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祸福相依
九月十九日中秋节，吴言没有吃上家乡的月饼心中涣散，众人都已回家团圆，空荡荡的寝室似乎在耻笑着吴言的可怜，但好在他不觉孤单，相反略有些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上午简单吃了桶泡面，吴言在寝室里学五笔，感觉喉咙上火就又吃了几粒抗生素，正捧着书背词根的功夫就发觉后背奇痒，没太在意，打开窗户透透风，继续背，一小时左右不仅后背，前心、小臂、大腿都开始刺挠，吴言抓的心烦，扔下书决定去外面走走，一吹凉风或许就好了。
校园里不复往日，零零散散几个人屈指可数，吴言自嘲了一句，恐怕此时都已经吃上团圆饭了吧，只有他这么不合群！可是吴言又何尝不想回家，但一想到别人学费三四千，自己学费两三万，吴言心里就是一阵剧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换来一点平衡，省下父母一两千机票的支出，去弥补二者之间那巨大的差额，只不过这点钱也只是杯水车薪，无非讨些心理安慰罢了。
途径三个食堂关了俩，吴言越走越热，胸口好像装了一团火；抬头太阳刺眼扎人，皮肤下发胀浑身奇痒难耐。吴言干脆就地学起了猴子，东抓西挠，坐立不宁！挽起袖子一看即知坏了，胳膊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红疹。
吴言强忍着想要挠的冲动，抄近道往寝室跑，脚心也像有羽毛不停的搔，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响，吴言顾不得闷头往前走，穿过药圃电话依然打个不停，吴言拿起一看母亲的，心中骤然五味陈杂，考虑再三接起电话。
“喂，喂妈”吴言吭了吭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
“儿啊，刚才怎么没接电话呢，我跟你爸还有你叔、婶子都在奶奶家吃饭呢，你吃了没”
吴言用手背磨着拿电话的那只手，“我刚才上厕所了，没带手机，你们多陪陪奶奶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开心”
“你等会啊，你弟弟妹妹要跟你说话”吴言无计可施，但又不能伤了他们的心。
“哥，你在那边好不好啊，吃上月饼没”吴灵声音，后面跟着吴畅的粗嗓门“给我给我，大的让着小的”
“嗯，挺好的，吃上了，给你邮过去两块”
“不用了哥，怪麻烦的；不能跟你聊了哥，你弟弟总抢我去吃饭了拜拜”
“嗯，去吧”吴言进了楼梯拉起衣服着实被自己吓了一跳，倘若有个密集无恐惧症的人看到眼前的画面，不抽过去才怪。
电话那边破锣嗓子还泛着沙哑的腔“哥，你那边网速快不快呀，打游戏卡吗”
吴言本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听这话更是来气“你天天就知道玩电脑，还知道啥，都上初中的人了，还天天过美国时间”
吴畅心有不服的小声念叨“又不是我一个人玩，我们同学都在玩”吴言头昏没心思计较，扔下几句话就挂了。
爬到寝室，迷迷糊糊的打开门，找到刚才吃的药瓶一瞧已过期一年多，吴言那个恨呢问候了一遍他们家八辈祖宗，但事已至此骂也无济于事。
吴言揉了揉双眼意识有些模糊，本想出门找人帮忙，却不想一扭身跌倒在了床上，趁着还能睁眼，吴言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眼就看见了晴姐的号码拨了过去。
听筒里响了两声就接了，吴言有气无力的说到：“晴姐，我是吴言，就是昨天帮你打水，我，我好像过敏了，快来救我……”
郭雨晴还没听懂怎么回事电话那边就没了声音，隐约只听得几个字“吴言，打水，什么救我”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郭雨晴坐在公交车上踌躇不定，忽然她站起来喊了一声“司机停车”一车人的眼神瞬间集中。
握着方向盘的是个四五十妇女，体型肥硕，样貌彪悍，可能是到了更年期，脾气更加怪异。只见她用绿豆大点的眼睛鄙夷的瞄了瞄郭雨晴，转过头阴阳怪气的说到“停不了，没到地方呢”
车内简直成了一场对峙，郭雨晴不慌不忙，她深知低三下四对这种人没用，求她她更会得寸进尺；索性郭雨晴眼一横心一狠厉声喝道“快停车人命关天的事，出了岔子你负责的起吗，到时候真出了事别说你这饭碗子不保，你还点被老百姓的吐沫给淹死”
显然这招见效了，母夜叉想了想一脚刹车靠到路边，郭雨晴跑下就飞奔到马路对面招手打的，这大城市的出租车好比女人脸上的皱纹，少了可以，多了就要闹翻天，增加数量就给你全线罢工。
迫在眉睫之时久候不至，郭雨晴只得打电话给卫丰收，接通后就直截了当的说“卫哥你在学校呢吧，你马上去找一下吴言的寝室，208209我忘了哪个了，你赶快去看看”
卫丰收一头雾水“吴言，哪个吴言，我正和哥们在饭店呢，不对你不是回家了吗”
“哎呀你还吃什么饭呢，吴言，就是经常跟咱们打招呼的那个吴言，市销班的个挺高身材挺瘦的，总卫哥卫哥叫着你，你怎么还给忘了，别说这么多了，你赶快去看看，人命关天的事”
