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周玄和陈良联系完后就一直站在阳台处，一边观察周边的环境，一边在脑中规划晚上的行动计划。他找陈良要了三个特警，其中两个都拿过市里举办的散打冠军。他打算把那两个冠军安排在楼下，剩下一个和他在楼上保护梁典典。
分配好后就等着梁典典从卧室出来，同她说一下。
只不过没等到梁典典出来，倒是等来了陈良的来电：“董侨突然改口说是他杀了李佳明。”
“什么？”他立刻想到那个“内鬼”，梁典典手上有原视频，并且冯叶也做了对比，何肖楠的律师交上去的那个版本是修改过的，但陈良那边不知道：“他怎么说的？”
“正准备提审，我是抽空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陈良也满脑子问号，这人怎么就突然改口了。
“我问典典要不要过去，等会儿联系。”周玄说完挂了电话，去通知梁典典。事出紧急，他敲了下门提醒里面的人，然后推门进去，把刚刚陈良和他说的情况告诉她。
“具体怎么回事？”梁典典问周玄。
他摇头，“正准备再审，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看看吧。”她说完从衣柜里面拿出外套，伤了一只胳膊只能披着。
周玄生怕她那受伤的胳膊再磕了碰了，她穿衣服他就在周围虚护着，直到对方把衣服披上去，才放下心来，先一步去开门：“可能是何肖楠指使的。”
梁典典直觉董侨突然改口供这事与何肖楠脱不了干系，但她实在好奇他们到底怎么消息互通的。
梁典典的疑问埋在心里，到了分局首先就问陈良最近董侨有没有见过谁。
“没有，一直单独关着。”陈良也头疼，眼见着马上就看到希望了，又出现这档子事儿，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他是没办法过个安稳节了。
“审了吗？”梁典典问。
“马上了。”陈良边回答边带着他们两个人审讯室旁的监控室。
一进去就听见董侨的声音。
“是我杀了李佳明。”董侨垂着头，说完这句抬起头，双目无神眼窝塌陷，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梁典典偏过头，小声和身边的人开口道：“你去问问，我在那次提审后还有人审过他吗，与他最经常接触的都是谁。”
周玄点头，后退两步到陈良身边，“陈哥，我出去一趟。”
陈良见到他俩说悄悄话，但也没多问，点头同意了。
等人走了，陈良才走到梁典典身边，“你不信任我？”
“当然，”梁典典丝毫不隐瞒，“陈警官可别忘了，您是严副市长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我不信任严副市长，当然也不信任他的人咯！”
陈良被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噎了一下，“我和严副市长这两个月都没有联系。”
梁典典不说话，视线紧盯着单向玻璃对面的董侨，看他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
董侨是个特别能控制身体的人，上一次两个人正面交锋就发现他的表情和下意识的肢体动作非常少，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完整的伪装体系，外人很难轻易打破。
但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说话时双手时而握拳时而合十搓手，脸上也带着焦躁与不安，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底气不足的颤音。
“是……是我砸的，”董侨说出这话时左手大拇指的指甲一直高频率的抠着右手食指，“何……何肖楠用千斤顶砸了李佳明，他以为把人砸死了，他慌了，就打电话给我，我正好在同江就过去了。”
董侨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我……我是下意识的，我真的是下意识的，当时打开后车厢门他突然起来了，我吓死了，我也不知道我拿起了什么砸下去，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没气儿了。”
梁典典俯身，对着麦说：“问他砸了几下。”
审讯室内：“你砸了李佳明几下？”
董侨：“三下！”
梁典典：“让他重新交代一遍作案经过，要细致。”
她说完，审讯室内的工作人员重复了一遍。
董侨把刚刚交代的东西几乎一字不差的又说了一遍。
梁典典：“告诉他，何肖楠方的律师交上来的证据是砸了四下。”
董侨立刻改口：“对，应该是四下，我……我当时已经懵了，我记不住了，应该就是三四下。”
梁典典呵笑，心想“记不住了”这四个字倒是个好借口，只要说错了都说记不住了。
