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慈母心苦儿女事
“后日阿娘和妹妹们就要动身去汴京了，唯独六娘留在了家中，如今又绑了吴姨娘，传出去总不好听的。家和万事兴，阿娘还是宽恕她们吧。”杨茵好心地求道。
大夫人嘴角一弯，冷瞪了杨茵一眼：“你如今是康家的媳妇，杨家的事情少过问。”见一句话就使得杨茵泪眼汪汪的，大夫人觉得心里渗得慌，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省心啊。她只得强忍着不满哄劝了好半天才哄好三娘子。
“阿娘，我在康家很好的，官人很照顾我，不让我管事儿，只须每天陪陪太婆婆说说话便行了。就是十一娘暴病去世，让姑母有些不高兴。不过十一娘算是夭折，我是出嫁的姐姐也不用服丧了，所以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另外公公和婆婆也都是极其和气的，婆婆虽然时常卧病，却很喜欢我呢。”杨茵一脸满足地笑道。
只陪着太婆婆说话？新进门的媳妇倒也罢了，若是时日一长，难道只陪着说话？康家老九房的康锋可是公认的继承人，三娘若还是这样软软绵绵的还得了？至于康九太太，那是魏县里出了名的软懦之人，她竟然和三娘要好？果然是物以类聚么？
大夫人急道：“做人媳妇和待字闺中可不一样，怎么只能陪着太婆婆说话？女婿要撑着一房的生意，你这个正室夫人便得管家理事，亲戚故旧家的年节礼等往来同外头的夫人太太们应酬等等，你都得学着来呀！”
杨茵捏着手指，嘟嘴小声道：“可是阿娘说的这些我都不会。而且这些事情都有太婆婆指定的几个嬷嬷在管呢，姑妈也隔三差五地来家里问这些事情，我插不上手，也不好意思插手……”
大夫人瞧着杨茵这副没骨头的样子，气得不行，心里也更怨太夫人将自己好端端的嫡女给教成了这幅样子，指不定康家人怎么埋怨自己呢。她心知杨茵这性子养成了只怕是真的改不好了，只得另想它法了。
“今日回去让林嬷嬷、珍珠和翡翠和你一道去康家，她们三人都是既忠心又极有手腕的人，有她们三人在一边教着你管家，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也成。少撅嘴，你不喜欢也得学！不然内宅里大权都被九太夫人身边的下人霸着，若是太夫人去了她们只会愈加不将你放在眼中的，到时候就是奴大欺主，便是欺负你蹂躏你都是轻的了，只怕到时候女婿也瞧不起你，抬举丫头纳妾都有可能的。”
杨茵被大夫人斥责得垂下了头，心里涌起了阵阵委屈来，官人那么和气的人，怎么可能那杨待自己？至于那些管家的嬷嬷们，也是和气的人呀，怎么会奴大欺主呢？她偷偷瞧了瞧大夫人，见她一脸疲惫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可是林嬷嬷、珍珠和翡翠是阿娘身边最得用的人，若是都给我，阿娘身边岂不是没有人伺候了？我还是不要了吧……”
“不行，林嬷嬷、珍珠和翡翠你一定要留着，林嬷嬷帮你看住你的嫁妆，珍珠和翡翠帮着你料理家事。”大夫人点了下杨茵的额头，恨声道：“若你不是我亲生的，我管你在夫家如何？好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杨茵不敢反驳大夫人的话，心里头虽然不愿意，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大夫人看杨茵的样子心里也不痛快，哼了一声，让小丫头去唤了林嬷嬷和珍珠、翡翠三人进了屋，她直接道：“你们三人都不必跟着我去汴京了，你们跟着三娘子去康家伺候吧。”
林嬷嬷、珍珠和翡翠闻言都是脸色一变，傻子都知道三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跟着去康家半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她们都知道大夫人的性子，最是说一不二的，也不敢反驳。只林嬷嬷是大夫人乳娘的女儿，伺候了大夫人三十多年，最是知道该怎么说话，便道：“夫人让我们去服侍三娘子，我们自然听命的。只是不知道是以后一直跟着三娘子呢？还是伺候几年再回杨家来？”
一直跟着有一直跟着的态度，短期伺候也有短期的态度。林嬷嬷这精猾的人自然不会糊里糊涂地被派去康家的。
大夫人当然也知道三个心腹奴仆心里可能不高兴的，但是奴仆们再得用也比不上女儿重要。必须得让这三人全心全意地成为三娘子的臂膀，还得利诱加威逼才成！
“暂时跟着三娘子三年时光，这三年里你们若是助得三娘子在康家站稳了脚跟，护着她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或者两个孩儿，三年后你们再回杨家来，到时候我赏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玲珑阁的翡翠镯子一只，还替珍珠和翡翠安排极好的婚事。若是三年不成，那就在康家再呆三年。若是还没有做到，那就是你们太过无用了，我会再派人过去，至于你们三人的下场，也无须我明说了。”
