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马球
日子如细水流长般走过，很快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上巳节是大邺各族人民都过的节日，人们纷纷踏青、祓禊、流觞曲水。
容郇把马球会改在了三月初三，马场草籽一到春天就生长茂盛，适宜打马球。五品及以上官员偕家眷观赏完马球会后，还要参与宫宴。
为了更加热闹，参赛的除殿前诸卫和羽林军，还有各开府副将组建的两支队伍，五品以上官员的两支队伍。最有看头的当然是殿前诸卫和羽林军的对决。
苏将军年事已高，黄将军有要职在身，也即将调任河西，殿前诸卫这支队伍就由楼庄带领，张德豫作副手，共有15人，其中5人替补。
起初，弟兄们并不协调，时常为抢球而相撞，或者马球打偏到其他人身上，一个多月下来，身上的伤都痊愈了几轮。
楼庄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好在他的肌肤是小麦色，倒也没有那么可怖。
每次燕北给楼庄敷药，都要唠叨几句，“楼哥哥，你也该找个知心人了，这样，我成婚后，也有人能心疼你。”
楼庄很想回怼燕北，他自己成婚八字都还没一撇，李铁匠答不答应还另说。但考虑到接下来还要需要燕北，他每次都把快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变化最明显的是张德豫，自从相看过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美髯”也剃了，头发也梳整齐了，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得不说，剃完胡须的张德豫，比过去好看了许多。
三月初三，马场空前热闹，未参与打马球的王公贵勋，大臣及其家眷都在马场周围分坐。容郇坐在最中央，进德、危开随侍。
低一点，就是容嬅、容恪和容郇的案几，因着容郇加入了殿前诸卫那一队，容嬅和延龄同坐，刚好说一说私房话。
再往下是崇明长公主和小公子的位置，她和乳母正拿着珠络哄小公子玩。崇明长公主的驸马在雍和九年病逝后，公主一直寡居，生下遗腹子。平日不出府，只在节日才出来走动，今日她能来马球会实属难得。容嬅只觉五味杂陈，曾经，她最爱这位小姑姑，而现在也不常来往了。
“铛——铛——铛。”锣鼓三声响，按照抽签顺序先是朝官队伍与开府副将队伍对决，朝官包含士族和庶族的五品以上官员，他们在朝堂上虽偶有矛盾，但在不需要对内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一致对外。文武官员各有所长，论骑射，自然是开府副将更胜一筹，有些官员为了找补，纷纷说，“若是魏中书也加入，指不定是谁赢呢!”
魏中书也就是中书令魏玠，他的父亲是三朝元老，年迈致仕，封为国公，朝廷加以恩养。魏玠本人才能出众，雍和七年中状元，仅用三年时间，右迁中书令，先帝去前，委以重任，辅佐容郇处理政务。
像魏玠这样的能臣，大多官僚都想投入其门下，但他人如其名，象征着礼法，公正不阿。
同时，魏玠也是闺阁小娘子所思慕的对象，即便他已过适婚年龄，二十有六。容桓曾考虑过魏玠，但介于他迟迟没有成婚，年龄偏大，容桓也是有一些担忧在的。早些年，还有离谱的传闻，魏玠是天煞孤星。
今日马球会，魏玠也来了，他是打马球的好手，官员那一队，也请过他，遭到了婉拒，称手腕旧伤未好，不能打马球。所以，才给了一些官员输给副将队的借口。
马球会除了打马球这一用处，还有一用处——相看。若有对上眼的，打马球结束后，就会遣媒人登门提亲。
官太太们虽然表面平静，实际上早把青年才俊看了个遍，遇到合心意的，低声询问丈夫，对方的家世、官品、性情。
按照抽签顺序，很快到了殿前诸卫和羽林军的对决，容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延龄对马球不感兴趣，只因为容桓上场，她想记下来告诉嫂嫂，哥哥是如何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楼庄骑马领着队内卫兵到了马场中央，他今天骑的马叫做追风，全身呈棕色，没有一点儿其余的颜色。那日容嬅在角楼偷看楼庄和张德豫骑马时，故意露馅儿让楼庄知道她在看他，好观测他的反应，总归没叫自个儿失望。
楼庄离开的时候，她和锦画还在角楼上，等楼庄走远了，她才下来，让马场仆从把楼庄今日要骑的马换成追风。
