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百年幽禁
上官月道：“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却更加好奇，为什么你们衣食无忧的幽禁，竟会将人折磨的如此心有余悸。”
炎晔淡淡地笑道：“那是因为，寂寞才是人们最大的敌人。”
上官月皱眉道：“寂寞？”
炎晔转头看了一眼木念殇，发现她仍然沉浸在舐犊情深的温暖之中，心无旁骛地说：“炎云城的一日，等于尘世的十日，所以，炎风洞中的十年，等于世间的百年。”
上官月惊讶道：“什么！世间竟有如此奇怪的地方？”
炎晔道：“炎云城并非世间，而是独立的世界。”
上官月张口结舌道：“你们……你们竟然因为别人窥伺了个秘密，就将人幽禁一百年！”
炎晔道：“在我们炎云城，十年并不算漫长。根据秘密的不同，幽禁的时间也不同，有些甚至会被幽闭五十年。”
上官月深深地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说：“五十年？那可是五百年啊！”
炎晔引以自豪地笑道：“是的！正是因为这些幽禁的存在，所以，极少有人敢去窥伺我们炎云城的秘密！”
上官月道：“我好像已经明白，为什么木老前辈如此忌惮那三个字了，换做是我，在一个地方幽禁一百年，也是再也不愿回忆的噩梦。”
炎晔道：“你好像明白的很快，也明白的很深刻。”
上官月叹息道：“我的身体虽然没有被幽禁过，但是，情感却被幽禁过百年。”说完，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姬无涯。
炎晔愕然道：“情感？情感是无形的，怎么可能被幽禁呢？”
上官月道：“情感的确是无形的，然而，一旦有了思念，不就被幽禁了吗？”
炎晔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说的话倒有点道理。”
上官月道：“不管是谁，日思夜想地盼望着一个人，盼望久了就会盼出点道理。”
炎晔怅然若失道：“可惜，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上官月道：“你们男人总是将思念的线，放在女人手中，自己却像风筝一样了无牵挂。”
炎晔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是，如果你在炎风洞待上十年，哪怕是一年，你就会发现，与绝望相比，思念并没有那么可怕。”
上官月道：“我为什么要去那个见鬼的破洞？况且，我一点也不觉得绝望可怕。”
炎晔道：“那是因为，你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绝望。”
上官月道：“思念欲绝算不算真正的绝望？”
炎晔道：“如果是对死去的人，的确算得上绝望；若是对消失的人，算不得绝望。”
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回来。消失的人，却始终是有希望再见的，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概率。没有希望的思念，才是真正的绝望。
上官月好奇道：“那炎风洞中的绝望，是哪种绝望？”
炎晔道：“不老不死对生老病死的绝望。”
上官月皱眉道：“为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炎晔娓娓而来道：“在炎云洞中，所有的灵力都是被禁锢的，所有关于亲人恋人朋友的记忆，也会被封印起来，然后，被各种生生不息的，关于亲朋好友死亡噩耗的幻觉所替代。”
上官月恨声道：“这么残忍的做法，到底是哪个魔鬼想出来的！”
炎晔道：“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造化，与先祖，以及整个炎云城都没有关系。”
上官月道：“这样的地方，别说十年了，即便是十天，哪怕是十个时辰，我也待不下去，一定会崩溃的。”
炎晔笑道：“不会的。即便你待上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会崩溃的。”
上官月道：“为什么？难道还有别的玄机？”
炎晔道：“幽闭在炎风洞内的人，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崩溃，悲伤，痛苦之类的情绪，是会伤及身体的，所以，炎风洞会帮你消除这些情绪，除了寂寞和绝望。”
上官月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所有被抑制的情绪，都将转化为寂寞和绝望？”
炎晔道：“是的，所以木念殇才会忌惮那三个字。”
上官月心惊肉跳道：“这个炎风洞，果真是比地狱还要恐怖。”
炎晔道：“炎风洞其实并不是最恐怖的。”
上官月大惊失色道：“这样还不算最恐怖？”
炎晔面色幽沉地点头道：“是的，炎天洞才是最恐怖的。”
上官月不解道：“炎天洞不是既可以修炼，又可以幽禁的吗？”
炎晔道：“炎天洞是可以修炼，但是却少了寂寞，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灵力越强，绝望也就越强，灵力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会被绝望引导着反噬自己。”
上官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颤声道：“这……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舒化天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两人跟前，面无血色地说：“何止是生不如死，生死在里面都是虚无，你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以及被灵力反噬时，各种想要释放，却又不得释放的情绪，仿佛如影随形，无以复加的隔靴搔痒和如鲠在喉。”
炎晔叹气道：“舒师弟，其实当年，你大可不必进炎天洞的，只需按照师叔的话，在炎风洞幽禁十年就好！”