站在一旁的陈良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梁典典没说话，突然抬手把手中的东西向陈良抛过去，对方立刻条件反射，几乎在那东西碰到他的前一秒，跳离了原地，接着，梁典典抛出去的东西摔在地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陈良定睛一看，居然是梁典典的手机。抬头看她，“你干什么？”
梁典典：“这是正常人面对突然蹿出来的不明物体的反应。”
陈良立刻懂了，董侨在说谎。
周玄推门进来，首先看到保持防御姿态的陈良，接着是已经报废的梁典典的手机：“这是……怎么了？”
“做了个实验。”梁典典笑着说，收回视线转过身，继续看审讯室内的董侨。他没别的话要说，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归结成一句话就是——人是他杀的！
周玄弯腰捡起手机，把里面的卡□□，走到梁典典身边，朝她摇了摇头，才开口：“要回去吗？”
“走吧。”梁典典看了眼陈良，“傍晚我会让冯叶把原版视频发给你，你来和陈警官沟通吧。”
他懂很多事情梁典典和她的小伙伴们不方便出面，“放心好了。”
陈良没听清两个人的悄悄话，见他们要走还跟了出去：“有新线索吗？”
周玄：“我们先回去，过会儿会联系你。”
回去路上，周玄车速慢了不少，梁典典没有手机就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车停了下来。她还没睁眼，就听旁边的人开口了：“稍等我一会儿。”
“嗯。”她应了声，继续闭目养神。
大概三四分钟左右，驾驶位的车门被拉开，接着一个方形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梁典典睁开眼，看到一个全新的未拆封的手机，“给我的？”她问。
“没有手机联系冯叶他们，不方便。”周玄解释道。
她拿起来拆开，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是新出的款吧？多少钱？”
“没多少钱，”周玄闭口不提价钱，“你就用着吧。”
梁典典抿嘴笑，“谢谢。”
回去路上，她一直摆弄这个新手机，到了家联系冯叶，让他把需要的定位软件和加密软件再发给她一次，又交代把齐茗提供的视频原版和分析版发给周玄。
冯叶应了声，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打包发给周玄，不放心又在里面留了个小程序，监控他都发给了谁。
利落把邮件发出去，冯叶又把软件发给她，“晚上要不要我过去？”
“我们这边能应付过来，放心吧。”梁典典放轻了声音，“别担心我这边，你也要注意安全。”
“嗯。”他轻声笑了，“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拖后腿的人，我想好了，趁着最近我不能出门，打算在别墅内搞个地下避难所，然后存上物资，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几个就躲进去，躲它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梁典典深刻地感觉到了他确实闲着了，但也没打击他的畅想，“好，我期待成品。”
闲聊两句试图给对方都减少紧张感。梁典典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了，她这边也该做准备了。
挂断冯叶的语音电话，又叫来周玄，“我哥房间的衣柜最下层有防身的电击棒和防狼喷雾，很久没用了我也不确定还有没有电，等会儿你看看需不需要充电，门口那边搬几个小家具过去当障碍物，门口离厨房太近，我会把刀这些危险物品收起来……”
周玄：“你回房间，我在客厅守着，什么时候我叫你了你再出来。”
梁典典对自己那点本领有自知之明，点头答应，“我叫了方方和苏仁过来，她们两个都挺厉害的，能帮忙。”
“好，”周玄起身，“我去准备。”
梁典典也从沙发上起来，把小的置物架和小桌子都搬到了门口当障碍物。
苏仁和方紫苑进门差点被绊倒，听完梁典典的解释，苏仁朝她竖起大拇指，“好办法，给我和阿苑节省了不少体力，等人进来被绊倒，我俩直接坐在他们身上。”
半开玩笑活跃下紧张的气氛，等全部准备好后周玄开始做晚饭，梁典典三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看电视节目。
苏仁问身边的梁典典：“你确定今天晚上会来吗？”
这边确实被人盯上了，门口也有被踩点儿的痕迹，但要说确定会来的时间，那还真说不准：“不知道，感觉快了。”在没弄清楚对方身份时，统一归到何肖楠身上。既然他那边有了动作，那这边应该也快了。
苏仁看了眼厨房方向，又把视线收回来看向梁典典，声音放轻，“你和小周警官？”
“咋了？”梁典典正摆弄新手机，把下载好的软件都安装上。
“感情上有没有进展？”苏仁凑过去，大有一副听爱情八卦的样子。
“我们两个是工作关系。”梁典典强调。
