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乡
大名鼎鼎的手机厂商微黍决定转型进军智能汽车行业的新闻，一经发布，就吸引了众多科技与汽车爱好者的关注。一时间，看好与看衰的预测满天飞，相关分析在自媒体上几乎写出了花。
微黍的君总应贺南鸿邀请，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如约造访戴柯。
大会议室长桌两侧，坐满了衣着正式的两司精英。专项咨询组的领头人贺组长，一身藏青色西装，简约又干练，举止谈吐不凡，手里捏着的仿佛不是激光笔，而是可以指点江山、号令群雄的将符。
戚鸣雁在下面看着他一一翻过那些熟悉的演示文稿，以及最后她从未见过的三张角度精妙的总结图，油然而生一股与有荣焉的钦佩。
谁不喜欢跟这样的大腿合作呢？无论何时，都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永远没有被猪队友拖累的担忧。
从君总的反应来看，他跟戚鸣雁想得一样。这一通舌灿莲花的展示之后，君总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他饶有兴致地针对图上数据提问，又与贺南鸿就智能汽车的几个发展瓶颈做了深入讨论，相谈甚欢。
所以，接下来会收到顺利签约的消息，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这是智能出行专项咨询组成立以来，接到的最大的案子。可以说，能否一战成名，从此在公司内彻底立住脚跟，全看它了。
微黍购买的是为它量身定制的发展战略咨询，因此从下周起，戚鸣雁要带着相关人员长驻客户公司，全方位了解微黍的现状，收集足够的实地信息回来，用于制定方案。
好在，微黍申城办公地点离她家并不远，不需要像从前那样，直接打包铺盖卷儿换个城市生活。
戚女士背着满载她电脑、硬盘、充电器的沉重双肩包，开启了新一轮驻场。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拎着小桶飞出去采集花粉，好带回来给项目组酿成一份绝世好蜜。
“小蜜蜂”客场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熟人。
早上是高层写字楼电梯最为忙碌的时候，八架电梯上上下下，满载俊男美女。两侧按照去往高低楼层排成长长队伍，都是等待打卡的白领。
站在中间的工作人员为了最大限度发挥每一次运作的效率，很有经验地指挥着大家进电梯。他们往往沉默不语，像站在马路中间的交通警察，只用手势就能表达全部信息。
戚鸣雁眼看着空空的电梯轿厢被排在她前面的人装满，本想等下一趟，行走的脚步逐渐放缓，然而工作人员十分坚定地冲她招手，目光中写满了：上！没问题！
于是，她吸着小肚子，目睹电梯门几乎擦着她鼻尖关上了。
竟然真的没有超重报警，不愧是专业的管理人员。
可，专业人员似乎只管上，不管下。戚鸣雁的目的地在顶楼，电梯第一次在中间某层停下时，站在最外面的她，直接被下电梯的人流冲了出来。
她乖巧地站在门口，等着这波人下完。没想到，电梯仿佛如释重负，吐出一长串的人后，直接就要把大门合上。
原本乖巧站着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伸手拦一拦，手还没碰到金属门，两扇门已经再次缓缓拉开。
“谢谢。”戚鸣雁一边往里走，一边向那个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颔首。
高大男人看清楚她的长相后，眼中划过一丝讶异。
“戚小姐，又见面了。”
戚鸣雁抬头细瞧，亦是惊诧：“顾博士？你也在这栋楼上班？好巧。”
顾超扫了一眼电梯按键，含笑开口：“戚小姐在几楼？”
“28。”
男人的眼神一下深邃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背着双肩包的娇小身躯，对这奇妙的缘分发表了由衷的感叹：
“戚小姐，跳槽来我们公司了？”
“你在微黍上班？”戚鸣雁回想起眼前人的专业，又觉得也合理：“我是戴柯派驻客户现场的咨询顾问，接下来几个月，要跟顾博士同司合作了。”
“原来是这样。”
顾超愉悦地一挑眉，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看来我跟戚小姐，真的很有缘分。”
///
微黍早就在公司开辟出了专门供戴柯项目组入驻的场地，位于战略投资部。顾超作为刚刚加入微黍汽车的高学历工程师，是技术攻坚部的新生骨干力量。
技术攻坚部与战略投资部并不在一个办公室，戚鸣雁本以为他们在电梯口就会分开，“再见”两个字都到嘴边了，被顾超一句话，生生又堵了回去。
“你今天第一天来，我带你去安置一下。”
顾超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走到前台，语气十分熟稔：
“hi，小洁，早上好。”
年轻靓丽的前台姑娘，见到他笑成了一朵花：“顾博，早上好呀。这位是……”
不等顾超开口，戚鸣雁已经上前一步：“你好，我是戴柯派驻客户的咨询顾问，我叫戚鸣雁。”
“戚小姐，您稍等。”小洁熟练地拿起电话通知，很快，便有人从战略投资部走了出来。
来接她的是投资部的王总，上次在戴柯，她们有过一面之缘。
然而戚鸣雁根本抢不过身边这位异性缘超高的顾博士，他十分自如地横在了两人中间：
“王姐，早啊！”
王总目光在二人之间稍一游移，有些惊讶：“小顾？你们认识？”
“戚小姐与我是同乡，王姐，我们禾东是不是出人才？”
戚鸣雁有些牙疼，她一向不太擅长面对这种热情的帮助，只好陪笑道：
“我算不上什么人才，顾博士才是真正的高端人才。”
王总是在职场沉浮多年的人精，如何看不出顾超这副积极样子背后的心思。她一边引着两人往里走，一边说：
“戚小姐太谦虚了，术业有专攻，这次戴柯与微黍通力合作，一定可以给智能出行打开一片新天地。”
一顿虚头巴脑的互相吹捧之后，戚鸣雁终于来到了她在微黍的工位。顾超让她先放下东西，又殷勤地带她在公司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投资部门口，恰到好处地抛出了共进午餐的邀约。
戚鸣雁望着这个比她足足高一头的帅气男性，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姜妙歆的话。
“你别急着把人一杆子打死，我看这个顾超，能处。”
