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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六术皆习之


交了十两银子的罚款,又塞了十两的通融钱,姬栋总算将马车驾出了城门,并在一众长安协捕的“护送”下出了边城。

        唐隐又好气又好笑,他问姬栋道:“你交了二十两就为了体验下策马车奔腾的感觉?这笔账算得真是可以啊。”

        姬栋还沉浸在刚才飙车的快感中,随口道:“你又不教我驾车,我这是交学费嘛。不过刚才开得可真爽……诶?”姬栋举目四望,略有些讶异。“这不是边城南门吗?咱们昨天从芙蓉园回来的时候就走的这啊。不是说要往西走吗?”

        唐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坐在姬栋身旁,“虽然我们确实是要奔西边去,但这可是你的江湖行第一步啊,怎么能让你走偏门?自然是要走正南门的。”

        姬栋摸了摸鼻梁:“额,谢谢哦……那现在咱们往西去?话说唐门在哪啊,我听说是在巴蜀之地吧?”

        唐隐道:“唐门的宗门在渝州,一个没多少人知道的小县城里。我们这一趟先奔岐州陈仓,然后走故道水南下凤州,再取道兴州、梁州,最后到达洋州的西县。再之后我们就要走一条很有名的驿道了,一般情况下那驿道是不许平民百姓走的,但本公子是何许样人?这点小事可是难不倒我的。”

        姬栋捏着鼻子捧了回臭脚:“是是是,唐大公子手眼通天朋友无数…不过咱到底走什么驿道啊?”唐隐看着他神情有些怪异:“你到底是不是大周人啊?皇上给太平公主打造的‘荔枝道’你都不知道?”

        姬栋差点从车上摔了下去。太平公主?荔枝道?!这都是什么混搭史啊!

        唐隐继续道:“皇上唯一的女儿太平公主小时得了一种怪病,必须吃新鲜荔枝才能治好。皇上即耗举国之力打造了一条从益州到长安的驿道,就为了能将新鲜的荔枝从蜀地运到皇宫里。后来公主的病好了,这条驿道也就开放给了平民百姓。不过这几年不知道怎么了,荔枝道又禁止对平民百姓开放了,联系刚才魏胖子对你说的魏家谋退路一事,我怀疑可能是又有某些大人物要有大动作了。”

        姬栋的心思都被太平公主和荔枝道吸引了,没注意到唐隐话里暗藏的玄机。虽说姬栋在之前的十几年里一直很倒霉,但起码他的书读得还不算赖,不管是文科还是理科都能达到中上的水准。他清楚地记得唐玄宗为杨玉环打造的荔枝道是要走子午谷的,那条路可比绕个大圈子从陈仓道走更省时一点,这唐隐干嘛非要搞一出暗度陈仓来?

        唐隐听了姬栋的疑问,随意地道:“我要去陈仓见个人。要是你愿意自立独行,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分头走,最后我们在西县会合就是了。”

        姬栋表示丝毫不介意绕路,正好还能在唐公子身边多聆听聆听教诲。

        唐隐掏出了自己的折扇,边扇边道:“姬栋啊,说到魏胖子,刚才他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最好不要尽信。”姬栋点点头道:“我明白,我和他才认识多久。就算我在园会上大发的神威真的闪瞎了他们的眼,作为一个庞大世家的继承者之一,他也是不会把赌注都压在我身上的。我猜他应该也是广撒网多捞鱼,找了不止一个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来托付这个任务。”

        唐隐轻摇折扇继续道:“是没错,不过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想没想过,一个武林中的新一代领袖就一定能有足够的威望助魏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东山再起?那样的话找个现成的江湖领袖岂不比这样撒网捞鱼更简单便捷一点?”

