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绝壁、冰泉 2
他竟然是七日前在路边卖酒的那位老酒翁。\WWW。qВ5、c0М\\
剑大麻子板着脸道:“你不想杀人,我们也不想杀你!你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老酒翁嘿嘿奸笑,“老夫这儿有一包解药,想用来换辜独少侠手中的那块玉佩。”
破七笑道:“我们没有人中毒,要你的解药何用?”
老酒郎指了指脏三捧着的酒缸,叹道:“老夫在那缸酒里下了慢药,现在七天已过,该是毒发的时候了!”
脏三还真是听话,老酒郎话音刚落,她便慢慢的放下了酒缸,顺着缸壁瘫倒了下去。
辜独扭回头,对着老酒郎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放回了怀中。
老酒翁一愣,问:“难道你不想要解药?”
辜独道:“她根本没有中毒,我为什么要你的解药?”
老酒翁更是满头雾水,疑问道:“她……她没有中毒?”
剑大麻子道:“荒郊野地,卖酒的酒郎……即使这些都没有什么可疑的,难道那两只大缸酒还不足以令人起疑吗?”
两个盛满了烧酒的大缸,加在一起怕有千斤之重。一个老态龙钟的卖酒翁如何能将它担到远离集市的荒野之地?
老酒翁下毒的手法太过粗劣,稍有江湖经验的人也不会中他的诡计。
但他一路跟来,明明眼见脏三喝了七天被他下有毒药的烧酒。
所以他看向了又再站起身来的脏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脏三扬了扬手,手中捏着一只白色的蟾蜍。
晶莹的雪蟾。
避毒的天下极品。
老酒郎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辜公子,你的玉佩老夫不要了!”对着脏三伸出了手去,“姑娘?这只雪蟾是否可以借老夫把玩几日?”
雪蟾的名贵不仅仅在于它神奇的解毒功效,还在于它的稀有。
千百年来其绝少现于尘世。
可以考究的,只有唐朝武皇得到的一只雪蟾曾有过记载。
也有人说两百年前明成祖朱棣也藏有一只雪蟾。
那雪蟾原本由徽洲一位商贾花费万两黄金才收购而来。
朱棣曾数次派人求购而不得。
没过多久,那徽洲商贾的宅院莫名其妙着起了一场大火。
商贾一家老小一百七十余口无一生还,全部葬身在火海之中。
大火过后,有人见到大队锦衣卫经过徽洲,返回京城。
而后,朱棣曾多次取出过雪蟾向手下的文臣武将们炫耀。
时下,一只雪蟾的价值绝对在万两黄金之上,
即使是万两黄金,也要折合成五十万两白银。
有人要以十万两白银的价钱收购辜独手中的玉佩。
这块玉佩已经是天价。
但现在脏三手中突然露出了雪蟾,身值万金的稀世珍宝。
剑大麻子知道:
辜独身上的那块玉佩已经够让一些江湖中人眼红的了。
现在又多出一只雪蟾来。
如果这件事情传入江湖,四人此次杭州之行一定又会再增万般凶险。
所以剑大麻子决定灭口,
为求自保,他只有杀掉这个老酒翁。
而老酒翁也决定杀掉剑大麻子四人,
他不仅要夺取雪蟾,连辜独的玉佩也不想放过。
辜独并没有打算让剑大麻子来对付老酒翁,他按住了剑大麻子拔剑的手,“让我来。”
剑大麻子拨开了辜独按来的手,“我可以打发他的。”
辜独疑问:“你可知道他是谁?”
剑大麻子点头,“我知道!他是神鬼判官楚浩劫。”
楚浩劫成名于三十年前,从没有人在他那一百零八式劈神斩鬼刀法下走够百式。
劈神斩鬼刀法的最后八式曾经被江湖中人广为谈论。
可三十年来,却没有人再见到过这个神鬼判官。
现今神鬼判官重新现身江湖,他那套劈神斩鬼刀法究竟练到了何等境界?
他的武功自然要比三十年前高出许多,但究竟会高到何等程度?
剑大麻子根本不知道。
辜独见他认出了楚浩劫,以为他定是有信心战胜这个神鬼判官,所以便退去了一旁。
楚浩劫却是看也不看剑大麻子,而是瞥向了辜独,问:“娃娃?你是怎么认出老夫的?”
辜独指了指他的额头,“你的额头上有一处伤疤。”
楚浩劫摸了摸额头上的那条伤疤,叹道:“不错!这条疤是你父亲当年留给我的!”
