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回 莫厌潇湘少人处
二老蛮解释道：练心，说白了就是要去找个老实人骗，因为人性虽然自私，但本性都是向善的，如果你敢骗那些善人，自然骗起恶人来，才更下得去手，而大当家之前骗人，都属于自卫或者求生，所以有些理直气壮，但如果为了钱财，不去练心的话，恐怕会漏了局，闹出人命。
陈风点了点头，心想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在独立团的炊事班干下去，那就得拿出点本事来，现在手里没有枪炮，要想弄来粮食，要么绑票，要么行骗，从安全的角度上来讲，骗的成本会低很多。
独立团吃完饭后，陈风一边收拾灶台，一边跟二老蛮商量，说道：“我看你陷阱做得不错，你是不是会‘扎飞’？”
‘扎飞’是《阿宝篇》上写的一句行话，说白了就是装神弄鬼，甚至借助道具和一些简单的化学反应，是一门十分有技术含量的手艺，如果扎飞扎得好，连那个变魔术刘谦都自愧不如。
二老蛮点了点头。
陈风想了想，说道：“我想现在就去‘练心’，晚上能陪我走走么？”
二老蛮又点了点头，又接接巴巴的说了起来，大概的意思就是：大当家，山上的弟兄们之所以都愿意跟你，还是因为你有善心，大家跟你混，不吃亏。你这样的人，练心是非常难的，但挺过了这关，你会无往不利。
陈风想了想，自己这样，跟“江相派”能有什么区别，但眼下后勤吃紧，来不急思考这些事情。
傍晚，陈风朝老百姓借了一件干净衣服，在二老蛮的陪同下，走了五里山路，来到临村红丈村，先后敲了几家门，但都被赶了出来，有一家甚至还放狗咬他，还好二老蛮急中生智捡起一块石头，才把狗吓跑。
赶走了恶狗，天已经大黑，陈风背靠着一户人家的大门坐下，喘着粗气，山里头传来了狼的叫声，陈风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心想重新翻山是回不去了，今天巴成是要在这个村子外面过夜，都怪自己太心急，非要在晚上出来，这挨一突宿冻，还不得冻死。
就在陈风和二老蛮万念俱灰的时候，身背后的大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他眼神不好，听到门外有动静，就出来看了一眼。
经过简单的攀谈，老太太把陈风和二老蛮请进了院子。老太太约摸六十多岁，自己在家，满脸皱纹，连忙把两个人让进屋子，一个劲地说：“慢着点，慢着点，我给你拿个凳子。”
陈风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她的眼力不好，还摸着黑给陈风倒了一杯水，接过水时，陈风看到她的手上都是裂口，特粗糙，像树皮，忽然就想起自己的母亲，在穿越之前，还因为什么时候找女朋友的问题跟母亲吵了架，结果现在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妈了。
老太太关心地说：“这么年轻就出来做这个啊？”
陈风急忙一翻白眼，说道：“大娘，我从小失明，就跟师父学算卦，眼瞎了，但心里清楚啊。”
老太太说：“对！对！对！好孩儿啊。”
陈风假装失明，指着身后的二老蛮说道：“这是俺弟弟，是个哑吧，俺们爹娘没得早，俺俩这样，去做工又没人要，就只好出来给人相面，现在日子难啊，俺们俩连顿饱饭都没吃过。”
老太太说完，把仅有的油灯放在屋里，摸进了后屋，拿出一个半的菜团子，说道：“俺今天还没吃，要不你俩吃了吧，小伙子吃得多。”
原本饥肠辘辘的陈风看到这一个半小菜团，于心不忍，便说道：“大娘，我们哥俩近日命里犯冲，吃不得菜，您留着吃吧，我们来之前吃过干粮了。”
老太太听完，又把菜团子端了回去，走了回来，看着两个后生，可惜眼神并不好，只好眯着眼睛，尽力去看。
二老蛮看了一眼陈风，知道他心里过不去那道砍。
陈风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圈，最终打定了主意，对着老太太说道：“大娘，我没别的本事，就会算一卦。您请我们来，打算给谁算啊？给自己吗？”
老太太连忙摆手，说道：“不是。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不用算了。你给我儿子看看吧，看看他这两年怎么样啊？有坎儿有灾没？”
她这句话直接透露出他儿子这两年肯定不怎么样，而且老太太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陈风听完，便说道：“大娘，你得把你儿子的生日告诉我，哪年，哪月，哪天，什么时辰？”
其实这就是演戏了，后面怎么批、怎么说，陈风早就想好了！
老太太报出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后，陈风低下头，开始掐指运算，翻白眼时，他看到老太太焦急地等待着。
