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似是故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人，只是住的地方刚巧离钟鼓峰很近。”莫雨从锦轩身后现身，上前一步，有礼道。
垣点点头，没有再问，是或不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姑瑶氏一族早就被灭。
“前辈不知是何时离开的天瑞？可知姑瑶氏为何被灭族。”莫雨却询问道，终于见到了可能的幸存者，她怎会放过一丝机会。
垣没料到她会问自己，红看向莫雨的眼神已经有些不悦。垣安抚的拍拍红，想了想，说
“我离开天瑞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姑瑶氏为什么被灭，我却并不知晓，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漫天的火光。我也曾去探过，却无什么线索。”
他既未言明自己是姑瑶氏，也没否定。只是他说自己上百年前离开，倒是多罗他们很惊讶。修道者，首先就是修得长生不老，只有把有限的时间延展为无限，才有时间问道。此人既然是人类，又没有什么高深的修为，却为什么能驻颜有术。
莫雨倒没觉得惊讶，她幼年所见，天瑞都是壮年男女和幼儿，很少见老年人，她也知道族内很多人无修为但上百岁也不显老。她所关心的，只是灭族之事，现在既然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必要再强求。
“那前辈一定于某项事物有专攻，已入化境。”她客气的说道。生活在天瑞的姑瑶氏，几乎人人有门手艺，登峰造极者，即便没有修炼，也等同于入道。这在她看来，很普通，也就顺便恭维道。反正好话人人爱听，又不花钱，何乐而不为。
垣的瞳孔猛然收缩，估量着莫雨的年龄，不得而知，只得出声询问
“不知姑娘年龄？又为何问起姑瑶氏灭族之事。”
莫雨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围的人，斟酌道“我今年十八，当年天瑞大火我并不在家，只是我父母却于我离家时双亡。虽然不能确定是否相关，但总想问问。”
垣垂下眼，思索了片刻，又抬眼看她，道“姑娘至孝，只是莫要太执着于此，天瑞有天瑞的命数。你父母既然什么提示都没有给你留下，你也不要强求。之于父母，无非希望子女健康快乐，再无他求。”
莫雨惊讶，他竟然隐隐告诉自己不要想着报仇！是真的出于父母的同理心，还是其他。
“就是，小鱼你不要执着于此，能寻到仇家就抽空把仇报了，寻不到就慢慢找呗。”博叉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其实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啥时候能走！
“倒不知道你们还有些渊源，既然如此，我这就送你们离开。”红的爽快让众人没反应过来，说留的是她，现在说放也这么突然，他们能不能说不走啊，没看这聊着呢嘛。
红对于莫雨和垣的话，早就心烦。垣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她二人最初一年半载的都说不上一句，这人类的女娃娃倒好，连连发问，垣居然还有问必答。还芳龄几许？红心里那火噌噌的往外冒。莫雨之于她不过是个刚会走的娃娃，可她却能引发垣的乡愁，不得不防。
“既然是一场误会，我在这里代红向诸位道歉。还望大家体谅她感怀我思乡，做下傻事，既往不咎才好。”垣看着红别有深意道，红的俏脸一红，怎么办，小心思好像被他看破了。不过，
“谁要道歉，他们也不看看他们担不担得起，不原谅又如何，我还怕了他们不成。”她嘴上却不认输。垣不过见他们是大门派的弟子，怕有后患，她可不怕。
“哦？”垣温和的看着红，微微低头询问“红的意思是，还想和他们以后有所来往？莫不是我在这儿碍事，你们还有些什么话要交代？我走便是。”
“不不不”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垣怀里的小狐狸的毛也噌的一下竖了起来。“我哪有，我这就道歉，放他们走就是了。”
众人狂汗，这可真应了一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红在垣这儿，和他怀里揣着的那只小狐狸也没啥区别，只有唯命是从的份儿。
