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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快说,你知不知错~(排雷:土着文,慢热日常,无金手指)


一九五二年。
  琼岛,卧岭村。
  酷暑七月,中午时分,日头很猛很晒。
  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很安静,没什么人声。
  除了某座飘着浓浓菠萝蜜果香的院子——
  “快说,你知不知错?”
  “知~~~”
  “那知道错哪儿了吗?”
  “知~~~”
  “那知道怎么改了吗?”
  “知~~~”
  “那你说说,错哪儿了,要怎么改?”
  “知~~~”
  “知知知,知知知,除了这个,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知~~~”
  ……
  “嘿嘿,怎么样,我们演得好不好呀?”
  听着外面没完没了的知~,徐木兰自我感觉棒得不能再棒。
  她越想越美,捣着嘴嘎嘎乐,最后成功将自己美翻在枕头上。
  今天,又是既好看可爱,还聪明伶俐的一天呢。
  黑蚱蝉和蟪蛄的叫声都是知~。前者音量大,后者音调高,合奏出的交响乐效果就是心烦加耳鸣(图源网络)。
  “惟妙惟肖!珠联璧合!厉害!佩服!”
  徐信芳僵着脸,用力鼓掌。
  谁能想到啊?
  她居然能跨物种,把枝头的蝉带上,来跟自己一起唱双簧。
  服气是真的服气。
  尴尬也是真的尴尬。
  对话太熟悉了。
  有种被暗嘲,不对,是明讽的感觉。
  “阿爸,我演的不是你和我哦!”
  徐木兰敏感地察觉到阿爸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指了指隔壁。
  这出戏隔壁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回。
  有时是娃娃犯了错,被阿妈教训。
  有时是伯爹犯了错,被伯姩教训。
  听得多了,她连语气和停顿的细节都记下来了。
  当然,自家偶尔也会演一演。
  真的只是很偶尔,而且通常是阿爸被阿妈教育。
  她可是乖宝宝,很少挨训的!
  “阿爸阿妈,不只一出戏哦,我还准备了好多呢!”
  徐木兰一脸得意。
  外面的蝉太多了,叫声都不一样,适合演的戏自然也不一样。
  兆头很好的我赢-我赢-我赢-哇~赞~
  是玩牌的大人每次听到,都会特别高兴的话。
  又急又粗的急--哇~急--哇~
  是阿爸慌慌张张跑去茅厕时,挂在脸上下不去的表情。
  一时高兴、一时生气的嘘嘘嘘嘘~嘻嘻嘻嘻~要死-要死-要死-死~
  是隔壁村那个嗬嗬嗬阿叔,在跟地上的蚂蚁聊天。
  ……
  蝉叫个不停,她脑子里的故事也生不停。
  给大家来点没什么用的知识~我赢是斑透翅蝉,急哇是蒙古寒蝉,嘘嘘嘻嘻是松寒蝉(图源网络)。
  表演欲正旺的小姑娘清了清嗓子。
  刚准备爬起来继续表演,却被强行挪正了身子。
  “不着急,先留着,慢慢来。”
  文夕见将女儿翻到肚皮上的衣服放下来,打着扇子哄睡。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每次睡觉之前,你就演一出戏给阿弟看。一下子都演完了,那接下来就没得演啦,对不对?”
  徐木兰噘嘴抗议。
  “我脑子好用,可以想出好多好多戏,不会没得演的!”
  阿妈居然不相信她的本事,不开心。
  “阿妈知道你厉害。可是那么厉害的江郎,都有才尽的时候,对不对?所以啊,你的脑子还是要省着点用比较好。”
  文夕见拍拍像条虫一样拱来拱去的小身子,眼神示意丈夫也赶紧躺下,别再跟着瞎起哄。
  “好了,大家都闭上眼,不说话,乖乖睡觉。”
  徐信芳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本想提醒妻子,脑子要多用才会更灵泛。
  但再想一想,还是选择紧闭嘴巴。
  夕姐肚里怀着娃,没有以前讲道理。
  要是恼羞成怒,将他赶下床怎么办?
