是游离在冰河世纪中的一代,当阴阳术还盛行天下的时候,在那无人所知的世外人间,崇尚火焰的一族人苦苦钻研了几百代的术法风阵,另辟人间道路,最终带着精悍的风阵术师从冰天雪地中杀出,他们身骑飞天白马,成千上万,意气风发的誓要在繁华人间占据一席之地。

        这些仿佛从另一方天地中走出来的族人势不可挡,当世几大阴阳世家遭逢危难,退让中陆地区,他们不通人文俗语,喊杀声却学得有模有样,世人言谈对敌,都称其为‘杀’氏,不想久而久之,接纳了地域言学的一族人,也给自己冠了个言之凿凿的‘沙’姓。沙姓一族从此扎根中陆,是大地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异族,可是当世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沙姓一族在后世几千年里,对整个天下有多举足轻重的地位,至他们跃入历史舞台的那一刻到今天,他们依旧是浩浩史书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人都传沙家之人擅火,他们确实人人擅火,但在千年之前,沙家有位先祖,在发出雄霸天下的战役中曾舞出惊天动地的一剑,寒冰炼狱,碎石百万,一剑出所有昂首的敌人都抬不了头,被剑意锁定无法动作,那是天地中所有冰冷全部汇聚的一剑,任何躯体都挡不住的一把剑。它是沙家军阀开启无敌之名的序幕,世人传说遗落的冰川雪域被封在那把剑里,沙家的人征战人间时,也带来了他们家乡亿万年刮不停的冰冷罡风。

        蔚蓝一剑轻轻砍下一身明黄长袍的男子一截手臂,断肢处被寒气冻结,一滴血都没有溢出来,她站在他前面,问道,“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鹤年家的走狗……”

        剑尖划开胸膛,轻轻挑起一截被瞬间结冻的肠子,“反复只会一句话,怪不得当了枪手。”

        男子已经被寒气倾入了全身脉络,说话仍是不改,“若我今日不死,他日必……”

        蔚蓝松了手,剑直接从心脏上刺下,穿透血肉牢牢扎入地面,她回头看见一片混乱,鹤年诸钺铁青着脸指挥擒敌,一面又要嘱咐不下死手,鹤年·雪瑞回去屠火了,天地萧索,大量的府兵加入乱阵,愈多暗处的敌人冲出,各世家一面悲壮又一面还留着心思发飞语颁救兵——蔚蓝提剑一削,三人一组的飞语队齐被断了腕。自她冲入战场出手狠辣不留活口,还没有人敢主动迎上她,她站在原地,对鹤年·诸钺对她打的退避手势一概无视。

        这是雾都做为王城以来最耻辱的一夜吧,她想。浴火铠不出就像一个模棱两可的讯音,各家都有一个不好的揣测,小小的引信已经被点燃了,今天这一闹传出去,从此以后世上还有谁当鹤年王府之威真的不容侵犯。他们敢这么放肆,只是因为……我没有浴火铠吗?如果是,其他人在这,一个可以真正代表沙家的人在这,他们,还敢吗?

        她忍不住一遍遍问自己,每问一次都生出压抑不下的杀意。突然,脚下大地震动,磅礴的阵气从脚下往上蔓延,正飞身在半空的人陡然坠地,一个个四脚朝天摔在地上,敌我两方同时愕然,在这混乱血腥的天地中,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布置了一个大阵,竟将所有撕斗的人都包了进去……蔚蓝转目四望,透雪剑在手中嗡嗡发出剑鸣,一个极其强大又不可控的人出现,连宝器都在叫嚣。鹤年·诸钺结印拍地,被斥力冲撞了几次,他怒目看着蔚蓝,“不知道是敌是友,帮我冲阵。”

        蔚蓝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作,紧紧握着似要飞出的利剑。大地摇晃,绚烂的图腾在脚下蔓延,光晕照亮了每一双染血的眼睛,都明白过来若来者不善,陷入被动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刚刚还在刀剑相向的人同时做了一个决定,一同结印拍地冲阵,企图破坏图腾继续伸展。人人自危,像这样不打招呼擅自施阵的人不论在哪都是不礼貌的一件事,蔚蓝提剑沿着图腾的轨迹奔跑,只是速度太快,她看不真切,不仅仅是这小广场,甚至连远近的高楼和广场边缘的馫狐楼都尽数入阵,刚刚还在屋檐拱角观看血战的飞鸟都坠了地,一股绝对又强势的力量奇袭了这片天地。

        “这是,卦台阵?”蔚蓝几乎确认。一道黑影从天空砸下,迅猛的声势眨眼奔至,一声巨响没入了仍然通红如碳的蔑书炉中,惨叫同炙烤的白雾同出。

        阵已成,鹤年·诸钺收回无力的双手,转头看着千榭一族的方向,已经少了一个人,刚刚那个声音,就是先前代表千榭一族说话的人。血场霎时寂静无声,只剩下肉体被烧焦的声音,千榭一族甚至无人敢去将自家大人拉出来查看一下,大地在颤抖,光晕至下往上,好似被蒸发的血迹。

        “是谁?”

        只有鹤年·诸钺还保持着镇定和不屈的愤怒。

        蔚蓝冷冷的看着半空中凭空而下的人,来人裹在一身厚重黑色大裘里,身形高大,黑发高束,常不苟言笑的脸上布满淡漠,举手投足都是矜贵和大家的雍容风范。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飘落而下,稳稳站在余火不息的蔑书炉上,高温伤不了他一毫,他站在这个阵的中心。掀开大裘的一角,一只握着白骨色短杖的手从中探出,袖口可见银丝攀的火霞,他执杖前指,目光越过握着剑发抖的蔚蓝,越过突然明悟的鹤年·诸钺,越过纷乱的府兵和长卫,看向那罗斘堂的余孽和各世家的人马,冷声问道,“是谁胆敢在我雾都放肆?”