“我想来了，就是眼睛有点小那个，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电话结束还是没见到一个出租车的影儿，郭雨晴急的来回踱步，就在这时打前方来了一辆吉利小轿，按了声喇叭，停在郭雨晴身旁，降下车窗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司机问道“去哪咧”。
打量了一下人和车，郭雨晴递上四个字“医科大学”
“咦！太远咧”又瞅着郭雨晴伸出三个手指头，郭雨晴咬了咬牙，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卫丰收得信从饭店出来直奔校门，一路小跑来到C座，找到209的门没推开，扭头一推208，门开了床上横着一人纹丝不动，卫丰收寒毛一下立了起来，走过去摸呼吸心跳都还在，松了口气，把吴言翻过来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卫丰收缓过神，二话不说背起吴言就往外走，中途遇到郭雨晴，卫丰收累的满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说到“快，快，快去叫车，应该是过敏了”郭雨晴一看这性命攸关的事也顾不得自己形象了，化作风一样的女子，吹起的发丝萦绕在耳边。
吴言醒来时还在挂水，身上已经不像之前火烧火燎，但手臂上的还依然有未消褪的红疹，环顾四周天色渐晚，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白炽灯，探出只手抚摸着吴言的脸。
他记忆的最后一秒是停留在打电话上，之后虽然还有些感觉但画面很琐碎，摸了摸兜手机并不在身上，吴言正寻思是不是要喊两声，但又一想无论是谁救了自己这么喊是不是有些唐突，况且万一是她救得我，这么乱叫实在有失风度，思来想去最后叹了口气，干脆又闭上眼睛。
装睡是痛苦的，对意志和躯体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考验，但好在不一会走廊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十分熟悉，吴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妈，我不回去了，你和老爸还有弟弟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不是，我这边有个学弟身体过敏了，挺严重的，当时也容不得我多想，好在抢救的很快已经没什么事了，但火车是指定赶不上了，我也没指望能坐上”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
人性的可歌可泣之处，无以用文字来表达，吴言仿佛在天堂听得了上帝的教诲，也仿佛在观自在菩萨座下受得了点化，内心深处拂出一处纯净。
晴姐提着一个方便袋，找了个凳子拿出盒饭津津有味的吃着，吴言装作微微清醒，低头看了看郭雨晴。
“晴姐”吴言纯净的笑容如草原上的蓝天白云。
“呀，你醒了，饿不饿”
吴言点点头
晴姐从袋里把最底下的盒饭掏了出来，递给了吴言“快吃吧”
吴言坐起身把饭盒放在小腹上，一打开浓香飘来，油亮亮的鸡块盖在米饭上，汤汁泛着一层光；吴言抬头看了看晴姐的眼，把身子向前探，尽量能靠近饭盒，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往嘴里送。
但左手注定没有那么灵活，夹起来的鸡块又掉进了饭盒里，晴姐掩口失笑“得了，我喂你吧”，说完端起饭盒坐到吴言身旁，夹起刚才的鸡块递到了吴言嘴边。吴言低着头自在不得小口咬，嚼了嚼连骨头都没吐就吞到了胃里。
“吐骨头啊！这到肚子里多硬”晴姐拿过来一个塑料袋递给吴言。
吃到一半吴言注视着郭雨晴的眼睛“晴姐要不你真当我姐吧”
“不给改口费啊”晴姐又夹起一块肉递到了吴言嘴里。
“对了姐这次花了多少钱你告诉我，我给你，再加上那张车票”
“你卫哥在下面交钱呢，回来就知道了，”
“卫哥也来了”吴言诧异的问道
“你可得好好谢谢你卫哥，从寝室到校门口都是他背着你一步没停，当时累的都躺地下了”晴姐发自肺腑的说着.
吴言心中备受感动
当晚三人回到学校，花的钱吴言一并给了晴姐，二人不放心把吴言送到寝室才离去。吴言走进屋子，门并没有锁，手机还躺在老地方纹丝不动，打开一瞧甚至没一个未接来电，除了屏幕上几个天气提示还闪动着一些关心。
吴言靠到床头拿起上午吃的方便面桶，不经意间看到生产日期，才发现已过期半个月。吴言使劲挠了挠脑袋不禁有些迷茫！人和人之间是怎么了？这个社会到底是缺失了什么，是良知，还是道德，还是连做人的最基本底线都已抛弃，这真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啊，嚼进去的是钱，吐出来的是白森森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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