她嫣然一笑：“吃饭可以，但是顾博士，这次轮到我请客了吧？你带我熟悉了半天公司，总得给我个机会谢谢你。”
顾超捋着下巴做了个艰难思考状，而后笑吟吟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戚小姐要是想谢我，不如下次再请吧？”
戚鸣雁还未开口，顾超已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就这么定了，12点电梯口见。”
高大俊朗的人迈开长腿，很快消失在转角。戚鸣雁轻舒一口气，向着自己的工位走去，心情倒说不上有什么起伏。
就当个新朋友，先处处看。说不定，今年真是她桃花转运的那一年呢？
///
贺南鸿最近不是很忙。微黍的案子已经谈定，接下来一段时间，任务主要交在组里几位顾问和分析师的身上。他紧锣密鼓、压力山大地拉来本年度最重要一波业绩之后，可以稍微休息几天。
只是，后面大约有好几个月，都不能天天见到戚鸣雁了。今天上午进门，看到那个空空的座位，他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刚吃过午饭，身心放松的贺组长，下意识打开了微信界面。他找到那人熟悉的头像，随手点进对话框，又不知有什么可说的，只能再滑退出来。
额，第三栏果然有个小红点。
真的很烦，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小红点，总忍不住要点掉，他才干脆关了朋友圈这个功能。
贺南鸿一边喝着黑乎乎的美式，一边顺手按开了那一栏。
最上面一条刚好是顾超的动态，发了张吃饭精修图，配文是：他乡遇故人，缘，妙不可言。
仿佛是刻在雄性基因里本能的危机感，贺南鸿忽然直起身子，点开图片，放大看了一眼坐在顾超对面的人。
脸没有出镜，但是拿着餐具的这双手，有点眼熟。修得又短又整齐的指甲，没有涂任何指甲油，手指上也没有饰品，右手无名指根部，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放下咖啡杯的左手，一下一下敲着实木长桌的桌面，而右手，退出大图后，又点开了下面的定位。
这家墨西哥餐厅，离微黍上海分公司的地址很近。
坐直的人，身体再度缓缓靠向后面的老板椅，敲着长桌的手指，越来越慢。
他目无焦距地盯了半天窗外，终于重新按亮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的女声一如既往地温柔：“贺组长，有事吗？”
“candice，我们上次开会总结的waymou公司的战略分析，你那里还有吗？发我一份。”
“现在吗？”电话那头的人有些迟疑：“我在吃饭，过会儿可以吗？”
“可以。”
他舔了舔上唇，尽量让接下来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顺便一问：
“在吃什么？你那边背景音乐还挺有风格的。”
“是墨西哥餐厅，歌儿很欢快，味道也不错，贺组长感兴趣的话，我把店铺地址分享给你？”
从她回答的语气来看，这顿饭她用得很愉悦。他的喉结轻微耸动了一下，唇角一点一点绷直了。
“那你继续吃吧，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之后，贺南鸿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浮躁。
正常人谁会喜欢热美式呢？又苦又酸，一点也不好喝！
///
这头正吃饭的戚鸣雁，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一脑门问号。
大中午的，贺南鸿都不休息吗？
果然学霸必是工作狂，心理惯性根本停不下来。
顾超余光瞄到她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有些惊讶：“你刚刚说的贺组长，是贺南鸿吗？”
“是啊，顾博士认识他？”
“认识啊，我们是高中校友，之前在a国的时候，还刚好在同一个城市，蛮熟的呢。”
“那真是太巧了，我跟贺组长是大学校友呢。”
“我就说嘛，我们禾东出人才。”
戚鸣雁浅笑不语，用刀叉架起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玉米夹饼，往自己盘子里送。
顾超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把手在湿巾上蹭了蹭，神秘兮兮地说：
“我来给你展示一下地道的吃法。”
她停下手里的刀叉，好奇地望着他。却见他大大咧咧，直接下手捏起一个夹饼，还在掌心重新卷了卷，然后像吃北京烤鸭卷一样，一口咬了下去。
“这……是地道吃法吗？”戚鸣雁觉得，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顾超满口都是牛肉和玉米饼，嚼了一会儿才说：
“我在a国的时候，看餐厅里的墨西哥人都这么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用刀叉送进嘴里，咱们自在点，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戚鸣雁被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逗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蹭干净手，捏起自己盘子里的夹饼咬了一口。
“好吃哎。”
“像不像狮舟学校门口地沟油一条街的大饼卷肉？”顾超已经快把手里那个吃完了，一脸骄傲地说：“我在外头想家了，就会去吃这个。但这玉米饼不太行，没有韧性，不如推着小三轮的阿姨烙的白面薄饼。”
“原来你也喜欢吃那些垃圾食品啊？”
“吃啊，谁不喜欢垃圾食品呢。要在进家门之前吃光光，把包装袋丢在外头，不然被我妈看到又是一顿训。”
顾超的表情灵活生动，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端着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戚鸣雁微笑着又咬了一小口手里的饼，觉得这顿饭，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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