辜独道:“家父曾经说过,如果你再入江湖,必将杀之。”
楚浩劫仰天长笑,哈哈哈……
“无敌神剑辜伸道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我神鬼判官难道还会怕他一个死人不成?”
辜独突然摇头叹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怕是你现在的武功还及不上三十年前!”
楚浩劫不禁一怔。
难道这位年轻的辜家后人竟然能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他内疾未康?
辜独点了点头,对剑大麻子点头。
“你绝对可以杀死他。”
“就凭他?”楚浩劫咆哮一声,回手抄出一柄三寸宽的镏金大刀,呼的一声,奔着剑大麻子的头顶砍去。
高手过招要看准对方的空当与破绽,剑大麻子此刻全是守备,根本没有空当容楚浩劫下刀。
但镏金大刀硬生生砍来,全然不加顾忌对方是何招法,一味的大开大合,猛冲猛打。
剑大麻子知道他臂力过人,不敢接招,只有躲闪。
一百式劈神斩鬼刀滚滚使过,楚浩劫手中的镏金大刀依旧耍得虎虎生风。
剑大麻子终于出手。
出手便是三剑。
楚浩劫被逼退了三步。
辜独笑呵呵的道:“劈神斩鬼刀一共有一百零八式,你所珍藏的最后八式是不是该让辜某见识见识了?”
剑大麻子不敢追击,因为楚浩劫已经换上了一招守式。
楚浩劫满脸迷惑,“你使得是神剑无敌叶飞扬的剑法,那你一定是叶飞扬的弟子?可……叶飞扬的弟子又怎么会同辜伸道的儿子走在了一起?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剑大麻子闻之色变。
他只使出了三招剑法,却已经被楚浩劫认出了他的师门。
辜独轻轻拍响了手掌,夸赞道:“好一个神鬼判官,剑大哥只出了三剑,你却已经认出了叶老剑客的流云剑法,不简单!不简单!”
剑大麻子、破七与脏三都是双眼发直,眼光的尽处却是辜独。
难道他早已经识破了三人的身份?
楚浩劫还是不解,“叶飞扬与辜伸道斗了一辈子,他们之间应该势同水火,你们怎么可能……”
疑问还没能问出,脏三已然发难。
她使得是袖剑。
楚浩只得咽下嘴边的疑问,以劈神斩鬼刀最后八式来应对脏三这柄一尺长的短小袖剑。
八式劈神斩鬼刀已经在转眼之间使过,楚浩劫突然看见一汪鲜血喷溅在眼前。
他的喉咙咕咕作响,却是连一丝声音也无法发出。
因为脏三的袖剑已经割断了他的喉咙。
辜独又在轻轻拍掌,夸赞道:“好一记‘流云惊龙’,好剑法!”
脏三瞪眼看来,眼神中有幽怨之情。
她又跑去了酒缸处,咕咚咕咚灌下了几大口烧酒。
楚浩劫手掌渐松,镏金大刀跌落在地,他回手捂向了喉咙,似乎是想制止住喷溅的血液。
可惜,在他手捂咽喉的同时,整个人也仰面摔倒了下去。
辜独对着剑大麻子抱了抱拳,“剑大哥!”看向破七,“子竹兄!”又走近脏三,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玲珑妹妹!”
脏三突的睁目,面如冰霜,喝问:“你姓辜,我姓叶,谁是你家妹妹?”
辜独哑然,闭口苦笑。
神剑无敌叶飞扬生前收有两位弟子,
大弟子剑九霄。
二弟子子竹。
叶飞扬七十岁那年,叶夫人为其生下一女,取名玲珑。
身份已经被人识破,剑九霄有些尴尬。
“辜独贤弟!剑某师门蒙难,只得隐姓埋名藏匿于落霞镇!见笑……见笑了!”
子竹道:“贤弟!家师与令尊为争夺神剑之名斗了一辈子,江湖中甚至有传言……说是家师乃是被令尊所害!可依子竹来看,令尊行事光明磊落,与家师更是英雄相惜,绝不会做出那等龌龊之事!”
辜独叹道:“二位师兄,家父虽然终其大半生都在与叶伯父斗剑,可他并没有敌意,他甚至把叶伯父认做了生平唯一的知己!叶伯父当年……”
“够了!”玲珑厉声喝断了辜独的话语,“叶家并没有找你们辜家寻仇,你不必多加解释?”