        姬栋不以为然:“说不定现在江湖中的那些有名望的人都站好了队,魏家无法拉拢呢?而且在那些有潜力的俊杰名声不显时就开始结盟,所需的成本也低了不少不是。”

        唐隐打量了姬栋一番,道:“你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大局观也是很罕见啊,虽说看得还是短了点。要知道魏家为什么在长安都能做得这么大?宫里有人。可是现在宫里似乎出了问题,所以魏家只能从江湖上入手,这是其一。其二,习武之人若都能如此拉拢,那江湖岂不早就被瓜分殆尽,或者成了皇上御花园中的一方池塘?之前和你讲过,要想达到武学巅峰,一些品质是必不可少的。魏家能拉拢到的人或许能成为名动一方的英豪,但绝不会成为在武道上登峰造极的大宗师。魏家也明白这一点,只不过绝对不会告诉那些接受了拉拢的江湖人就是了。”

        看着姬栋疑惑的神情,唐隐再道:“就是说你一旦有了魏家这么个依仗,心中有了凭恃,那就基本再无武道登顶的可能。可那些少年精英们习武有哪个不是奔着大宗师去的,所以啊,魏家此举不好说是心怀不轨,但不够讲究总是能算得上的。”

        姬栋惊道:“啊!幸亏老唐你把这些事讲给我,否则我的心境岂不是也要被玷污!”

        唐隐斜了姬栋一眼:“玷污就玷污了吧,你本来就没啥登顶的潜质,要那么纯净的心境有什么用……”

        姬栋正要发怒,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唐,魏树芬这么一堵,我好像想起来点什么,好像还有个人被我给忘了……”

        唐隐懒洋洋地道:“不就是薛国丕嘛,我早就解决了。”姬栋吃了一惊:“解决了?!你把他……”唐隐不耐烦地道:“怎么可能!刚夸过你你就傻态毕露了。芙蓉园会那晚,一群大人物都来慰问你,我把他们打发走之后薛国丕就来了,他倒是没怎么气恼,甚至还恭喜你夺得了文武双魁。”

        姬栋想了想道:“毕竟我最终还算是阴错阳差地帮了他,他不动怒也正常。”唐隐道:“他还托我带句话给你,我觉得没啥意思,一直忘了给你说。”

        “他说没想到你竟然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应该能有一番不俗的作为。希望你哪一天发达了,别忘当初那几百上千两的银票。”

        唐隐看着姬栋有些尴尬的表情,随口道:“怎么了?觉得忒俗?少年,这个世界就是个俗世,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怎么可能不俗。”

        姬栋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是多虑了。唐隐正要继续给姬栋讲课,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色有些异样的熟悉,忙问道:“姬栋,你把车驾哪去了?我不是说了往西走吗!”

        姬栋定睛一看,这都快到了芙蓉园了……

        向西的路上,唐隐不停地冷嘲热讽偶尔再絮叨一些貌似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姬栋来说完全是陈词滥调的大道理。姬栋恍惚间将唐隐和另一个姓唐的人混淆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想摸到一个箍来证明自己穿错了世界。

        唐隐还在说着,姬栋擦了擦右脸上的唾沫星子,无奈地道:“老唐,你怎么这么能说?你就不累吗?”唐隐愣了一下:“可能是平常很少机会能这么放开了讲吧,一般和小姑娘在一起时也不需要说太多,勾勾手指头她们就扑过来了。”

        姬栋自己捅了自己一记窝心刀,伤心地感叹着狗粮不要钱。唐隐开始给姬栋讲一些江湖轶事,姬栋偶尔回两句。过了一会唐隐发现姬栋不说话了,当即表示疑问。姬栋道:“老唐……你真的不累吗?说了这么久我感觉舌头都有点木了。”

        唐隐终于露出了他自认为帅气但实则猥琐无比的笑容,姬栋觉得他面对小姑娘时绝对没这么笑过。“少年,我不是说过要教你修炼术道吗,这就是‘舌’之一道的修炼呀!”

        姬栋这下实在是有些麻木了,他有气无力地道:“光是说话就能练‘舌’啊?那说书的艺人们岂不各个都是术道好手……”唐隐道:“非也非也!说到口干舌燥只是修炼的第一步,第二步开始就是重点了。”

        姬栋等了一会不见下文,不禁奇道:“说呀,第二步是啥啊?”唐隐没反应,姬栋又问了一遍,还扒拉了他几下。唐隐一脸的失望:“这么没悟性!第二步就是不说话呀!”

        姬栋当时就想将唐隐踹下车。合着这特么就是个江湖骗子?!

