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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晓昭


天空澄蓝,义云客栈春晖堂窗台上的一排枚红色海棠提前开放,引来几只青蓝蝴蝶飞舞。

        春晖堂内,无忌与王奔正在议事。

        “教主,左使绝不可能暗害您的。”

        “教主,左使文武之才兼备,度量恢宏,在与六大派之战中尽显大将之色,实乃我教之基石。”

        “教主,左使志在匡济澄清,有他的辅佐,您一定能成就不世之功。”

        没想到原主的心腹竟把杨逍夸奖了一番,无忌不甘心被王奔的连珠炮牵着鼻子走,当场提出质疑:“连卫碧那种货色都知道杨逍给我下毒,恐怕左使与我不睦早已是尽人知了。若不是我身边亲近之人搞鬼,我身子怎会如此孱弱?”

        王奔三角眼中精光一闪,语气苦口婆心,“教主,左使是阳教主的心腹重臣,只不过因行事狂放,常受江湖上的假君子构陷。左使一心一意忠于教主,请教主勿受奸人蛊惑。”

        这王奔怕是被杨逍收买了!

        无忌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再也不愿听废话了,王奔却继续劝道:“教主运功不畅,怕是在光明顶之战受了伤的缘故。胡兼明大夫医术高明,教主悉心调养,定会重振神功!”

        无忌丝毫没有轻松之感,相反想往他鼻子上打一拳。

        许久,她转换了话题:“那你可以把晓昭放了吗?”

        她听采莲说过,在她穿书之前,晓昭因得罪了杨不悔而被不明不白地罪名下狱,虽与明教同行,却被关在另一间客栈之中。

        她知道原著中杨不悔气量狭小,因此对晓昭下狱的原因也不多问,权当是杨不悔欺负小昭,现在只要小昭按照原著回到她的身边,就更没必要对左使家的主仆之事刨根问底。

        “这……”王奔脸上显出了为难之色,皱着眉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无忌,似乎在确定这个命令不是个玩笑。

        无忌可没耐心跟他大眼瞪小眼,当即敛容正色道:“怎么?我这个教主的命令,还需要王执事斟酌?”

        “不敢、不敢,属下这就去放了晓昭。”

        —

        她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无精打采,心不在焉。今早那名从她窗前晃过的黑衣人还会出现吗?会乘她睡着给她一刀吗?她是正派的敌人、朝廷的心腹大患,如果没有武功,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她呆呆地凝视着投在青石板上的橘色阳光,反复思量王奔刚才说的话,正在浑浑噩噩时,肩膀忽然被人摁到墙上,动作之快使她毫无还手之力。

        刺客?

        一个高大的身影欺压在她身上,没等她反应过来,火热的唇落在她唇边。

        她想推开对方,手却依旧使不上力气,嘴唇上是沉甸甸的阳刚之感。

        这应该不是刺客了,无忌稍稍放心。

        嘴唇快被吻得发肿时,她才开始认真地挣扎这温柔的怀抱。

        抬起眼,无忌看清了强吻他的男子:深深的双眼皮,两眼从高耸的山根,比中原男子略厚的嘴唇,美得令人心惊。

        “小昭?”

        男子的爱慕之色在淡蓝色的眼睛中晕开,接着柔化成了委屈和酸涩。

        “教主,你把我交给左使处置,是不要晓昭了吗?”

        真的是晓昭!她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这几天的颓废从脑海中消退,她终于遇见了一个和原书人设相符的人了,终于要开始享受爽文人生了。

        “晓昭,”盯着他深邃闪烁的眼睛,无忌心里已泛溢出心动的感觉,“我一直很想见你。”

        雕塑般的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充满感激的神采像是天边的小太阳,照亮了她被属下暗害的阴影。

        她的话鼓励了他,他再次低头将她吻住。

        恍然间,乱花纷飞,新草摇曳,一切妙不可言。

        她想在这怀抱中多待一会儿。

        娇弱的身体却很快吻得累了,她轻轻推开了他,他缠绵地望着她。

        “我之前扮丑接近左使,是担心他会像我之前的主人一样将我卖给苏门国,并不是有意欺瞒明教。”晓昭声音温柔但有力,像浮在水面的荷花叶。

        “无妨,我知道是杨不悔嫉妒你面若冠玉,你才丑化自己保平安,”无忌脸红地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能思考了,于是说:“我之前同意左使处置你,其实……是为了保护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教主对晓昭的一切,晓昭甘之如饴。”