剑九霄道:“小师妹……”
玲珑竖起了手掌,“大师兄,不必多说!人家是雇主,我们是镖师,我们把人家平平安安的送抵杭州也就是了!”
辜独凑上前来,问:“玲珑妹妹?你可知叶伯父是被何人所害?”
玲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泪水顿时滚落。
辜独再又追问:“玲珑妹妹……”
玲珑泣声叫道:“不要你们辜家的假好心!”以衣袖拭泪,啜泣着奔了出去。
剑九霄叹道:“小师妹最是听不得这个!”
子竹叹道:“所以她才终日醉酒!”
辜独喃喃道:“以酒浇仇,仇何以解?”
剑九霄道:“杀害师父的幕后元凶应该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子竹道:“如果不是那样,我们又怎会隐避孤镇,非要等小师妹练成‘流云剑法’之后再去寻找那位仇人。”
辜独问:“你们三人乔装易容,隐性埋名,远遁他乡,以避仇家。难道……你们竟连是谁杀害了叶伯父也不知道?”
剑九霄摇了摇头,“只有小师妹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
子竹道:“当年十七位武林高手偷入叶家,与谷储那恶贼里应外合,围战我师徒四人……虽然师父力退强敌,可身中七剑十三刀,重伤之下,次日便撒手西去了!”
剑九霄道:“如今谷储已死,那十七位所谓的武林高手也不值一提,可在没有找到那幕后的元凶之前,我们兄妹还不想暴露身份。”
雨在下,疯狂的泼洒了三个多时辰。
辜独三人冒雨赶了三十里路,
他们终于看到了玲珑。
玲珑站在路中,也站在雨中,脸上挂着的不知道是泪珠还是雨滴。
辜独与玲珑冒雨相视。
待雨止,辜独走过,淡淡的道:“走吧!”
“去那儿?”玲珑问。
辜独脚步不停,“去杭州!奔丧!”
“未等到杭州,你已经死了。”说话的是玲珑。
“未等到杭州,你已经死了。”说话的是一位老太婆。
辜独注意到了老太婆手中那根由葡萄树根雕成的拐杖,两条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问:“你难道是天煞奶奶?”
老太婆似乎很是意外,哦了一声,道:“好小子!眼力不错!”
她竟然真得便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天煞奶奶。
谷储的外号叫做地煞星。
天煞、地煞,绝对不可以混为一谈。
谷储与天煞奶奶比起来可谓壤天之别。
出卖叶飞扬叶老剑客或许是谷储一生之中唯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
天煞奶奶造下的罪孽却是多得数也数不过来,每一件几乎都是不可饶恕的。
但天煞奶奶却做过一件义事。
当年两大杀手帮派之一,天字号杀手堂为祸江湖,少林、武当两派倾力围剿,不幸中其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天煞奶奶正巧经过,出手救下了少林十三位、武当七位弟子。
武当派现今的掌门人以及六位师叔辈的道长都是天煞奶奶当年所救。
少林方丈以及三十六堂中十二位主事也是被天煞奶奶当年所救。
虽然天煞奶奶罪恶昭著,可江湖六大门派以及武林四大世家都对她一再容忍。
她那生平唯一做过的一件义事已经成为了她多年以来避灾躲祸的免死金牌。
辜独似乎看到了她那块并不存在的金牌,隐隐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天煞奶奶得意的狂笑,拐杖一顿,喝道:“交出玉佩,老身可以给你们几个后辈一个痛快。”
即便交出玉佩也要受死,这便是天煞奶奶一贯的行事方法。
辜独犹豫片刻,道:“看在少林、武当列位高僧、道长的情面上,辜某今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可以走了!”
天煞奶奶怪声长啸,咯咯笑道:“娃娃?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老身今日却要瞧瞧,看你如何取老身性命?”
辜独晃了晃右臂,黑漆漆的铁棍由袖筒中滑出,握在了他的手中。
这铁棍有拇指粗细,棍身平淡无奇,棍梢却被削得锋利,其内中空,又似一根铁管。
天煞奶奶看了看这根铁棍,问:“你这是什么兵器?”
辜独用铁棍轻轻的砸了砸左掌心,笑道:“大名鼎鼎的‘天煞奶奶’该不会连棍子也不认得吧?”
天煞奶奶嗤了一声,不屑的问:“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你这根棍子练了多少个年头?”