二老蛮拿出拿盘，放在陈风的边上，陈风摸了又摸，便开口言道：“大娘，您儿子是水命啊，这两年犯太岁，不太顺啊。”说完，等着她说，看她怎么回应。
根据规律，基本是肯定回答，如果是否定也没关系，陈风说的“这两年”，也可以包括今年，今年刚开始，还没结束，如果她否定，陈风就说到下半年才会见到。
结果老太太叹口气说：“是啊。”
“大娘，您这儿子是个孝顺儿子啊！”陈风掐指一算，想了想，便装做恍然大悟一般。
这句话几乎百发百中，因为父母疼孩子十分，孩子还父母一分，父母就觉得自己的孩子孝顺。况且逆子本来就是少数，如果她儿子是个不忠不孝的白眼狼，她也不会这么难过，更不会给她儿子算命。
老太太落泪了：“是啊，我那儿子啊，对我可好了，个子高，有力气，还会打拳，孝顺啊，可惜天天想着打鬼子，老想离开家啊。”
看到老太太眼里含着泪花，陈风继续说道：“他这两年犯走马星！”
老太太问：“什么星？”
见没听清，陈风大声说：“走马星，就是东奔西走啊，又累又苦啊。”
这个年代，为了挣命，哪个不东奔西走？
老太太眼泪啪嗒落下，“是啊，去年抓壮丁，我儿子就逃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啊！”
看到老太太流泪，陈风也悄悄的哭了。
老太太见陈风一哭，便拿了个脏手巾，边给他擦，边说：“孩儿不哭啊，孩儿不哭。”
陈风接过手巾，说道：“大娘，我替你难受啊。”
“好孩子啊，好孩子。”
“大娘啊，你的儿子现在到难处了，很危险啊。”
老太太惊恐地说：“怎么了，还活着吗？”
陈风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活是活着呀，就是太危险了，战场上那子弹可不长眼啊，他这个灾得破破呀，不破就回不来了！”
老太太大惊失色：“快给破破，怎么破啊？”
陈风想了千百种说法，都开不了口，转念再三，便说道：“你拿块红布，上面写上儿子的名字。晚上十二点，把它系在一棵大槐树上，你就说大槐树啊，大槐树，我儿认你当干娘，保佑我儿别受伤。然后磕三个头，回来把红布盖在鸡窝上就行了。大娘，要记清啊。”解灾说得越生动，就显得越真。这种认大树为干娘，认水簸箕为干爹的手段，都是书里提到的，被陈风活学活用。
“这就保佑他没事了吧。”
陈风的心突突的跳，说道：“大娘，还不行，你儿子在面外打死过鬼子，那些被他打死的鬼子，也会向他索命啊。”
老太太又开始忧虑：“那怎么办啊？”
“你得替他做善事啊，多做善事，善有善报！”
“对！对！对！孩儿说得对啊！怎么帮他做啊？”
陈风在命盘上摸了摸，若有所思的说：“你替他捐点香火钱，我帮您送到寺院，我泄露天机了，我也要帮着捐。捐完就好了，最晚明年开春，您儿子就回来了！”
老太太听完，有些尴尬，只好又开口言道：“我这还有几个铜板。”
陈风接过铜板，一看才三个，实在于心不忍，便说：“大娘啊，实在没有就算了。我替你出了吧。”
老太太忙说：“可不行，可不行，孩儿，你等着，我这还有几尺没动剪的新布。”老太太回屋里翻弄了好一阵，把压箱底的一卷蓝布拿来，就是农村做被面的那种染色的蓝色粗布。
话说到这，已经到了陈风的心理极限，他再也没办法开口要东西，便说道：“这就行了，大娘，我都替你捐了。”
老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可亏了孩了，可亏了孩了。”
那一晚，陈风就留在老太太家的柴棚住下，翻来覆去，陈风睡不着，转头一看，倒在一旁的二老蛮也醒着，便捅了捅他，摇了摇头：
“不行了，老子骗人无数，但都是鬼子汉奸，老太太我实在是骗不下去了。”
二老蛮也坐了起来，看了一眼陈风，说道：“大……大当家，你心善，我也不落忍，咱……咱俩帮他把这个冬天的柴都……都劈了吧。”
说干就干，陈风和二老蛮翻身起来，把柴房里的柴火都劈成了细条。
干活完，陈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说道：“我怕对不起良心，所以带来了十块大洋，咱回头塞到老太太家炕席底下吧，回头骗她说是菩萨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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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陈风没有吃早饭，推门就要走，老太太听说他俩要走，便领他们到家门口，然后慢悠悠地说：“孩儿，走路小心啊，村口有井。”
陈风假装拄着竹竿，装模作样地走出村庄，一路跑，一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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