        厚重的情谊随着晓昭清亮润泽的声音飘入耳中,煞是动听。纯净的微笑撩拨她的情思,温热的风将她笼罩,信任及依赖慢慢在心中升腾。

        他是一只孤单又美丽的的花,她想要为他遮风挡雨,或者与他互相扶持。

        无忌凝视着晓昭锦绣无边的面孔,心跳若鼓,血液逐渐沸腾。

        接着她双手扶住晓昭头部,将其拉向自己,同时双脚踮起,双目闭上吻上了那诱人的双唇。

        晓昭热烈地回应她。

        她好像要蒸发了,即将化为透亮的气体,追随白云的悠远。

        缱绻中,阴阳怪气的男声带着刻薄的尖利响起,乍然如同一颗鲜美饱满的樱桃落在地上,被人狠狠踩踏,红汁四溅,犹如鲜血。

        “呦,这旅馆是没床吗?教主竟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奴仆媾和。”

        无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推开了晓昭。

        晓昭优雅地在她两步外站定了,无忌对他从容感到佩服。

        五米外,三名青年男子如标枪般杵着,目光直盯着两人,脸上带着戏谑的浅笑,一副想拿喇叭呼唤所有人来围观的样子。

        无忌简直难堪得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缓了口气,她隐约认出了三人。最右边体态丰腴的是李旗长,中间长着八字胡须的是陈坛主,最左边明显是三人中领头人的男子是谁呢?

        这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衣着光鲜,身量高大,脸貌俊逸,但比晓昭、殷离等人相貌要逊色一筹,她估计他就是杨不悔,因为听采莲说,明教里也就殷离和杨不悔敢这样跟教主开玩笑了。

        “杨不悔。”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时,有天鹅羽毛般的东西在挠她的心尖,使她第一次觉得,她与这个世界有着微妙的关联,她面前这些陌生的下属是真正的人,而不是书中的某个工具或者符号。

        可眼前这人似乎配不上这分意动,他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目光捉摸不定,总让人觉得那瞳仁中汇凝着虚伪。

        “杨坛主、陈坛主、李旗长。”晓昭仿若无事发生,双手抱拳,平静行礼。

        “韦一笑曾断言明教得张教主执掌如枯木逢春,不想教主遇晓昭更是枯木逢春、春风化雨啊……哈哈……”杨不悔发话,其他两人连声附和。

        三人的笑声非常不顺无忌的耳,这些人太无聊太惹人讨厌了。

        和侍卫在走廊上亲个嘴有什么大不了的,犯得着这样嘲笑她吗?更何况,张无忌是大女主,和她的后宫晓昭亲热天经地义,正常人遇见这样的情况难道不该悄悄走开吗?

        她本想大声叱责三人,但想到自己方才也围观了殷离的秘事,因而按下了火气,言道:“晓昭恪勤匪懈,清慎明着,实在是守卫之典范。之前他含冤入狱,但他对左使和我并无半句怨言,我念器量宽厚,故对他亲厚了些。”

        “所以要封他做个‘暖床之臣’吗?”杨不悔疏冷淡笑。

        无忌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但杨不悔是张无忌儿时亲密伙伴,直接怼杨不悔太不礼貌了,并且她也不想在晓昭面前暴露泼妇属性,于是竭力展现“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式笑容。“不悔弟弟,你怎么取笑我?”

        被叫“不悔弟弟”的人睁大疑惑双眼,无忌察觉到这眼神中还有还有一丝震惊。

        晓昭凑过头来小声解释:“这位是杨东遥坛主。”

        原来叫错人了,无忌大窘。她穿越醒来后,杨逍、杨不悔、殷离等人因事绪纷忙全都避她不见。眼前这位杨坛主也许谒见过她,但这几天她的脑袋像小猫玩弄的毛线团一样混乱,根本没有将配角们放在心上。

        但刚才她注意到,晓昭凑头到她耳边时,杨东遥狠厉地瞪着晓昭,像要把他一口吞下去一样。

        少女心生不悦,既然对方只是个路人甲,也就不必给他好脸色了。

        “杨坛主,你们也没正事干嘛!”她努力使这句话听起来具有威慑力,但丝毫没有奏效。

        “若教主真心喜欢晓昭,就请与其成就好事,上下教众也好尊其为教主先生。”杨东遥笑呵呵道。

        无忌回忆起采莲曾介绍,杨东遥是明教最年轻的坛主,在与六大派的战斗中备受赞扬,但只是一个小小坛主,竟然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

        少女胸中冒出火来,不知该如何反击,李旗长和陈坛主的讪笑越发趾高气昂了。

        “传言晓昭深得教主欢心,今日一见,果真令人大开眼界。”

        “教主和晓昭如此如胶似漆,可见好事将近。乘六大派还在城中,不如着礼仪司提前给他们发喜帖吧。哈哈……”