辜独伸出了五个指头,“不多不少,整整五年。”
天煞奶奶晃了晃手中的拐杖,道:“这根拐杖在老身六岁之时便跟随老身左右,到如今,不多不少,已经整整有五十个年头了。”
辜独道:“王八爬行千年,难道还凶不过下山的猛虎?”
天煞奶奶怒道:“兔崽子,你这是拐着弯的骂我老婆子呢?”拐杖一横,瞬间攻上。
这拐杖专封人周身大穴,一但被它点中,立死无救。
辜独变了七种身形,接连换了三种步法,这才避开了天煞奶奶攻来的拐杖。
天煞奶奶暴喝一声:“好小子!”杖影如同雨点一般向辜独身上砸去。
玲珑突然惊声呼叫:“不可杀她……”
可是辜独已经由一片杖影中消失,转去了天煞奶奶的身后。
玲珑的叫声晚了三分。
铁棍由天煞奶奶的胸前刺入,再由背脊射出,落回到了辜独的手中。
剑九霄与子竹齐齐变色,
因为辜独满身皆是杀气,气焰冲天。
天煞奶奶摔倒了下去,胸口溅出一线污血。
辜独的铁棍上也有一线血汁滴落。
玲珑苦笑,“你杀了武当派那些道长、少林派那些高僧的救命恩人,看来你不可能活着赶到杭州了!”
辜独身上杀气又涨,“我辜独要去的地方,谁也拦不下。”
玲珑挖苦道:“即使十个辜家也绝不是少林、武当两派的敌手,你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辜独冷冷的道:“不管他是道爷还是佛爷,尚若阻我,我必杀之!”
子竹轻轻拉了拉玲珑的衣袖,低声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剑九霄低声道:“绝对不是!”
少林派的十八罗汉可以合力组成十八罗汉阵,放眼天下,难有几人可以破阵而出。
武当派的天罡剑阵玄妙多变,十二把青锋剑可以洞穿任何一位邪魔的身躯。
少林派的十八罗汉此刻便挡在路前。
可以组成武当派天罡剑阵的十二位道长拦在路尾。
剑九霄感觉自己的心好似沉入了冰冷的泉水之中。
子竹扣着暗器的手心渗出了丝丝冷汗,他预感到自己将要伴随着这些暗器躺在冰冷而又泥泞的道路上。
玲珑的袖剑在微微发颤,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惧怕的含义。
辜独只是轻声说道:“玲珑,你们师兄妹去对付天罡剑阵。我来对付十八罗汉。”
少林派的十八罗汉会败在不满二十岁的辜独手下?
任何一位江湖中人也不会相信。
小小的辜独要独自去挑战少林十八罗汉?
任谁听到,都会笑破肚皮。
剑九霄没有动。
让他们师兄妹三人去挑战武当派的天罡剑阵?
他连一成胜算都没有把握。
见大师兄没有动,子竹与玲珑也没有动。
辜独却动了,手中握着他那根铁棍,大步行向十八罗汉。
玲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阻止他,可话到嘴边却又没有说出口来。
少林派的十八罗汉并没有列阵,也没有对到来的辜独加以防备。
当前的老和尚道了一声佛号,“善恶有报!因果有道!天煞奶奶行孽一生,该有此果!”
辜独将铁棍收在袖中,掉头走回。
“他们只是来收尸的!”
剑九霄木呆的点了点头,叹道:“我们继续上路!”
子竹发觉背脊处一片冰凉。
他知道那不是雨水所淋,而是冷汗所至。
九月初九,重阳。
这一天捕到的蟹子最肥、味道最为鲜美。
距杭州已不足百里,辜独却并不急于赶路。
九华山下唯一的一处酒家。
桌子上摆起了青菜、肥鸡、美酒……
可剑九霄没有夹菜。
子竹没有吃鸡。
玲珑酒不沾唇。
桌子上还摆有一大盘蟹子。
辜独身前已经堆起了一堆蟹骨,还有两个空空如也的小酒坛子。
酒家外有一群年轻九华山弟子在偷偷议论:“辜老剑客的尸首已经在冰窖里停放了一个月,做儿子的不赶回去为父亲装棺入殓,责吉日下葬,却在这里品起了螃蟹,吃起了酒来!”
一声咆哮:“你们这群兔崽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个敞胸露乳,满脸横肉,胡须、鬓发一团糟的道爷将那些九华山的小道士一拳一个打翻在地,再吼道:“滚!滚!都给老子滚蛋!”