苏仁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姐姐我也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人，你们两个现在的情况逃不出我的火眼金睛，快点儿和我说说进展到哪一步了？小周警官有没有表白？”
“……”
她心想，周玄和她表白已经是几个月前了，不过这人表白完之后好像没什么动作……
她舔了舔嘴唇，不说话。
苏仁转头和旁边的方紫苑说话，“阿苑你来的晚没见过白姐和姐夫，典典和小周警官简直就是白姐和姐夫的翻版，姐夫当年没少教育白姐，天天汇报做了什么，一周一次思想教育……”
梁典典竖着耳朵听。白音安遇到梁名寒的时候她才三岁，对他根本没印象，直到六岁的某一天，白音安说她要结婚了，带着她去见了结婚对象。
苏仁口中的事情她听得陌生，可还是忍不住脑补出个大概来，似乎……真的有些像……
她侧过头，看向厨房方向，周玄手里端着一大碗排骨炖豆角放在餐桌上。
吃过饭收拾完已经八点多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坐在沙发上看玩手机，刚开始还会闲聊几句，逐渐的，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大家说话的频率越来越低，到凌晨一点时，梁典典已经发困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上一沉，睁开眼看到周玄在她身上盖了一个毛毯。
“要不要回房间睡？外面我守着。”周玄轻声开口。
梁典典侧过头看旁边那两个，方紫苑闭着眼睛坐着，怀里是已经睡着的苏仁。她按了按眉头，清醒一些，“不用了，我还不困。”
一直到了四点，窗外出现一丝光亮，一晚上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梁典典硬是忍着困意陪了周玄一晚上。她叫醒身边的两人，“苏苏、方方，你们去我房间睡吧。”
苏仁先醒了，“嗯？天亮了？”
梁典典：“嗯。”
她打了个哈欠，拉着方紫苑去了梁典典的卧室。
梁典典看向周玄，“你也去睡会儿吧。”
周玄没动，“你去次卧，外面冷别着凉了。”
临近供暖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房间里冷，外面也冷，除了铺着电热毯的床上，几乎无处藏身。梁典典明白他是为了照顾她所以把房间让给她。
但一想周玄也一晚上没睡，“次卧双人床挺大的，够咱们两个睡。”一说完，周玄视线看过来，看得她心里心脏乱跳。
梁典典红着脸先跑了，也不管周玄会不会跟上来，进了次卧掀开被子钻进去，翻了个身面朝下，把脸埋在枕头上，闭上眼睛睡觉。
没过一会儿，她听见床边有脚步声，接着是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还有周玄的温柔提醒：“电热毯睡多了容易缺水，醒了记得喝。”
梁典典身体又往被窝里面缩了缩。
头顶传来非常轻的笑声，像绒毛一般扫过她的心上，痒痒的，又混杂着说不出的情绪，她拼命压住往上翘的嘴角，“嗯”了一声。过了大概十秒左右，感觉到床另一边的被子被掀起，接着有塌陷，周玄躺了进来。
梁典典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她看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儿清醒了，翻身坐起来把桌上的水喝完，才拿着杯子出去。
周玄在厨房炖东西，梁典典一出来香味扑鼻。她原本是要去刷杯子的，结果顺着香味去了厨房，“你在做什么好吃的？”最近两个人的相处大多都在吃上，可能一直在家很少出去的原因，周玄平时就研究菜谱，而她是新品试吃员。
“松茸野山菌参鸡汤，”周玄盛了一碗给梁典典：“刚炖好，尝一尝。”
“谢谢。”梁典典笑着接过，喝了一口朝周玄竖大拇指，“五星主厨的程度。”
周玄笑着接受她的夸奖，“还有几个菜要炒，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梁典典放下碗，“那我去叫她们两个起来洗漱。”
“好。”
四人吃过饭又继续昨天的阵形，在沙发上玩手机。
为了防止晚上犯困，梁典典特意在手机里下了一个麻将游戏，刚开始玩没什么感觉，在对方一把赢了她全部金豆后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梁典典越玩儿越投入，直到手臂被周玄拍了一下，她视线才从手机屏幕前移开。
“来了。”周玄小声说。
梁典典拿起桌上的防狼喷雾和电击棒，把电击棒塞到周玄的手中。他需要冲在最前面，肯定要有东西傍身。而此刻苏仁和方紫苑也都埋伏在门两侧了。
她守在最后，如果前面三人都打不过，她就喷防狼喷雾帮他们拖延时间。
四人做好准备屏住呼吸。
抓人过程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们早有准备。四人撬开门摸黑进来，还没走两步就被梁典典设置的障碍绊倒了，室内关着灯他们看不清楚，直接叠罗汉摔在一起。不等他们反应，梁典典首先对着四个人就是一通防狼喷雾，接着苏仁和方紫苑扑上去压在他们身上，周玄电击把几人电晕，梁典典立刻去拿准备好的绳子，四个人联合把他们手脚绑上，身上的东西搜出来放在另一处。