        大笑的两人以装腔作势又充满阴谋的腔调说出令无忌火冒三丈的话,她感觉自己像被一群苍蝇盯住了,必须要教训他们。

        就在她左支右绌、不知如何怼回时,晓昭抱拳,义正言辞道:“杨坛主,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您护教有功,教主有意授你为棘围堂堂主,可惜青翼蝠王和五散人等人极力反对,评议杨坛主不够知情达理,总是进退混淆,因此将您留任为坛主。下次杨坛主若再有升迁的机会,也许应该想想您刚才不通世俗的举动,从而领会自己不得人心的原因。”

        弱点被人拿到台面戳穿,东遥脸上难掩憎恶的表情,他双眼阴鸷地瞪着晓昭,口中却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深深呼气。

        明明是两人情动不能自制,晓昭却能一副“我们清清白白正大光明”的语气挑衅对方,无忌打心底生出一股自豪,十分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晓昭又向陈岭冷冷道,“陈坛主,听闻您是昆仑第一极院玉涑亭的常客,去年还因争夺花魁与鞑子官员结下梁子,对于教主与我的关系,您真是银者见银了。”

        陈坛主皱起眉毛,两颊跃出了一团绯红,像是被人打了脸。

        晓昭再转向另一人,语调状似感慨,实则倨傲:“李旗长,三年前您误杀龙城堡主之时辩称是眼神不好,对于刚才的所见,请您核实后再禀告左使,可不能漫口传谣。”

        李旗长的胖脸在这句话结尾时扭曲得像一根苦瓜。

        哇,晓昭竟然深谙这些路人甲的把柄,还能一本正经地将不合礼仪的举动颠倒成别人眼神不好。无忌惊喜于晓昭的聪敏,感激他挽救教主声誉于滑稽可笑的境地,内心甚至想听听他再次嘲弄三人。

        滚开吧!混蛋们。

        无忌在心里默默问候三人时,东遥却双臂抱起,以一种地位超然的样子凝视晓昭。“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晓昭你不去南曲班,真是可惜了!”

        晓昭冷冷一笑,回敬道:“我不去那种地方,杨坛主和不悔公子常去秦楼楚馆,想必是将我的西域口音和风月场的柔靡妙音弄混了。”

        东遥闻言,双目因极端冷怒而睁大,随即一掌击向晓昭,掌风如利刃,呼啸而来。

        晓昭往后退去,眼光熠熠,举拳就反击在对方胸口上。

        “住手!”

        无忌大叫一声,陈岭、李思齐抱臂看戏,打架的两人越大越来劲。

        晓昭身影飘忽,似飘荡的柳枝,又带着一丝鬼魅之气,而东遥一掌掌如山岳般狂猛,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晓昭聚精会神地抵挡时,东遥却似乎不当回事,看向无忌道:“教主,瞧仔细了,您的宠臣,可不是个普通的西域奴隶。”

        无忌暗自摇头,杨东遥你个脓包,她早就知道晓昭修炼的是波斯明教的武功了,原书中波斯明教武功诡秘浑厚,岂是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配角能打赢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晓昭脸色苍白,动作在东遥无影般的掌力下竟显得慢了,力气明显不济。

        无忌心里噔地一下,赶紧冲到小昭面前站直了身体,盾牌一样的挡住了东遥的前进。

        玉掌在无忌脸庞前两寸处精准地停了下来,无忌能感受到他的手掌携带的强大冰气,心下暗暗称奇。

        东遥犀利的黑眸看向无忌:“教主,晓昭底细不明,不宜留在教主身边,请将其驱逐,以安教众之心。”

        无忌回头看了一眼神情不定的晓昭,又向面前的人威严道:“杨东遥,你无旨妄行,竟敢在教主面前行凶,该当何罪?”

        东遥也回头看了他身后的陈岭、李思齐一眼,语调跳脱,仿佛只是在跟小妹妹开玩笑,“教主大人生气了,真可怕。”

        无忌有点糊涂了。

        东遥突然凑到离她耳边,声音极低地道:“晓昭练的武功运气需要一时冷一时热,抱着他睡可不好受,放弃吧。”

        “你……”无忌像吃到苦瓜一样咧开嘴。

        东遥向陈、李二人发话道:“这里不用我们了,走吧。”

        三人离开时,晓昭不动神色地盯着东遥,心里却很不服气。

        无忌两只手掌捏紧,思潮起伏。她刚才冲到晓昭面前,是想救晓昭,也是想测试自己的能力。有的武功能在遇到危险时被激发出来,但她的仍然是个例外。当她真切地感觉到东遥掌力所带来的危险时,双腿害怕得打抖,四肢却仍像没有骨头般软散,这绝对不是一个绝顶高手该有的状态。

        “教主,我只在幼时跟着身为匪徒的师傅练过一些气功,绝不是邪门歪道的武功……”

        无忌打断了晓昭的费力辩解,诚恳地道:“我们去找个大夫吧,我要把我的武功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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