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章

太阳隐没之时，黑炎降临。

        巫歌刚刚从这只小妖口中听到这句话，却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整个大地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无法用双眼去丈量的生物藏在地底，扭动着身躯。

        巫歌差点摔倒，匆忙间只能死死抓住那只小妖保持平衡。小妖神色惊慌，不住惨叫：“快放开我！黑炎要出来了！”

        巫歌自然不放，小妖又惨叫：“小的、小的有躲避黑炎的方法！快放开我！”

        巫歌放开手，小妖飞快地从袖子中掏出一枚黑珠，刚要念咒，就见巫歌紧紧贴过来，用眼神警告他：看你刷什么花样。

        小妖原本青色的脸已经发黑了。它原本想独享这一个结界，把巫歌屏蔽在外，让她享受一下黑炎烧身的感觉，奈何巫歌站得太近，并且摆出一副“你敢使诈我现在就弄死你”的模样，逼得它只好乖乖地念咒。随着嘴唇的蠕动，以黑珠为中心，散出一个结界，把它和巫歌包裹在其中。

        结界刚刚出现，大地就掀起一股气浪。刹那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巫歌站在结界中，虽没有被风吹到，但也看得心惊肉跳。大风过后，地底如同化为岩浆，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天地变成一个大熔炉。

        火舌包裹着结界，烧的滋滋作响。她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但并不足以致死。但她知道，如果没有这层结界，她恐怕要被烤熟了。

        她忽然问：“这黑炎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小妖肉肠般的嘴动了动：“大约三个时辰，等太阳出现，黑炎就停了。”

        巫歌又问：“这珠子就是白龙王给你的？”

        “是的，这是王炼制的，其中含有一个小型阵法……”

        巫歌深深觉得，她是不是也该去投奔一下那位白龙王，否则她还没摸到那只六翼凤妖的羽毛，就被黑炎烧死了。

        小妖的觉悟很高，此时发黑的脸又开始放发白：“您想投奔白龙王吗？小的愿意引荐，只求您能饶小的一命，不要让小的带您去见六翼妖王了……”

        巫歌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又看着结界外的黑炎。她发现这黑炎和外界的火焰不同，仿佛粘稠许多，碰在结界上，还会留下淡淡痕迹。真不知巫家祖先有什么机缘，才能得到这样一方世界。

        忽然，火焰开始疯狂扭曲，好似结界外刮起了狂风。随着狂风的肆虐，眼前黑炎忽然一分为二，露出一片烧焦的土地。头顶传来一声高亢凤鸣，巨大的六翼自头顶高速掠过，那身影如此巨大，仿佛一片覆盖高空的乌云。

        她猛地抬头，看到那六翼的凤凰。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羽毛纯黑，仔细看似有金边勾勒。长长的尾羽遮天蔽日，华丽的令人窒息。那致命的黑炎对它来说，仿佛只是游乐的场所。

        “啊啊啊啊是六翼妖王！！！”小妖发出一阵阵惨叫，“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死了死了死了！！”

        巫歌正打算揍晕它，让它安静一会，谁知小妖那张铁青的脸居然浮起了红晕：“可是他好美呀……真是妖族天骄……虽然嗜杀了些，可若能死在它手里，真是死都值了……”

        “砰！”一声闷响，小妖终于被巫歌打晕了过去。

        巫歌有些无语地看着天空。她想起大半年前，她曾在琼海森林悬崖下藏宝地看到一只玄凤的尾羽。据青兮说，这是他的族叔，并且也是六翼玄凤。六翼凤凰并不常见，玄凤更是稀有，所以这并不是巧合。况且当时尾羽幻化出了主人的虚影，与这只凤凰相比，确实有几分相似。

        早知道那洞府是玄凤的，她就多拿点东西了。

        天上那只凤凰渐渐远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它就是天空的王者，而地上全是蝼蚁。巫歌冷冷地看着它远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黑炎熄灭了。小妖揉着脖子醒来，看到巫歌坐在一边，幽幽地看着它，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他果断跳到一边，结结巴巴道：“大、大人……”

        巫歌站起身：“走，带我去见白龙王。”

        一人一妖走在宛如戈壁滩的大陆上，天空依然诡谲，紫色的云彩压得更低了些，令人十分压抑。

        一路上不时刮起旋风，黄沙夹在风中，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痛。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平原，前方出现一个犹如人体头部骨骼的石窟。

