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爱的力量
从乡村回到家的路程并不远，宁由于虚弱在车上昏睡着。为了让宁不受到颠簸，艾诚把车开得很慢。
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毛毛细雨。艾诚撑着伞，宁靠在他身侧，他们慢慢地走在长巷里，长巷的尽头，就是宁的家。
“是不是每次走过这里，你都会想起戴望舒那首《雨巷》？”艾诚笑问。
宁淡淡地笑了，道：“我是想着，有一天我会不会遇见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男子，可这么多年了，除了看见撑着油纸伞的老爷爷老奶奶外，我谁也没有遇见。”
“有我这么个高大帅气英俊的美男子为你撑伞，陪你一起漫步在细雨中，是不是填补了你曾经梦想的缺失呢？”艾诚调皮地笑道。
“可惜，你不是我的白马王子！”宁挑眉笑着，艾诚不服道：“在我的一生中，我对你可是最用心的，你还不领情！”
“这话倒是没错，可是，哥哥对妹妹的用心，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干嘛刻意强调这一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真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呢！”艾诚撇嘴道。
宁笑了笑，道：“这不是你心里的想法吗？还记得舞会上，有一个美女过来搭讪，你抢着介绍我是你的妹妹。”
艾诚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么久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啊，我都忘了有这么回事了。”
“你对我这么好，如果不这么解释我们的关系，大家一定以为你暗恋我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为了你能顺利找到另一半，我不介意你这么解释的。”宁淡淡地笑着，像这天气，青色的，有着淡淡的雨的味道。
“说也奇怪，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好像我们从小就认识。看到你傻乎乎的样子，就想要逗你，看到你单纯的样子，又不忍心捉弄你。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要无条件宠着你。”
正说笑间，艾诚停住了脚步，宁循着艾诚的眼神望去，仿若时光定住，又惊又喜，又倍感绝望。
青色的油纸伞下，昊笔挺地站着，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在如烟的朦胧细雨中，是一股英姿煞爽的力量。他眼光灼灼，定定地看着宁，直看得宁干涩的眼中流出了眼泪。
“我终于等到你了。”昊笑着，开心地笑着。
宁哭了，却笑了。艾诚把宁交给昊，满脸欣慰。
他们对视了许久，终于，昊紧紧地将宁拥入怀中，宁环抱着他的腰，他们幸福得快要窒息。这个拥抱，是时光蹉跎后的恩赐，这份幸福，是命运捉弄后的礼物，无论将来的路会是如何，至少这一刻，他们拥有了真正的幸福。
“艾诚，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啊，宁的家乡菜你也能做得这么好吃，真不愧是称职的好保姆。”静笑嘻嘻地说。
“瞧瞧，我堂堂出版社经理，竟落得个保姆的身份。也罢，我只做宁一个人的保姆，而且是最称职的保姆！”艾诚眉眼俱笑。
“以前人家说我跟宁是兄妹，现在看来，艾诚比我做得好，我是惭愧惭愧啊！”寒笑道。
昊和宁坐在一起，看着各人说笑，也跟着开心。
杏显得有些局促，她看着宁和昊相拥在一起，她的心里全是失落，但见宁脸上幸福的笑容，她的心里又觉得十分安慰。
“宁，我终于把昊还给你了。”杏终于鼓起勇气，冲宁说道。众人听了这话，把目光都转向了杏。
宁愣了一瞬，转而灿然地笑了，她握住杏的手，道：“杏，以前的事都不要提了。我们是好朋友，是一家人，不论谁对谁错，都一笑泯恩仇，好吗？”
“对，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以茶代酒，一笑泯恩仇！”静端起茶杯，附和道。
“一笑泯恩仇！干杯！”大家一同举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过去的一切，和将来要面对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微不足道。珍惜当下，这正是宁在《全然珍惜》中写出的精髓。
入夜了，昊和宁在阳台上静静地坐着。
“今夜，没有星星，不然，我给你介绍那颗从小陪我长大的星星。”宁笑着。
“在你身边不是有一颗世界上最亮最亮的星星吗？”昊笑看着宁，宁先是不解，而后见昊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才明白过来。
“是吗？世界上最亮最亮的星星，请问，你是属于哪个星座的呢？”宁笑问。
“我是，摩羯座的守护星。本来，我的职责是守护每一刻摩羯座的孩子。可是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小摩羯，她多愁善感，楚楚动人，牵动了我的心，所以，我放弃了所有其他的摩羯，只为了守护这一个小摩羯。”
宁听了昊编造的故事，明白他的心意，心里甜滋滋的。
“为了一片树叶，放弃整片森林，这多可惜啊。你就不会后悔？”宁故意调侃道。
“当然不后悔。我花了三年的时间等你，从海南追到这里，这路程加起来，有一条完整的海岸线那么长。这么辛苦，要是后悔了，岂不是太不值当了吗。”昊半开玩笑道。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够追到我吗？要是我不回来，你难道一辈子在这里等下去吗？”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我的命啊。不过，我知道，你不舍得这么折磨我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那你就错了，我回来，并不是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只是想家了。”
