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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飞


三天后的清晨,吴言正梦见坐在街边的茶楼里喝茶,也不知道从哪钻出来辆蹦蹦车,“砰砰砰砰砰砰”扰的人那叫心烦意乱,关键那蹦蹦车开一半还不走了刚好停到自己窗檐下。

        吴言气不打一处来,头脑猛地发热,抄起旁边刚烧开的水壶,照着司机那油光锃亮的脑袋上扔了过去,眼看着两个圆咕咚的玩意就要碰一起撞个血花四溅,吴言噌的一下睁开眼睛,左右打量了一下是自己屋里;就听客厅传来噔噔噔噔的剁馅儿声。

        吴言爬起来俩眼眯成一条线,劲劲个鼻子,下巴抬老高,嘴唇微张,两手往腰上一插,仔细一瞅;“好嘛!才四点多”

        “妈,你这是作什么啊,大早上不睡觉,还折腾着别人不让睡觉,哎呀我的天呐,真是要疯了”吴言唧唧歪歪的说着,扭头冲回了自己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母亲见状半天沉默不语,菜刀握在手上落也疼提也重,好一会叹口气把案板抱进了阳台里,合紧门,轻轻的剁馅,窗外的阳光还没升起,坐着、握着、胸口里装的,哪都冰凉。

        又睡了大约三个小时,吴言醒来时满屋飘香,桌子上摆放着几大盘水灵灵的热饺子,一个个雨打芭蕉、含苞待放;看的吴言目瞪口呆,被热腾腾的水汽熏得湿了眼睛。

        “什么馅儿的妈”

        “牛肉芹菜”

        吴言离家时并没有亲戚的相伴,也没有朋友的践行,只有年迈的老房子哗啦哗啦的掉着泪水,母亲在一旁撑着伞,吴言把大大小小的行李塞进后备箱,每塞一件都能感觉到离家更远。

        车逐渐驶入高速,吴言不禁回头望去;小镇沉睡在雨雾里,无声无息、繁华而宁静,至少在吴言现在的眼里。车程一小时四十分钟,吴言闭上眼睛躺在后排座椅上睡了,迷迷糊糊听到母亲说“这小崽子可真是头白眼狼,都马上离家的人了,还能呼呼睡得着呢”

        新到的这座城市对吴言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二十年来不绝于耳,但要认清每一条街道却是一种难事;儿时独自坐客车来三舅家玩总怕车上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趁睡熟之际把他抓走卖了,所以两只眼珠跟两颗中间带花的玻璃球子似的一动不动盯着窗外,丝毫不敢有松懈,直到看见车窗外出现三个跟瑶家长鼓似的大烟囱,中间细两端宽,尽管奇形怪状但看见它,方知到了。

        进了城区,沿路街边有各色小吃;不知路面何时压碎了个坑,躲之不及一颠惊醒了吴言,睁眼看见前方的三顶大烟囱。

        驱车来到三舅家,吃过午饭,晌午头喝过一壶茶;下午动身前往东山,三点半的飞机倒也不用太着急,这时的吴言却和之前判若两人。

        来到机场天还蒙蒙下雨,目睹一架飞机呼啸升空,吴言心潮澎湃,拉开背包从最深处的掏出一块裹着的毛巾,一抖掉出来一个皮夹,翻开一看原来是一部崭新的手机,白款galaxynote·two;对着机场咔嚓一张合影,母亲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呆若木鸡。

        “小崽子你从哪来的手机,拿来给我看看”

        “我自己买的凭什么给你看”吴言理直气壮,连头都没舍得回一下。

        “你的钱不是我们给的啊,快给我拿过来”巧取不成竟要豪夺。

        “哎呀你可真好意思,这可是我自己打工挣得钱,没花你一分”

        “你那活不是我给你找来的”

        “是你给我找来的又能怎么样,你去打工了,还不是我自己出的力,照你那么说农民工都别活了,全饿死;为啥?挣钱全给包工头了”吴言紧紧攥着手机,得理不饶人没理咬三分。

        关键时刻父亲出手推着母亲往前走嘴里也不闲着“快走吧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愿意管闲事了呢”