舒化天昂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舒化天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当年我不进炎天洞的话，就要连累那几个守卫，跟我一起进炎云洞。”
炎晔低声道：“舒师弟，你就是为人太过善良，总是替别人着想，才会在当年，中了木念殇的诡计。”
舒化苦笑道：“炎师兄，过去的事情，大家就不要再提了。”
炎晔无奈地笑道：“你说不提，我就不提了……以前我说什么，你也总是不听的，现在，自然还是不听的。”
舒化天道：“炎师兄，刚才你还没有说明白，我是被什么样的幻觉迷惑，然后分开了金针银线的？”
炎晔道：“你可记得，十天前的正午，有一个弟子孝敬你个肉粽，其实，那个粽子就是金针，缠绕在粽子上的线，就是银线。”
舒化天震惊道：“什么？那个粽子就是金针，我明明将它吃到了肚中，味道也是粽子的味道啊？”
炎晔道：“你吃的是粽子肉，能和银线穿在一起的，只能是粽子皮。”
舒化天长叹道：“唉……这个独山紫蛟的确够狡猾的，知道我对吃的向来没有抵抗力。”
炎晔道：“独山紫蛟的确是个聪明人，但是，他终究还是百密而一疏，算错了一步。”
舒化天疑惑道：“他算错了什么？”
炎晔笑道：“只要是我炎云城的法器，都逃不过炎月镜的眼睛。”
舒化天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忘记这回事了！”
炎晔道：“我看你不是忘记，而是不好意思回炎云城，去寻求师叔的帮助吧！”
舒化天不好意思地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炎晔道：“咱俩认识了那么多年，你的倔强性格，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舒化天黯然道：“毕竟，我当年是被赶出来的，怎么好意思再回去呢？”
炎晔正色道：“为什么不能回去？当年师叔他们，只是将你流放到尘世历练，并没有说过，不允许你回去！”
舒化天红着脸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身体，这些年可好？”
炎晔道：“能有什么不好的？他们都已是仙体！倒是你，每次伤痛发作的时候，都害得师叔在炎月镜前担心的要死！”
舒化天的脑袋一热，忍着眼泪，羞愧难当地说：“当年在炎云城的时候，就总是让师父为我操心，本以为离开了炎云城，就再也不会让师父操心了，结果……”说到后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炎晔道：“怎么可能不操心呢？师叔他老人家，天天都对你念念不忘，一个劲儿地嘱咐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劝回去！”
舒化天再也说不出话来，瞬间从脑袋热到心头，朦胧的视线里，渐渐地浮现出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炎晔拍了拍舒化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地考虑一下吧，再有几年，师叔就要跟我父亲一起，离开炎云城了……到时，你若想再见到他，将会比登天还难。”
舒化天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肆无忌惮地滚落，如同断线的珠子。
炎晔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击中了舒化天内心里最柔软的角落，现在，舒化天需要的，只是多一点时间的冷静，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炎晔深吸了一口空气，顿时感到一阵心旷神怡。以前，他从未觉得，凡尘的空气，竟然也有如此清新的一面。
然而，在感到心旷神怡的同时，内心的某个角落，依然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炎晔望着上官月道：“姑娘，刚才你所说的，第四个知道虚溟珠的人，又是谁呢？”
姬无涯淡淡地笑道：“炎老前辈，月妹说的就是我！”
上官月不满地瞪了姬无涯一眼，她本来还想多钓出来一点炎云城的事情，却被姬无涯抢先一步，不打自招了。
炎晔的眼神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盯着姬无涯道：“果真是你！”
姬无涯道：“难道前辈之前，已经猜出来是小侄了吗？”
炎晔道：“我虽然没有猜到，但是却能感觉得到，这里有一股特别不一样的力量！”
姬无涯道：“前辈果真厉害，不愧为炎云城第十九代传人！”
炎晔惊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第十九代传人的？”
姬无涯笑道：“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一点哦，甚至连您父母的名字都知道的。”
炎晔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姬无涯道：“前辈，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可否换个地方聊呢？”
炎晔冷哼道：“我也正有此意！”话音未落，便已化身为一道灰白色的光芒，绕着姬无涯，迅驰电掣地转了一圈之后，骤然消失在空气中。
姬无涯也随着光芒的消失，瞬间没有了踪影。
“喂！无涯哥哥！你们要去哪里？”
发现异样的上官月，也马上化身为一道光芒，然而，等到自己到达姬无涯身旁之时，两人的踪迹都已全无。
上官月在周围的夜空中兜转了十几圈，也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焦躁不安地踱着脚步，踢着泥巴，恨不得将所有的泥巴，都踢到天上去。
舒化天安慰道：“小姑娘，你就不要再着急了，等会儿他们两人聊完，自然就会出现的。”
上官月抓狂道：“怎么可能不着急嘛！我怕他俩聊完的时候，你那个什么炎师兄，就会将无涯哥哥也带去炎月城，幽禁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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