“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天空在下雨过后，变成了湛青色，很美。昊和宁静静地坐着，说着话，这样和谐的画面，就如一幅水墨青花。
这份爱情，从开始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在为彼此难过，为彼此等待，能够这样心心相惜地坐在一起，享受两人世界，这实在是极为难得的。
宁看着昊，想着他为自己付出的一切，他的坚持，他的等待，他所付出的一切，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人世间，能够遇上他，这已然是最大的幸福。这样想着，宁倒觉得，癌症虽是上天给她最不公平的对待，可昊也是上天给她最不可思议的恩赐。
“宁！”昊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句。宁漫不经心地应答了一声。
“答应我，回新加坡做手术，好吗？”昊小心翼翼地问。
宁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哪怕只有星点希望，也有可能变成奇迹的。”
一阵冷风吹来，宁缩紧身子，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泣着。
“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宁颤抖着说，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当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有癌症的时候，我虽然很害怕，但我可以坦然面对结果。当时医生说，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做手术，但是手术成功的纪律只有百分之三十。我一个人呆在房里，想着这些话，我知道如果另外百分之七十的几率发生了，我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我还没有追逐我的梦想，我还没有见识这个世界，我还没有结婚生子……然而，我最难过的是，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宁哭着说，回忆起过去，她的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
“可是，最终我决定接受手术。正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可以来去无牵挂。我很庆幸自己离开了你，就算我离开这个世界，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不守承诺的女子，你迟早会拥有自己的幸福。”
“这一次不一样，癌细胞扩散到全身，手术成功的几率更小了。而我，与你们重逢后，才知道我原来不是一无所有，我有你们的爱，你们对我那不离不弃的爱。如果我就这么死去，留给你们的，只会是伤心难过，我不愿意这样，我害怕这个结果……”
昊听着宁的一席话，心里痛苦翻涌，他拥着宁，泪眼婆娑。宁对手术的恐惧，他了解，宁对他的牵挂和不舍，让他感到温暖和幸福。他看着宁，心里说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阳光灿烂，一扫前日的阴雨朦胧。
吃完早餐后，艾诚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要带宁去看一场比赛。宁感到奇怪，她想不起家乡在这个季节有什么比赛举行。
艾诚带着宁来到体育场，那里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宁好奇地四处张望，人群里，多是一家人，或是好朋友，一簇一簇的，其中有人穿着运动服，上面别着号码牌。
“第一届马拉松大赛？”宁看到横幅上的字，惊讶极了，她不解地看着艾诚，道：“这里在举行马拉松比赛？”
“是啊，为了呼吁全民健身，县里举行马拉松比赛，今天是第一届，你看，参赛的人好多，大家的热情高涨啊。”
“可是，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我参赛吗？还是你有这个意向？”宁依旧不解。
“参赛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另有其人。”艾诚得意地笑着，却依旧装神秘，不肯透露其他。
比赛开始，由于人多，宁无法在其中找到她熟识的参赛者，正自纳闷，艾诚推来一辆自行车，示意宁坐上车。
艾诚踩着车，沿着马拉松赛跑的路程而去，过了不久的时间，参赛的运动员开始拉开距离，他们各自的亲友团找到他们的具体位置，在一旁加油打气，有的用跑，有的用走，有的像艾诚一样，踩着自行车……
“是他们？”宁又惊又喜，跑道上，昊、杏、静、寒四人穿着运动服，戴着号码牌正冲她微笑。
“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们五个人串通一气？”宁质问艾诚。
“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这么帅气的比赛，要不是为了你，我一定要加入他们，冲着第一名冲刺。现在，就让我们两个为他们好好加油吧，这段路虽然不长，可要顺利坚持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艾诚说着，冲跑道上的四人，高声喊道：“加油！一定要坚持到底！”
由于不能靠近跑道太近，宁不能跟赛跑中的四人说话，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生怕一个眨眼间，他们就不见了。随着路程的拉长，她的心越来越担心，昊和寒毕竟是习武之人，宁不至于太担心，但是静和杏两个弱女子，平常虽有坚持运动，可毕竟马拉松比赛需要大量的体力，和恒久的耐力，宁心里担心她们撑不下去。