“不过误会一场，晚辈们当不得两位前辈的话。”多罗代表众人上前拱手道，心想，迟恐生变，赶紧先离了这里为上！
多闻、琉璃、博叉、甚至连锦轩也起身恭敬行礼，莫雨紧随其后，心想，名门正派也并非都是些只顾骄傲的无脑之辈。
垣手指轻轻捻动，桃花阵缓缓打开，莫雨眼中精光一闪，是了，妖修不擅长设阵，此间桃花树的修为也不比无尾的狐妖低多少，不一定受她驱使。原来是垣，这样看，倒是合理些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出来走走，还以为强就是强，弱就是弱。看看有伴儿有崽儿的红，可比她那在沃野青丘山上苦修的姐姐青幸福多了。
忽然，莫雨想到了什么，状似无意的轻轻抚上一棵桃树，施展意念。
“前辈，我和眼前这些人相交不深，并不好权权相托。我乃姑瑶氏族人，父母亦是，父母全族一夜之间全部命丧火海，这仇我一定要报。狐性单纯，待伴侣更是不死不休。我族凋零，前辈有妻有子，还望珍重，后会无期。莫雨，别过！”
有人传音，红能感觉到，狐疑的回头，却看不出端倪。垣的身子却是僵住，他半晌才对御剑欲行的众人施礼，又特别对莫雨说道
“天瑞在大陆之东，和沃野比邻，虽从无来往，可也相安无事。姑娘如果心有挂念，还是往内陆寻吧！”
众人不知他为何又有此言，只是点头致谢，御剑而去。
等众人失去了踪影，小狐早就耐不住性子，跑到别处玩儿去了。红上前钩住垣的袖口，晃动着问“刚刚那女娃娃是不是传音给你，说什么了？你最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垣看着红酸着脸皱着眉的样，微微一笑，拉住了她钩住自己袖口的手，红心里的不满已去了八分。
“红，姑瑶氏历代族长均为女性，都姓莫。”
红似懂非懂的想，这和她的问话有什么关系，不过无所谓了，垣说什么她都爱听。“你真不要那把剑么？那几人我还没看在眼里。”
垣看看似懂非懂的红，把握着的手紧了几分“那本就不是我的，我贪它何用，姑瑶氏也只是守着此剑罢了，姑瑶氏都没了，还守着一个死物做什么？”
“那倒未必，听说那剑封存了凤凰的魂魄，凤凰于我妖修一众就是可望不可及的一脉，唯有仰望的份儿。白来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世间哪有白来的东西，越是珍贵越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越是强大，越是要背负更多的责任。”
红疑惑的看着垣“你说的话，我怎么越发的听不懂了？”什么珍贵，什么代价，又关责任什么事儿。
垣知道自己的话听上去莫名其妙，他释然的笑了“红，我只是在感慨，还好我姓温，只是姑瑶氏内最平凡的一个罢了。”不用肩负血海深仇。
那记忆中的村子，宁静美好，族人和睦。可惜，已经遥远而模糊。眼前鲜明的，是红微微皱着的眉头，和桃花林里藏好了头却露出了尾巴的小狐。莫雨的话又在他心里闪过，是啊，他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所以贪生怕死。而她，却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莫雨，他轻轻回味这个名字，抬头看看天际。如果一个人遭遇了许多悲伤的事情，却连哭的权力都丧失了，又当如何。所以
“红，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一样愿意割舍，所以，我们也不要贪图太多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好么？”
“垣，你别这样说话，我越听越糊涂，不过，听你的，不要就不要，又没什么所谓。”红见垣松开了眉头，欢喜道“垣你莫怕，我一定行善积德多结善果，等我修炼出九条尾巴，就在天道之外了，到时候，你喜欢什么，我都拿来给你！可好？”红晃动着身后五条蓬松的尾巴，撒娇道。
垣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两个人拉着手，在桃花林里慢慢踱步，渐行渐远。桃花树微微晃动，唯有轻轻的风声，夹着花香，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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