林嬷嬷、珍珠和翡翠都被大夫人这一席话给震慑住了，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给杨茵行了礼后这才退出屋子。林默默看着一脸愁忿交织的珍珠和翡翠，暗叹了声，带着两个丫头去了丫头婆子住的倒座房里。
“大夫人拿定了主意我们多说只会惹恼大夫人，如今只得朝好的地方去想，三娘子性子绵软，不像大夫人那么精明，也不会动不动的罚人。我们只需三年里帮着三娘子掌住康家九房的家，护着她生下一个孩儿，到时候拿到了百两银子，就是赎身的银子也尽够了，多余的还能置办几亩地或者弄个小铺子养活自己呢。”林嬷嬷只一个女儿，嫁给了扬州一间木工铺子掌柜的二儿子，大夫人今日这一出，坚定了林嬷嬷出府的心思。
至于珍珠和翡翠，她们俩成为大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也不过才两年，也不知道多风光。如今要去伺候三娘子用杨茵，心里是百般不愿意的，林嬷嬷的劝说让她们俩心里好受了些，只是对于赎身的话题都避过了没有提。
林嬷嬷这等老辣之人自然瞧出珍珠和翡翠暗藏的心思——舍不得杨家富贵窝的生活。若是从前她定会忠心耿耿地去和大夫人唠叨一番，如今却只起了意就没有做什么。大夫人如此待她，她何必去多事？而林嬷嬷确实没有猜错，一年之后，珍珠被康锋收用，又一年后翡翠也被抬做姨娘。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接过不提。
另一边花园子里的小娘子们在草地上放风筝跑动了片刻，都是香汗淋漓的。杨茹忙笑着道：“太阳越发大了，让丫头们替我们放会儿风筝再收起来吧，我请大伙去瞧瞧我大伯母从江南带回的，只有江南才生得的睡莲。可惜现在不是夏日，睡莲还未打苞开花呢。”
“江南的睡莲？纵使没有开花那也定是极漂亮的，快带我们去瞧瞧吧。”一身丁香色绸衫褙子，下身系着同色八幅裙的知县女儿康珍娘双眼一亮，兴冲冲地道。“我阿爹一心想谋到江南的缺呢，若是成功了，我便也能去看看江南的风光，可是真的如同白居易诗中所说的那般吸引人……”
小娘子们都被引起了兴趣，杨葭本很不以为然也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只是对于陈沁时不时投来的打探目光觉得很心烦，前世里自己和这个陈沁相交极少，她后来嫁了什么人是什么样的人家，杨葭完全不知道。杨葭突然抬头看向陈沁笑了笑道：“陈姐姐为何一直打量着我？可是瞧着我今日的衣裳和打扮格外的漂亮？”
陈沁抿嘴一笑，“我只是觉得杨八妹妹说的话颇有禅理，便是言行也格外的不同呢。”
‘“实在当不得陈姐姐这般的夸赞，我说的话是已逝的邹先生曾说过的，我不经意就记住了。”杨葭说着便偏头看向老二房的族姐杨蓉道：“蓉姐姐你可以作证的，那句话邹先生曾经在棠棣院里说过的哦。”
杨蓉并不相信家中长辈说的邹应是无耻小人的话，她只觉得自己最仰慕的人突然去了，还因此病了一回。今日的约会她本来不打算来的，却被阿娘和二太夫人逼着出了门，但是精神一直有些恹恹的。此时听得杨葭提起邹应，也不是坏话，她自是忙不迭地点头道：“八妹妹说得是真话，邹先生在课堂上讲了不少道理于我们听呢。”
陈沁心里头暗叫奇怪，脸上也露出了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来，却也没有去反驳杨家姐妹的话，只是对杨葭杨蓉的好感倏然下降了许多——竟听进了邹应那人渣的“道理”，杨家姐妹定也不是什么庄重之人。
杨葭当然不知道陈沁心中所想，感觉到陈沁突然的疏离，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就到了棠棣院的门前，杨家的睡莲就养在门前那两口大缸之中。小娘子们大多觉得没有花苞的睡莲和水里头的浮萍没什么多大的差别，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杨茹心中得意，笑道：“难得看见这等江南风物，不如我们也来各做一首诗词，要么嵌人离别之情，要么嵌入春日或者江南之意如何？日后即便我们不得相见，看见彼此的诗词也是个念想呢。”
来杨家的女孩子们都是读过书的，不说文采，做两首诗还是能够的，故而小娘子们纷纷响应，唯独杨葭的脸有些绿——纵使三世为人，做诗写词什么的若不剽窃，她真的没甚天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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