        “你就惯你儿子吧,早晚让你惯坏了”母亲还是不依不饶。

        “姐,我跟你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外甥上大学,你不给买个新手机,还不让人自己买啊,你这属于□□主义思想,搁以前是要挨□□的”三舅拖着母亲的皮箱,嘴皮子比脚下的车轱辘都利索。

        办完登机手续,拖运了五件行李,父亲把车钥匙递给了三舅,临走时母亲不忘叮嘱,“车烧完油了,别忘了给加满”;候机厅在二楼,送站人员止步;吴言站在扶梯上告别了三舅,也算告别了家乡。

        安检处门口一字长龙,多数都是送孩子的家长,有年迈老人的大家都自觉给让行,“或许在这白阁子里的多多少少都有点素质”吴言心里想。

        轮到吴言时,前面的中年人又手拿一个行李,挡住了脚下的黄线,就算没挡住,吴言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不可能注意得到;紧贴着中年人跟了一步。

        坐在柜台里一脸肥肉的男保安,扶了扶镜框,瞪着一对黄豆大小的眼睛,“那个,那个,往后站没看着脚下的黄线吗”没好气的说完还伸出手指头比乎比乎。

        吴言感觉脑袋上被捅了两根鸡毛,怎么看都乍眼;不得已又往后退了退,这回他又感觉屁股被插了几条掸子,怎么蹭都感觉有人注意着那两个鼓包,如果放到嘴上这第一口螃蟹不好吃,齁咸不说心里还特腥。

        “呸”吴言暗暗啐了一口

        踏过小门,迎面就能看见安检仪,右面用一条铁条板相隔,左侧连接着传送带,围栏里站个安检员,四十出头的妇女,负责给递容纳盒,莫不成是身侧的铅帘不够厚,怕是被辐射给扫了脸了,只见她那表情好似太阳烤过的死鱼皮,紧皱着不说,硬梆梆的一捏都咯手。

        “外衣脱了,兜里东西掏出来”吴言泯泯嘴照做;

        “电脑包给我,电脑取出来”吴言吸了吸嘴里的吐沫,照做;

        “等会你回来,你后屁股兜里装的是什么”

        “手机”

        “拿出来放这”吴言低头撇着嘴走回去把手机放进了盒子里,嘴里嘟囔着“不往人脸上瞅,脑袋扬到天上去,倒愿意往人屁股上瞅,天性啊”

        走过安检门,前排拿着小扁担的保安拿手一指让人站在一个转盘上,围着你一通挥舞;这玩意吴言在高考时见过,探测金属的。

        “两手伸平”从上到下由前至后摸索一遍,连脚底都不放过,最后一拍你代表可以走了,吴言双唇紧闭,他感觉自己就像赤身裸体在大街上刚洗完澡一样,“我讨厌这种感觉”吴言面无表情的穿着衣服,装好贵重物品,提着电脑包,眼神冷漠的走出安检处,不愿抬头看任何一个人。

        相比较头等舱的梨花细雨,他这感觉到的仿佛是在过911,斜楞眼睛一瞅旁边的VIP通道,吴言突然感觉人和人之间的态度竟然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别的不知道,至少高中课本里不是这么写的。

        “或许我学错了吧,我应该好好上上社会这所大学”吴言冷冷的哼了一句,接过父母手里的提包往前走。

        直到播报前往登机的那刻,吴言的心情才有所好转;如吴言所期待的一样这次没走桥道走的是升降舷梯,如此一来正好满足他一览飞机全景的愿望,更重要的是可以在交际平台上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

        吴言走十步退五步的挪到了舱门,扶着手机继续拍照;一位面带微笑的空姐出现在了屏幕里,吴言猛地把手机放下,一脸尴尬,只见她瓜子脸,酒红色的旗袍勾勒出一条凹凸有致的曲线,更让人痴醉的是她嘴角上的那两只酒窝,吸的人魂魄仿佛要往里钻。

        “欢迎登机,先生请往里走,现在还可以使用手机过会要关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种飘渺的调调,吴言回以微笑向里走,尽量装出淡然的表情,但还是难以抑住内心的兴奋,明白人打眼就知道定是第一次坐飞机。