        唐隐慢条斯理地又道:“不是普通的闭嘴,而是要做到嘴唇几乎不动,也能自如地讲出话来。”说这几句话时,唐隐的嘴果然就是闭上的,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他的嘴唇有细微的颤动。

        姬栋一愣,自己试了试,发现虽然自己有上课和考试时悄声说话的功底,但还是做不到收放自如,有些音甚至干脆发不出来。唐隐继续道:“练成了这个,第三步就是腹语了,也就是从丹田发声。等你练到了那个境界,再想练传音入密可就简单多了。”

        姬栋终于确认自己还是能学到些真功夫的,不过另一个疑问马上又冒了出来。

        “老唐你不是六术皆通吗,不会就教我‘舌’这一术吧?别抠门啊其他的也教一教啊!我可是把活命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呀!”

        唐隐嫌弃地道:“急什么,我自然会将六术都传授给你。要不然只教你舌功,说出去未免太难听了。”

        姬栋:“……要不还是你来驾车吧老司机。”

        唐隐怒道:“有没有点出息!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素质简直只比一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好一点点!让你驾车是为了尽快将你的各项能力提到一个普通人的水平,没让你在车下面跟着跑就不错了!”

        姬栋终于不说话了,安安心心地驾着车。

        “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道路上的任何状况。”“左手别闲着,这些飞镖给你,看到路边有野兔野鼠什么的就镖上一发,五十发内必须有击中的,一百发内必须有镖死的。给。”“嘴别停!继续练!……不是让你开口练!”“闻到没有,这是蒙汗药,一般下在饭里的,天下的蒙汗药基本都是这个味。这个,闻到没?这是唐门迷魂香的味道……诶你倒什么!这只是有迷魂香的味道,没有实际功效!还有这个,这是唐门最新研究出的毒气,虽然无色,但还是不能做到彻底无味,闻起来有点像屁……诶诶诶,你别哭啊!我这就给你解药,毒不死你的,哭什么啊!”

        姬栋还没成年,没学过开车,但他猜测驾校的教练再如何像网上说的一样惹人厌,大概也达不到此刻身旁这个人的一半。起码练车的时候教练不会在副驾驶上故意放屁熏你。

        官道上,一辆略大一点的马车扭着诡异的弧线缓慢前行着,车上不时还飞出一些黑乎乎的东西,都射在了路旁的草堆和土坑里。迎面而来的路人和马车莫不避其锋芒,纷纷绕着这车走。有的人看到了边驾着车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姬栋和一旁不停掏出各式各样的小瓶朝旁边挥舞的唐隐,立时就明白了,这一看就是两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在醉酒驾车嘛!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光是驾车就已经分去了姬栋大半的注意力,那些飞向野物的飞镖也没一个能命中的,至于闭嘴说话和分辨气味什么的,只能用“稀烂”二字形容了。练到最后连姬栋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唐隐倒是意外地没有出声嘲讽,任由姬栋浪费着他的飞镖。

        马车行了十几里,姬栋实在累得不行了,唐隐让他把车停到前面路边的一个茶摊旁。姬栋下车后解下了马身上的套索,让它自己去路边吃草,自己则疲惫地走向了茶摊。

        这茶摊就是个四面透风的窝棚,里面稀稀拉拉地放了几张木桌,有几个衣着破烂的汉子聚在一张桌前沉默地喝着大碗茶。茶摊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女的则带几分村妇的泼辣和豪爽。老板娘见来了客人,衣着还算不错,应该有些银钱,当即摆出一副笑脸,大声道:“两位快坐,大碗茶马上就好!”说着跑到灶前和自家男人忙活了起来。

        姬栋进了窝棚,也不管是不是干净,直接往桌上一瘫,一动也不想动。唐隐倒是掏出手帕擦了擦桌凳,然后将手帕随手扔掉,坐到了桌前。

        “老唐…我倒不是怕累,只是这样真的有用吗?我怕我还没学会什么呢就先撞车而死了呀……”姬栋扭过脸来气若游丝。

        唐隐扇着扇子,一脸云淡风轻:“除了‘身’这一术,你这一路已经将五种术都修炼到了,继续这样练着,一定会有效果的。”

        姬栋爬了起来,有些不确定地道:“眼耳鼻舌,我刚才确实是都有在练。可这意到底是什么啊,我怎么就练到了?”