        青面妖脸上露出喜色，加快了脚步：“大人，前方是我们的住所了。”

        巫歌四处看了看，发觉四周看不到一个活物，暗处却有好几股气息悄悄监视。她尽量不动声色，老老实实地跟在青面妖身后。

        走得近了，巫歌发现这石窟是一整块风干的巨石，足有十几人高，上面风化火烤，又经过妖类雕琢，形成现在这副模样，好似一张巨大的人脸。青面妖走到石窟最下方的洞口处，冲着黑黢黢的洞口鞠了一躬：“属下青蝠妖求见。”

        原来这是一只青蝠妖，怪不得青面獠牙，就连嘴唇也很符合他族审美……

        “你后面那女妖是谁？”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怎么之前没见过。”

        “她是、是今日才被封印进来的女妖。”青蝠妖恭恭敬敬地道，“听闻咱们王上的威名，特来投靠。”

        “哦……”那声音拖长了音调，同时一股视线肆无忌惮的落在巫歌身上。也许是巫歌一脸无辜显得很无害，也许是巫歌身上的妖气有一丝威慑，那细声细气地声音道：“进来吧，王就在里面。”

        青蝠妖忙走了进去。巫歌迟疑了一下，急忙跟上。

        石窟内部没有任何装饰，而且被火烧的黑漆漆的，和当时被旱魃烧毁的万妖窟一样惨不忍睹。刚刚守门的妖在前方领路，它身材矮小，长得尖嘴猴腮的，看样子原形大概是某种啮齿动物。

        他们走过后天加工的石阶，来到洞窟最高层。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空洞，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里面，一股庞大的妖气隐隐散出，虽然强大，却有一股老朽之意。

        巫歌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稳定心神。

        领路的妖道：“王上，人带到了。”

        “嗯。”洞窟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白龙王妖王应了一声，两道目光宛如实质，隔着石壁准确地看到了巫歌。

        巫歌欠了欠身，“拜见白龙王大人。”

        “你是今日才被封印的？”洞窟内的白龙王缓声问道。

        “是。”

        “最近新妖倒是不少，可见巫家新一代的族人已经长成了。”白龙王道，“你可知在这异界还有其它几位妖王？为何要投奔老夫？

        巫歌道：“在这里，我第一次遇到的妖就是您的属下，并和它一见如故，便动了投奔您的念头。若想问为什么……大约只能说是缘分吧。”

        “一见如故……”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青蝠妖差点昏倒。

        “嗤，你这女妖，说法怎么一副人类的做派！”白龙王语气充满嫌恶，“老夫偏偏不想要你这个缘分！”

        “缘分本就不能强求，您若是不同意，我走就是了。”巫歌话锋一转，“可是，您若是愿意收留我，我便愿意做您最忠心的属下。”

        “哦？”白龙王应了一声，忽然问道，“告诉老夫，你的原形是什么？”

        巫歌一僵。原形？这话题跳跃的有点快啊！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另一半血脉来自哪里，难道要说她是巫女成精吗？

        大约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白龙王敏锐地察觉到了：“嗯？怎么？”

        “回禀王上，我的原形是——”巫歌顿了顿，咬住了嘴唇。

        .

        与此同时，巫山。

        现在正是大年初二，该是合家欢庆的日子，整个巫山却沉浸在一种的异样的沉寂中。

        在普通族人眼中，大约是流年不利，先是三小姐巫歌遇刺身亡，又有大妖混入巫家核心图谋不轨，可是就在把大妖封入禁地不久，青色的羽翼划破天空，一只华美到极致的青色凤凰闯入巫山。

        它的速度极快，当它全速飞翔时，人们只能看到流光片羽。大公子亲自出马，被那只青凤引到了密林深处，许久不见踪迹。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巫宣出现了。他脸上带着伤痕，手中封印着一只青色的小鸟，犹如一只鸽子一般大小。有族人迎上去，想要从大公子手中接过那只小鸟，却被大公子拒绝。

        “去禁地。”巫宣道。

        那人以为自己听错，愕然道：“去……干什么？”

        “将它封印。”

        “可是……”族人们更是摸不着头脑。大公子是想封印这只青凤？可是只有历代凶残无比的大妖或者成人礼猎物才可以被封印，这只青凤并不符合。

        “还不去？”

        “是。”族人们纷纷退下，前去准备。虽不明白大公子的用意，但他们唯有执行，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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