        吴言在空乘人员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找到坐位,左侧靠窗户,旁边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头,父母坐在右侧。方闲下来吴言就再次拿起手机对着窗外取景,但吴言最想的是录飞机起飞的过程;头顶响起广播的声音乘务长播报安全须知,有一段耳熟能详“旅客们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关闭您的手机,及您的一切可通讯的设备,以免妨害飞机与外界的信号传输,谢谢您的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吴言转了转眼珠,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又继续对着窗外准备录制。“小伙子把安全带系上,一会她们来检查”老大爷提醒到吴言才暂时放下手机,从后腰那掏出安全带扣好。

        飞机动了,吴言开始录制,可能过分专注于画面的移动,未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这位先生,请关闭您的手机”一位丰乳肥臀、圆脸塌鼻的空姐清晰的咬着每一个字。

        吴言愣了愣随口说到“我已经开了飞行啦”

        “请关闭您的手机”语气中掺着一股寒意。

        吴言脑子飞转,手脚有些不知所措

        “请关闭手机”这话扑脸上都扎的人生疼。

        吴言用上牙磨了磨下嘴唇哼了一口气,低头关了手机,扭头看窗外。

        目睹确实关机,空姐白愣了眼睛,岔着步又扭搭扭搭的往前走,心里暗说“乡巴佬”。

        母亲见状递过来一片绿箭让他嚼着,吴言塞进嘴甜味还是压不住心里的苦,飞机进入跑道父亲告诉他很快就要起飞了,吴言不自觉咽了一下吐沫。

        突然感觉速度加快,和之前的滑行截然不同,窗外的景物直线向后冲,蜂鸣声愈加剧烈,猛地推背感仿佛气浪顶过,飞机的速度又发生了质的变化,两只耳朵就跟有什么东西要往外鼓,很不舒服。

        只见父亲说道“嚼,嚼”,吴言这才反映过来嚼了几口,耳边瞬间又清晰了,清晰的闹人;吴言刚想说怎么这么吵,一种失重的感觉从脚尖过电一般的传导到头皮,下身则有一种要排尿的冲动,这种感觉和坐电梯不太一样,比那来的更快,更直接!

        爬升的时候飞机偶尔转弯,吴言感觉自己就像只鸟,不自觉伸出双臂跟着一块摇摆,完全不知自己已年过十八,母亲看到忍不住扑哧一乐,父亲也咧嘴笑了,好像再次回到了儿时,看到了那个娇小、调皮的孩子。

        恐怕周围的人会觉得吴言白痴吧,至少吴言这么觉得,但是他不在乎,说真的,他心里真的不在乎,有什么能比让父母发自内心的笑更珍贵,和这相比骂吴言白痴的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白痴。

        飞机拔到一定高度后,就几乎纹丝不动,除了偶尔遇到气流感觉到明显的颠簸外,就只剩涡轮发动机恼人的蜂鸣,特别是现在这机翼位置。

        本以为能看到芝麻大小的楼房,米粒大小的城市,却不然随着飞机越爬越高,能看到的竟然只剩山和云;方一无聊就感觉到口渴,和父亲一说,父亲让他可以跟空姐说随便要东西。

        吴言本来抹不开面儿,不想要;但被父亲几个眼神的指使,没办法只能张嘴,待到一个空姐刚好路过,吴言伸出手,微微一笑说道:

        “可以给我来杯可乐吗”

        “对不起,没有”

        “那,就换杯咖啡吧”

        “这个也没有”

        “那矿泉水总有吧”吴言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怒火中烧;“刚才明明看见你端过去一杯给最前面围帘后的客人,还跟我在这愣说没有,咋的你这是瞧不起我啊”吴言心里暗说,等着这牛气哄哄的空姐回答什么。

        “我们一会儿会提供餐饮服务的”说罢扬头走了

        吴言一下子就要站起来,被旁边的老大爷给按住了,“消消气小伙子,你当这是头等舱呢,谁管你啊”老人拍了拍吴言的肩膀。

        此行算是浇灭了吴言所有的兴奋。

        “连喝杯水都他妈能尝出金钱的臭味”吴言现在只想快点下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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