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 —惘然的回忆2—
尹希看了看墙上留下的痕迹。线条有些歪曲。
一颗心，两个名字。
对于这样的杰作，尹希见怪不怪，只想着快点把垃圾倒了，回家完成作业。
初三的课业相对于初一、初二是比较繁重的。
没有强烈上进心的她，想要保持中等名次，足以升本校高中，还需要五、六成的努力。
上次考试，她退了几名，已是中下等。
心中想着是不是该再努力些，膀子却毫无预警得被不轻不重地握住。
热烫微湿的触感透过衣服渗透进来。
心，莫名漏跳一拍。
这段时间，尹希总觉得晨天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那里不对。
是看她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间对她会有小小的肢体接触？
或是碰到肩膀，或是碰到手指……虽然她并不讨厌。
每次，他总会说出对不起，她也总会回答没关系，刻意地不去想其中所传达的含义。
这一次，他牢牢地抓住她的膀子，不能再解释为“不小心”。
尹希回头，还未说话，晨天偷袭一般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尹希，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认真的语气，坚决的态度，没有一点点的预告，炸得尹希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把他当成朋友，和安雅、薇宁一样重要的朋友。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关系会很长久，至少是三年、五年，甚是更久。
“你呢？你的回答呢？”
晨天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将她拉近，黑如墨的瞳印出惊愕的她。
他给她的暗示已经够多了，可是她总是不明所以。
他知道她是一个很会装傻的女孩，受到刚才的“刺激”，才冲动地说出口。
“呃……我……那个……太突然了……我……”
尹希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语不成句，心仿佛要从嘴里跳出似的。
晨天眸色一黯，松开手，拿过尹希手中的垃圾袋，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逼你。如果你对我没感觉，以后我们就像初一时一样，当作不认识，也不会尴尬。”
说完，越过尹希向前走去，留下她一人呆愣原地。
没想到，一向温柔体贴的他，会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尹希按着被晨天握住的地方，觉得那里很烫，很烫，一直烫到心里。
看着墙上的痕迹，指尖顺着线条划过，沾上一层粉末。
“喜欢，是怎样的感觉？把两人的名字写在同一颗心里，就是喜欢吗？”
两个人，一颗心……是这样吗？
如果说她“喜欢”晨天，那么她也“喜欢”安雅和薇宁。
一颗心，可以装下四个人吗？
她不知道啊……
十五岁的孩子，单纯的不知何为“爱情”。
晨天表白后，尹希想着要怎么面对他，然后发现，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晨天对她熟视无睹。
即使依旧坐在她的前面，他不再回头和她说话，不再在课间餐时问她想吃什么。甚至连安雅和薇宁都不再理会，就这样走出她们这个圈子。
“哎，希。晨天怎么了？最近怎么像个叛逆少年似的？”
薇宁一手撑着脸侧，用下巴指了指在教室前面和几个男生哄闹的晨天。
十五岁的她，眉眼之间已有五分媚态，算是校花之一。
尹希将头从难解的数学题上抬起，看向晨天。
他一向稳重安静的不似其他男生。现在却爱哄爱闹，像极处在叛逆期的少年。
“健康老师不才说，我们现在正处在青春的叛逆期吗？这样应该是正常表现吧。”
尹希的语气平和，埋头继续看那道数学题，耳边却是那群男生的哄闹声。
推来推去，晨天和刚进教室的一个女生撞个满怀，顿时响起一片暧昧的唏嘘声。
女生涨红了脸坐回座位。
男生们的哄闹变成不怀好意的调侃，只不过是想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而已。
这也是健康教育书上写的。
坐在前排的安雅忍受不住，端出大小姐脾气，一拍课桌，站了起来。
“你们这群人，能不能安静点！要吵，到外面去！”
“哎呀！大小姐生气了！”
男生们很高兴引起了安雅的注意。晨天也笑着。
安雅只狠狠地瞪了一眼晨天。
“希！你看看晨天！真讨厌！亏他以前还是我们的朋友呢！”
安雅在尹希前面坐下。
“以前”两字刺痛了一下尹希，再次抬头看向他。
四人的友情，真的变成以前了吗？
看着晨天笑着，闹着，和男生打成一片。
而这笑，这闹，与周围的笑闹，那么遥远，那么格格不入，只像借此掩盖什么。
他眼中的沉郁，不减，更甚。
尹希忽然觉得心酸。
这种心酸——
和安雅抱着她，哭着说好想父母时一样。
和薇宁靠着她，说父母间的事情时一样。
脑中清晰起来，解开那道纠缠许久的数学题。
她有了决定。
星期三，轮到尹希和晨天做值日班长。
“尹希，地拖好了。我可以走了吧？”
最后一个值日生拍了拍尹希的肩膀。
正在擦黑板的尹希回头看了看地面，点点头。
“恩，好。明天见。”
“拜拜。”
教室里，剩下她和他，只有擦黑板和装垃圾的声音。
尹希放下黑板擦，吹了吹指尖的灰尘，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走到晨天的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