        唐隐正色道:“你在驾车的时候还要分心做那么多的事,自然在路况的分析上就会打折扣。简单说你先要练出一心多用,如此才能修习更深层次的‘意’。”

        姬栋表示没太听懂,唐隐继续道:“野球拳你听说过没?那是一种料敌于先的拳法,讲究在出拳之前就已经计算出了对方的所有动作,从而达到先发制人或后发先至的效果。这其实已经不能是一种拳法了,说是一种算法更贴切一点。你要学的‘意’,其实就和这个很类似。”

        姬栋愣愣地道:“额,就是说我要像那些算命的一样学习谶纬道术?”

        唐隐翻了个白眼,觉得姬栋的智力真是自己见过的波动最大的,“不是算命,而是‘预感’!说白了就是一种直觉,能预感到敌人下一步的大概动作和手段,再进一步就是对整个大环境的感知和预测,闯机关密布的暗道时就需要这种能力。”

        姬栋突然好奇道:“老唐,我怎么感觉这术道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啊?什么眼啊,耳啊这些感觉好多习武之人都会的啊。就是听起来最难的‘意’,那些高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那这术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唐隐不屑地道:“抱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有些甚至是成名已久的宗师大家,但这完全就是井底之蛙才会有的想法。听好了,术道的入门相对都比较简单,有些有武道底子的人甚至不需要怎么练,眼和耳就都能达到洞明境界了——但是也仅此而已了。术道的入微一层,已经远远不是洞明境所能领会的意境了。入微的眼,能看清百步之外蚊子翅膀的纹路,入微的耳,能听清狂风中一点落叶触地的脆响。入微的身你是见过的——莫语那几乎看不清的身法,虽然他还融合了一些自己家传腿法里的东西。入微的意就更厉害了,你不看不听也几乎可以在箭雨中来去自如不伤分毫——当然,你也得有入微的身法作为支撑,否则就是预测到了也只能等死。”

        姬栋听得入迷,他终于知道号称六术皆入微的唐隐大概有多强了。想象着眼前又帅又惹人厌的唐隐在成千上万道箭羽激射下潇洒写意地扇着扇子的模样……应该是会更惹人厌的。

        唐隐正要再讲,老板娘走过来将两个大碗放到了桌上,“二位客官,别嫌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喝碗茶解解渴再赶路也是好的啊!”

        姬栋已经是嗓子冒烟,端起茶碗就要牛饮。唐隐看着他喉头滚动,看着他喝得茶水都顺着脖子往下淌,略有些意外。

        姬栋将空碗放回桌上,满足地打了个嗝。他望向老板娘和土灶前忙活着的老板,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茶摊老板憨厚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老板娘则是爽朗地大笑道:“这位公子,总是喝着美酒玉露,偶尔喝点农家的粗茶,感觉是不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呀?”

        姬栋摸着鼻梁道:“确实不错,老唐你也喝呀,你这一路说的比我多多了,更该润润嗓子。”

        唐隐将扇子一合,懒洋洋地道:“不喝了,我怕烫。”

        姬栋道:“不烫啊,刚刚好啊,我都……都……”话音未落,姬栋已经趴到了桌上不省人事。

        唐隐直身抻了个懒腰,看了眼面露喜色的老板娘和不远处已经操起柴刀的老板,伸手对那边喝茶的汉子们又勾了勾:“别浪费时间,还赶路呢,一起上吧。”

        老板娘接过身后一个汉子递来的砍刀,略带兴奋地道:“这位公子,我们只劫钱财,不伤性命。要是你和这个小公子把银子都交出来,我们立刻放你们走人,马车也可以给你们,彼此不伤和气,你看怎么样?”

        唐隐掏着耳朵完全无视了她,他将扇子往姬栋的脖领一插,懒懒地道:“看好了,我只用一只手。”

        姬栋从桌上爬起,拄着下巴看唐隐大挺神威,像拍苍蝇一样将七八条大汉拍飞了出去。鸡飞狗跳之际,姬栋还不忘朝场中镖了几发。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吗的,最后一发了,去吧,五十!”

        飞镖擦着唐隐的头发扎到了老板娘的手,她惨叫着丢下了刀。唐隐回头看了眼姬栋。

        “第五十发,镖中!”姬栋龇着牙,露出了来到这俗世后最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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