苏仁接了一些凉水把几个人泼醒，周玄随时带着证件，连唬带吓没过五分钟四人就交代了。
他们不清楚雇佣的人是谁，就说今天晚上来这里偷一本日记本，他会在小区外面等着，事成之后会给他们四十万。
梁典典和周玄对视，猜测的方向基本相同。
周玄：“你们怎么联系？”
被绑的其中一个回答：“他给了我车牌号，hd123109。”
周玄给楼下守着的特警同事发消息，过了大概两分钟，对方回复：“抓到了。”
周玄把消息同步给梁典典，又问她：“带回分局还是？”
“先带上来吧。”她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件事先别和陈警官说，把这四个人按入室盗窃交出去吧。”
周玄点头，和方紫苑带着人下去，与等在小区外的特警同事汇合，在看到他们抓到的人时也没多少意外，让方紫苑先把人带上去，他和特警同事简单交代了几句。
刚准备回去，又收到梁典典发来的消息：“你不适合露面，我们开视频通话。”
周玄明白梁典典的意思，直接打视频电话过去。
方紫苑是见过何晓卿的，曾经在调查沙漠的时候也简单查过她，当时觉得奕文和她没什么关系，也就没深查，没想到短短半年不到，这件事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你要带我去哪？”何晓卿问。
方紫苑没说话，但拽着何晓卿的手丝毫没放松，一直到上楼进门，才松开。
“嗨！”梁典典眯着眼笑，朝何晓卿挥手，算是一个友好的打招呼：“何女士，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何晓卿站在门口，视线扫过四周：“我完全可以告你绑架。”
“您先了解下绑架再开口哦！”梁典典依旧笑着，“真要追究起来是您安排人入室盗窃在先，那四个人现在已经在送往派出所的路上了，您说他们进去后会怎么说呢？”
“你……”何晓卿怒视着她，“你为什么不把我也送进公安局？”
“自然是有事要找您呀！”梁典典也不卖关子，“这事可大可小，不知道何女士愿不愿意坐下来与我聊？假如我们聊得开心，也许我一高兴就把您想要的给您了呢！”
何晓卿犹豫了半分钟走了过去，绕过梁典典走向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梁典典坐在了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您应该也知道我要问什么，我就不兜圈子了，关于文晴被投毒，你都知道什么？”
何晓卿：“该说的我当年都和警察说了。”
梁典典挑眉：“那不该说的呢？”
何晓卿双手环胸，一副防御的姿态：“你什么意思？”
梁典典：“想知道文晴的日记本里，在你们结束交换日记后都写了什么吗？”
何晓卿没说话，目光锐利盯着梁典典。
“要不要我给你一些提醒？”梁典典依旧眯眼笑着，表情仿佛在告诉何晓卿，“你们的秘密我全都知道哦”。
“文晴曾经在日记里面写过一句话，‘你让我觉得恶心’。”
何晓卿瞬间变了脸色，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难过，交叠在胸口的手臂放了下来，隐约能看到她在颤抖。
几秒之后，何晓卿突然双手掩面，失声痛哭，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梁典典愣了下，看向苏仁和方紫苑，她做了很多准备来击溃她心理防线，这才是第一个，没想到对方心理这么脆弱……
梁典典换了个姿势，让苏仁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才对何晓卿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偷偷帮助文晴父母，帮他们减轻负担。我不清楚你这么做是出于你对文晴的感情还是因为愧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她不人不鬼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多艰难，远了不说就说前段时间，只是换季感冒差点要了她的命，他们请不起医院的护工，父母和妹妹三人轮流在医院照顾。”
“文晴的妹妹小时候你应该见过吧，今年才成年，和她同样的年纪的孩子现在应该在上大学吧，可她的父母养老金无法支撑文晴的医药费和护工费，她的妹妹不得不出来赚钱。”
“这些苦难，原本就不是他们一家人应该承受的，何晓卿，你有换位想过吗？”梁典典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二十年了，该把真相还给文晴和她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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