晨天一僵，系垃圾袋的手顿住。
他躲了她一个星期，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怕听到拒绝的话。
现在，她终于还是要说了吗？
屏息，闭眼，等待着……
“晨天，我答应和你交往。”
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脸无法控制地泛起一阵热气。
心，不似语气那样平静，跳得飞快。
啪啦一声，垃圾袋掉落在地。
晨天张着嘴，满眼的不可思议，痴呆的样子，显然还未明白那简单一句话中的含义。
只能看着她回到座位，背起书包，走到到门口，停下。
“还不走？”
晨天如梦初醒，嘴角向两边咧开，一个标准的傻笑。
忽觉得有些不对。是的，不对，语气不对。
困扰他一个星期的答案，她居然用老师说下课一样的语气说出，让他有些不爽快。
几个大步走到尹希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你真的愿意和我交往？”
尹希看着握住她的那只手，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微微颤抖。
“恩。”
抬起头，认真回视那双让她感到心酸的双眸。
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不想看到他为了掩饰不安去而去做不喜欢的事，更不想四人间的友情变成“以前”。
如果这样的回答，可以维持四人的关系，那么，就好。
“尹希……”
低喃着她的名字，手从手腕移到掌心，十指交握。
十五岁的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从掌心传递来的心跳。
晨天牵着尹希的手，向安雅和薇宁宣告了两人间的关系。
安雅盯着那双交握的手，浓密的睫毛掩住眼中神色。
薇宁眯着眼来回地看着他们，哼哼一笑。
“好啊！怪不得那几天你变成那样，原来是……”
被这么一说，晨天露出赧色。
“其实……”
“其实我早就知道晨天对我们的尹希有意思了！”
安雅抢过晨天的话，抱住薇宁的膀子，刚才一瞬间的面无表情变成甜笑。
晨天的脸上闪过一丝秘密被发现的窘迫。
“别以为我没发现，从前几个星期开始，你每次买回来的餐包，希的都比我们的要大！”
安雅夸张地用手比划着，薇宁翻了个无聊的白眼给她。
“晨天！你自己说，是不是！”
安雅扯过晨天，晨天不得不松开尹希的手。
于是，三人围绕着餐包大小吵闹起来。
尹希站在一旁，笑得开心。
在她看来，四人的关系依旧没变。
一起吃饭，一起在校园中散步，一起回家。
但是，晨天并不想这样。
他和尹希是在交往。交往是两人之间的事情，不是四个人。
他想要独处。
“以后就我们两人一起吃饭，放学就我们两人一起回家，好不好？”
尹希擦黑板的手停住，看向晨天。
“为什么？我们一直都是四个人一起吃中饭，一起回家的啊。”
他果然没有猜错。她没有跟他交往的自觉。
“你和我交往，只是随便说说，敷衍我的吗？尹希，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垂下眸，没有回答，然后看着他沉默地离开教室。
这天，她一人回家，身影和他离开时一样孤单。
走过那面墙，不知道，另一边有人正在很用心地画下他的心意。
第二天，尹希收到他传来的纸条。
“放学和我一起走。”
特地加大了“我”字。
“好。”
当她看到墙上的心和名字时，心中有一棵小小的嫩芽破土而出，翠绿却还很柔弱。
“和你交往，我并不是随便说说，更不是敷衍。只是我习惯了四人相处的模式。”
主动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细长的手指，做出坦白。
“我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怎样的感觉……”
感觉到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抬起头，微微一笑。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去体会那种感觉。晨天，你等我，好不好？等我真正明白那种感觉，我会好好的回答你。”
晨天将她的双手包裹在两手间，承诺。
“好，我等你。”
他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不介意再等一会儿。
可是，这份承诺，在初三下学期中旬被彻底打破。
只因，在老师看来年少时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
“尹希，我发现你和晨天已经超过了同学之间的正常来往了。”
班主任严厉的声音让尹希的心跳加快，放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紧。
“殷老师，我和晨天只是朋友，所以……”
“我已经找晨天谈过了。我本来要通知家长的，然后他说是你先提出的，他不好意思拒绝，才会和你交往。”
班主任的话让尹希一直低着的头猛然抬起，眼中有惊讶，不可置信以及愤怒。
“老师不反对男生女生间的正常来往，但你们现在学业为重，不要早恋。上次的考试你退了好几名……”
后面的话，尹希已经听不见。
只觉得，有一只手把她心中那棵刚长出一片叶子的嫩苗毫不留情得连根拔起。
很痛，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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