  算了算了,跟抱着妻女睡觉比起来,说错一两句话实在算不得什么。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树梢和草间的蝉鸣,却依然没有停歇。
  蝉声很响很噪,勾得孩子的心也躁动不停。
  半翅目蝉科昆虫很多,全世界有几千种。另外,还有很多名中带蝉,其实不是蝉科的昆虫哦(图源网络)。
  徐木兰侧躺在床上,手指跟着窗外的节奏,悄悄地点啊点。
  阿嫲讲过好多遍,脑子不能省着用,要多用才不会生锈,所以阿妈讲得不对。
  可她是好宝宝,要顾全阿妈在阿弟跟前的面子。
  那就这个错先记下,等阿弟生出来再提醒好了。
  她在心里的小本本把今天的事情记下。
  然后放轻呼吸,努力装睡。
  其实阿弟不看她的表演也不用怕无聊。
  反正,接下来马上就是阿爸阿妈最喜欢的睡前活动——
  一起聊人八卦,说人坏话!
  这个也超有意思的。
  可惜自己只有两只耳朵,不够用。
  要听窗外的蝉讲故事,也要听旁边的阿妈和阿爸聊闲话,好忙好忙。

  咦,真的假的?
  甲家女儿在相看了?
  对方是个大她好多岁,还有三个孩子的解放军?
  解放军很好,但是当人后妈不好。
  可惜甲爸是个头脑简单的,听说人家条件好,就上赶着点头。
  诶?
  乙家儿子也有了相好,感情还很好?
  双方长辈都不同意,为什么?
  哦,原来还有一笔几十年前的旧账没算清。
  两家人在山上猎到了同一只野兔,都说是自家的,最后闹到打起来了。
  仇怨一结就是几代人,如今在路上碰见都要互骂一句晦气。
  唉,可惜了那对小年轻,想修成正果,难喽。
  什么,丙家两公婆昨晚打了好几次架?
  丙哥的脑壳都被打破了?
  活该,丙哥这个臭男人,没半点本事!
  口花眼更花,天天盯着路过的大小媳妇胸前看。
  全靠丙嫂撑起一头家,还天天对着人大小声。
  ……
  徐木兰听得入了迷,人越来越精神。
  阿妈可真厉害啊,什么都知道。
  难怪她就算在臭烘烘的茅厕边,也能跟人说好久话,嘴巴还笑好大。
  阿爸骂人也好厉害啊,什么词都有。
  阿妈骂一句,他就骂五句,骂完两个人一起高兴。
  别人经常夸阿爸阿妈感情好。
  每到这时,阿爸就会笑嘻嘻地说,因为两个人有一样的爱好,有讲不完的话。
  所以,聊八卦也是爱好?
  那这个爱好她也有。
  阿弟肯定也有。
  听着听着,徐木兰突然发现,情况不对!
  阿妈怎么还不睡觉?
  阿爸怎么还不出门?
  这么聊下去,她的计划怎么办?
  “妚草,妚草,起来喝糖水吗?”
  文夕见拍拍女儿的肩膀,试探着叫了两声。
  面向墙壁,睡在里侧的小小人儿紧闭双眼,睫毛轻颤,硬是忍着没有动。
  区区一碗糖水,怎么可能骗得到她!
  但是,肩膀被阿妈拍得有点痛,屁股上蚊子先前咬的包好痒。
  为了自己的大计划,她只好忍,努力地忍忍忍。
  “行了,这只小猪崽睡沉了,你快走吧!”
  文夕见接过丈夫手里的槟榔扇,示意他赶紧出门。
  “刚才还喊着不困不困,不要睡午觉。结果呢,一躺下去立刻睡得比谁都香。”
  “那我走了,你也赶紧睡吧。”
  想到女儿的无敌缠功,徐信芳就头皮发麻,动作迅速地下了床。
  要是平时,带着她倒也没什么,可今天确实不合适。
  小孩子嘴不严,又不知轻重,万一哪天说漏嘴,把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去,那就麻烦了。
  “咦呀——”
  木床外侧,传来了有人躺下的响动。
  徐木兰悄悄睁开一只眼,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一,二,三……十!”
  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她提着气,轻轻地、慢慢地转过身子。
  太好了,阿妈跟阿弟,都睡得香喷喷的呢。
  怕发出声音,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一边挠着屁股上的蚊子包,一边熟练地翻下了床。
  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哼,阿爸实在是太过分了!
  什么中午睡一睡,长命到百岁,果然只是嘴上说说。
  不睡觉偷偷跑出去就算了,居然还不肯带上她!
  她可都听见了,前些天才从马来亚回来的好看伯爹,请了他去吃好吃的!
  还说要谈正事,怕她听见了说漏嘴。
  她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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