比赛跑程经过一半的时候，昊和寒依旧轻松，静和杏开始显得有些吃力。然而，昊和寒并没有加速前进，始终陪伴在两个女生身侧。宁渐渐明白，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夺得名次，而在于坚持。
经过三分之一跑程的时候，杏跌倒在地，宁焦急地就要往里面冲，却被拦在跑道以外。长跑中最忌讳的就是中途停下或是摔倒，这样的中断很可能中断耐力，无法坚持下去。为了让静不受影响，寒陪着静在前面慢慢地跑着，昊扶着杏。
原以为杏会因此退出比赛，然而杏摇了摇头，她看了看宁的所在，微微笑了笑，决定继续前进。刚开始，昊扶着杏，不久后，杏便独自前进。很快地，昊和杏追上了静和寒，他们四个再次一起出发。
虽然听不见他们的任何对话，但宁看得清楚，他们四个人，相依相助，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正是让他们多年相聚的力量——爱和坚持。
快到终点的时候，静和杏面色惨白，脚步晃荡，昊和寒也体力不支，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帮助静和杏。宁和艾诚冲他们高喊着加油，希望能给他们带去力量。
“我们一定能够坚持到底的，加油！”昊高喊着，寒和静，还有杏他们像得到了一股力量，振作起来，向着终点一步步迈进。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静和杏几乎用走路的速度朝着终点前进，昊和寒依然保持跟她们一样的速度。宁在终点处，望着并不远的她们，一次次喊着加油和坚持，虽然只是一场比赛，她的心却无端紧张起来。
“太棒了！”宁抱住了冲过终点的杏和静，高声喊着，竟没有察觉眼泪从眼角滑落。
静和杏无力地抱着宁，高兴地笑着。很快地，静和杏离开宁的怀抱，跟昊和寒站在一起，他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被汗水浸湿的衣裳紧贴着他们的身体，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前，他们的脸色有些惨白，他们的气息还未调匀，然而，他们的脸上，有着一致的笑容——胜利和满足！
“宁，我们成功了，你看到了吗？”昊高兴地笑着，对宁说道：“虽然这只是一场马拉松比赛，虽然这不是我们的强项，但是，我们四个约好了，一起出发，一起到终点，谁也不要丢下谁。纵然途中我们想放弃，可我们知道，为了终点的相聚，我们可以一起坚持。我们做到了，唯有不离不弃，才能坚持到最后！”
“虽然中途我摔倒了，真的很痛，真的很难再继续。可是我看到你为我加油，看到静和寒在前面等我，看到昊为了我停下来。我知道，再难我也要继续跑下去。我做到了，我跑到了终点，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很幸福！”杏笑着，眼中带泪。
“宁，你所面对的困难，我们可能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人生就像一场马拉松比赛，我们想跑到终点，必然要经历跌倒的痛苦，但是，只要我们愿意坚持，愿意勇敢，就一定会顺利到达终点。所以，你也要坚持，因为你一定会顺利走到终点，获得冠军的。”静有些感伤，却带着笑容。
“丫头，让我们一起陪着你，不离不弃。请你跟我们约定，一起往前走，打赢手术这场战，好吗？”寒大声说着，像一种承诺，一次宣誓。
原来，他们四人参加这场马拉松比赛，就是为了向宁证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们都会不离不弃，相约到终点。他们希望通过这场比赛，消除宁心中对手术的害怕和疑虑。
宁看着他们，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是对他们的承诺。她冲过去，深深扎进他们的怀抱……
蔚蓝的天空下，碧绿的青草地，他们平躺着，呼吸自由的空气。
“真没想到，你们这一招这么有用，像牛一样倔的宁也被你们征服了。”艾诚感叹道，“不过，我算是见识到你们之间的感情了。我终于明白，宁为什么对你们念念不忘，不愿离开你们。就连我，也不舍得离开呢。”
“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要我答应回新加坡做手术，你们得答应我几个条件。”宁坐起身，俯看着平躺着的他们，一脸得意的笑容。
“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昊已放下心头大石，一副轻松的表情。
“第一，你们四个要回到海南去。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为了我，你们已经出来很久了。我不要你们为了我而打乱原有的生活。”宁说着看了他们一眼，不等他们回答，继续道：“第二，如果我手术失败，允许你们难过一阵子，但不能难过太久，要记得，我曾经跟你们在一起，这是幸福的事，即使我走了，也没有遗憾。第三，如果我死了，你们要替我活下去。”
“这叫什么要求，都是些你自己胡思乱想的东西，我不答应。”昊反对道。
“这是交换条件，不得反对！”宁说得掷地有声，语气坚决。
“好，这些条件，我们都答应了。我来监督他们的完成情况。”静做起来，对宁承诺做出承诺，复又道，“但你也得答应我们，好好接受治疗，随时跟我们保持联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我来监督！”艾诚抢白道，惹得宁冲他翻白眼。
“好，双方都有一个监督人员，这是我们大家的约定，谁都不许反悔。否则，谁就是叛徒！”
一只手叠着另一只手，他们把心交叠在一起，对未来做了郑重的承诺。
阳光从云层中洒下来，光束落在他们的笑容上，那么干净，那么美好，那么，让人陶醉。因为，那是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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