        他们看着他,一时竟无人敢答。手中短杖偏转,地表阵图又动了,千榭一族的人全都不受控制的飞来砸在了他脚下的炉膛之中,火舌贪口,又是七八条人命。鹤年·诸钺表情有些不自在,出声道,“杀了他们不就坐实我府的罪名了吗?”

        男人寻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全是疾风骤雨和不屑一顾,“鹤年家除了需要向我王交代外,在这几百年里也学会向其他人卑躬屈膝了吗?”

        鹤年·诸钺怒极,抑声道,“此事同千榭一族的牵连旁观错节自然要调查清楚。”

        “如果他们连自家的利器都守不住被有心之人窃了去,同样该死。调查?”他鄙夷的转开目光,“胆敢在我雾都拔剑相向,竟然还留他们一条命用来调查,我很奇怪,你怎有脸面说出这句话。”

        绝对的蛮横和威棱,鹤年·诸钺生平从未受此大辱,但他却一言不发,所有人费解又恐惧的看着他,见他撩开的大裘一角中银灰色长袍之上突然出现一副黑红之色相交的轻铠,全都明白过来。见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人人如履薄冰,举手间千榭一族派来观礼的人全部身死,鹤年·诸钺尚还投鼠忌器,知道寻个光彩和脸面,可这人,分明谁都不放在眼里。各世家瞬间明白过来,纷纷挽礼参拜,“皈途的公子,抱歉,我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我们只是诚意前来观礼,并没有一丝对皈途对鹤年王府不敬的意思。”

        “歹人撺掇,多谢公子令我等及时醒悟。”

        “实在抱歉,不明真相,所幸大错还未铸成……”

        “我寻澜家同鹤年王府一向交好,公子莫要误会。”

        ……

        短暂两句话的时间情势又翻天覆地了一次,蔚蓝背对着这些示弱讨好的声音胸腔艰难压制着恨不能毁灭一切的一剑。她狠狠看着这个一出现便控制全场的男人,他却一眼都没有丢过来,就好像阔别三年,她依旧连被他看一眼的资格都不具备,他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所有的人,任何人在他面前就像不足以对视的蝼蚁,你在漆黑的地方看着他,世界上所有的光亮都是他的,你为此嫉妒、为此痛恨,但他从来不屑一顾,于是你连声讨的资格都没有。

        男人静静聆听着这些几乎缴械投降的声辩,没有任何动容,手中短杖再动,方才所有在隐晦求饶的人都从远处被抓近了来,七零八落在半空中,足足一百多人,他们惊骇的在半空挣扎,不死心的道,“我来雾都观礼,御座亲自会见感谢过的。”

        “朝光?”他公然在所有人面前直呼御座名讳,“你指望他来救你吗?”

        “如果我有个好歹,虬冉君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麻烦你,今晚托梦给你家主人,他的狗在我雾都乱吠,这笔账,该怎么清算让他做好准备。”

        手指轻点,刺眼的光晕从脚下上涌,在一片惨叫中,化作了一片挥之不散的血雾。

        男人屈指抛去一团火焰,将血雾逐渐吞噬,变故就这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停息了。他最后将目光放到身着明黄长袍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的罗斘堂余孽身上,淡淡道,“还不绑了。”

        这句话是对鹤年·诸钺说的,平日连御座都要对他谦逊三分的铁血将军闻言走了过去,现在大阵未撤,在这阵中能自由活动的人没有几个。他亲自出手将剩余的几十个作乱之人用风阵绑住,往辩机楼拖去。

        男人面有愠色的收势撤阵,遍布足下的图腾又从四周跑了回来,最后回拢到他身上,蔚蓝惊讶的看着这人将卦台这种大阵竟然能做到这么收放自如的地步,心里一时不是滋味。那人却从鼎上跳下朝她走来,蔚蓝握着一直没有收的剑冷冷看着他,两人间只剩下一步的距离。他默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拓牙笏。”女子咬牙道,含着莫名的敌意。

        他仿佛被这一声叫醒了,“你的幻鸟追到哪了?”

        “你果然早就到了。”

        他不说话,表示默认。

        “已经藏在普通民众里出了城。”在她出手打破阵笼放走行凶者时,悄悄凝了无形幻鸟追踪逃跑的人,然而绝大部分都被鹤年王府的人抓回来或者刚刚又出现在了这里,只剩下一个……

        “往哪边?”

        “自己去查。”

        拓牙笏看着她这一声讥讽又沉默下来,女子转身欲走他瞬移般又拦在她面前,男人看着她手中利剑轻声道,“好冷,你收剑吧。”

        蔚蓝气结,扫了一眼他厚重的大裘,依言收了剑,“滚开。”

        男人重重喷吐一腔鼻息,隐有怒意,“这事先不管了,你跟我去西北。”远处有御座的亲卫骑着马赶来,声声叫唤,“少将,御座邀您前去霜殿一叙。”耳聪目明的两人置若罔闻,继续看着对方。

        “西北?”

        “休奷擅自请出‘戣十’,一个人去西北胡闹了,你没有看好他,带他回来是你的责任。”

        蔚蓝咬着一口火没有发,极力镇定,“你呢?”

        “我另有重任。蔚蓝,你愿意同我去吗?”

        仿佛随时会爆发一场劫难的蛮横女子突然没了言语,一掌击去,男人避让,她钻着空走了,拓牙笏一时凝噎,却不愿再费口舌。

        “我在桐林台上那时,你到了吗?”已走出十几步的女子忽然回身问道。

        男人一愣,摇头。

        “走吧。去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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