楼庄昨日就察觉到所骑白马有些不同，比当日和张兄共同跑马时的马以及靖恭坊的马更胜一筹。起初他骑了几步，发觉不对，以为马儿有什么问题，检查一番后，才敢骑上去。追风似乎也很喜欢楼庄，没有因为是生人而发狂，欢快地奔跑起来。
羽林军和殿前诸卫关系比较融洽，打马球时而羽林在上，或殿前在上，从没发生过大摩擦，但双方也还是努力拔得头筹，毕竟，谁都不想和副将队打。
很快开场，追风带着楼庄飞快地跑起来，容桓、张德豫紧跟其后，羽林军也迎面而来。
“砰—”的一声响，楼庄迅速弯腰把球打给容桓，张德豫和其余弟兄作掩护，不让对面羽林军得逞，很快殿前诸卫得了第一分。
楼庄眼角的余光看向观众席间，虽看不清面孔，却能感受到那份愉悦，他一定要得下一分。
第一分已出，接下来殿前诸卫和羽林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得分很快持平。羽林军里一个和楼庄比较熟悉的武官笑着对楼庄说:“楼老弟，你这打法也太要我老命了，我一把老骨头都要打不动了。”
因策马奔腾追逐许久，楼庄的脸微微泛红，“承让了!”双目不经意瞥向副将队，羽林武官会意。
香已燃烧大半，快接近尾声，羽林军和殿前诸卫纷纷鼓足干劲，谁都不想输，不想和开府副将打。有些副将，性子过于火爆，以往打伤人也是有的，轻则三四天便好，重则一躺就是大半个月，偏偏又不能断定副将是不是故意，总之，就是两个字“憋屈”。
容桓虽然是笑面虎，但其人实诚，不拖后腿，还能多进几个球，张德豫如实评价，去掉郡王身份和大理寺卿这一官职，容桓很好相处。
楼庄和容桓的配合，天衣无缝，很快领先了4球，羽林军队见难以追回比分，就放慢了速度，留点儿体力和副将队打。
场上很快响起锣鼓敲击的声音，双方都停下了动作，突然，不知怎么回事，羽林军里冲出一匹红棕马，直奔容桓而来，马儿奔跑时，将背上的卫兵狠狠摔了下来，卫兵倒地后，口吐鲜血。
就在容桓调转方向想要从后方制服这匹马时，楼庄早已追上这匹马，拉住了缰绳。马的劲很大，平日握刀用剑，楼庄的双手长了很多茧子，但粗糙的缰绳还是划破了楼庄的手心，可见此马的疯魔。马儿被拉住后，迅速倒地，口吐白沫。楼庄迅速下马，查探了一番，马儿已经死亡，但从它的眼睑，鼻息中可以确认是中毒发狂。
早在马冲出去的一瞬间，官员和女眷们都吓的不轻，引起一片骚动，冲撞了南平郡王可不是小事。见郡王无碍，刚刚制服疯马的年轻武将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此人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身手不凡，有好几家已经动了心思。
容桓交待了楼庄几句，上前回禀容郇，容郇大惊，兹事体大，先安抚了容桓，再下令停止马球比赛，晚上的宫宴也取消。令危开仔细检查马场所有马匹，楼庄安排殿前诸卫盘查所有与会人员，查完一并上报，随后要进德陪同回紫宸殿。
见容郇走了，延龄眼眶含泪，快速走向容桓，容嬅方才也担心极了，在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那匹马，是冲向主位的，如若不是楼庄，这件事恐怕无法收场。
“哥哥，你吓坏我了。”延龄检查了容桓没有受伤，心才放下来。
“傻妹妹，哥哥我没事。”见延龄如此担忧，容桓心里也不好受，妹妹哭的梨花带雨，甚至还有点丑，看了一眼旁边的楼庄，容桓赶紧提醒延龄身边婢女给她擦擦脸。
张德豫已先去一步安排盘查，楼庄站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为难之际，一抹淡蓝色身影走来，“楼将军，借一步说话。”
“公主，微臣可否同行”魏玠看向容嬅，倒不如说是楼庄，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楼庄也直视魏玠，尽管自己的官阶低于魏玠。
场面瞬间有些微妙，延龄停止了眼泪，容桓也看向他们仨。容嬅找楼庄一定是为着刚才的事，魏玠这是何意难不成
“魏大人，恐有不便。”魏玠想做什么，容嬅也能猜到几分，刚才发生的事不算是秘密，可容嬅此时并不想和他一起。
并非她针对魏玠，魏玠是父皇留下的臣子，品行能力都不容置喙，可现在好不容易得来机会，岂能多出第三人“魏大人何不直接向南平郡王询问”
ps:魏玠和容嬅毫无关系，各自有官配。
至于魏玠为什么要加入他们，仅是他对楼庄感兴趣。（楼庄赶忙裹紧身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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