那群小道士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的逃散开去。
放荡不羁的道爷大步赶入酒家堂内,一把拍落了辜独手中的螃蟹,再一把打翻桌上的酒坛子,双臂一缩,将辜独抱了起来。
子竹的手放在了桌下,摸出了一把匕首。
剑九霄的手也放在了桌下,压住了子竹的手掌。
放荡不羁的道爷爽声大笑:“哈哈哈……兄弟?哥哥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手臂一弯,将辜独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辜独皱了皱眉,叹道:“铁杵?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斯文一些?”
铁杵,杭州城内的混世魔王。
辜独还是娃娃的时候,铁杵便已经在江湖中有了些名气。
辜老剑客曾经因为辜独与铁杵结交,在辜家的大门外抽打了辜独一百皮鞭,以示惩戒。
辜独被打晕了两次,却绝不言与铁杵绝交。
铁杵听闻,袒胸露背赶去了辜家,要求辜老剑客也抽他一百鞭子。
辜老剑客成全了他,他这才心满意足,说是算与兄弟有难同当了。
那一年,辜独刚刚年满十四岁。
而后,铁杵投身九华山玑珠道长门下,辜老剑客才没有继续制止儿子与他来往。
如今铁杵的师兄玄天道长已经接任九华山掌门之位,他的地位也随之提升,现在成为了九华山师叔辈的重量级人物。
铁杵正在埋怨辜独:“斯文是个蛋东西?老子要是斯文了,还是铁杵吗?还是混世魔王吗?”
辜独对着他的脑壳拍下了一巴掌,“你是谁老子?”
铁杵急忙将他放下,连忙道歉:“是哥哥的不是!你老子刚死,哥哥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诅咒自己!呸……呸……呸……”
他连唾三口,看得玲珑直筋鼻子。
辜独无奈的摇了摇头,问:“我爹现在怎么样?”
铁杵道:“还能怎么样?死了!死得很好,没受罪,舒服得很!”
辜独瞪起了眼睛:“你爹死得才好呢?”
铁杵连连摇头,“俺老爹死得可不好!哥哥六岁的时候他就死了,他那时候才二十五岁,可惜了那个岁数!”
他又是一笑,“你爹就不一样了!活了足足八十九岁呀!这是个喜丧!你可别……”
辜独用手挡住了他的嘴,问:“我是问我爹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铁杵点了点头,道:“哥哥都给你办好了!老爷子在咱家的冰窖里躺着呢……坟地哥哥也给你找好了……风水那是没得说,哥哥亲自给你看的……棺材也给你准备好了,上等的紫檀木……坟坑哥哥也给你……”
辜独急忙打断了他,插言道:“给我爹挖好了?”
铁杵嘿嘿一笑,道:“那是!”
辜独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回家!”
铁杵应着:“哎!我们回家!”
一声“回家”,这位卤莽汉子的双眼竟然有些湿润。
玲珑没有在酒家中喝酒,却是拎了一坛子酒在手中。
一路之上,她的嘴里始终都抿着酒。
杭州外三十里,路两旁开始有枯黄的柳叶飘落。
时值黄昏,枯黄的柳叶上映着一丝暗红。
飘落的柳叶中竟然也隐藏着杀机,
一柄锋利的柳叶刀由落叶中显现,悄然无声的刺出。
出刀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刀前三尺站着玲珑。
可柳叶刀刚刚刺来,铁杵已由旁里窜出,蒲扇般的大手握住了这柄柳叶刀的刀身。
大手旁歪,啪的一声,柳叶刀立时断为了两截。
铁杵吼叫着:“哪儿来的臭婆娘?”手臂一甩,半截断刀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中年妇女已拧身回撤到三丈之外。
半截断刀由她面前掠过,割去了她一缕青丝,却也被她险险避过。
但那半截断刀余劲未消,再又飞窜丈余,噗的一声,射入了一棵柳树的树干之中。
玲珑紧紧的盯着那中年妇女看去,身子在微微发抖。
剑九霄瞪大了双眼,似乎要将那妇女生啖活嗜了一般。
子竹的眼中隐约现露泪光,泪光之中又带有唳气。
辜独取出了玉佩,问:“你是来抢这块玉佩的吧?”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半截柳叶刀指向了玲珑,“我为了杀她而来。”
辜独问:“她只是保护我的一位镖师而已,你不为抢辜某的玉佩,却是要杀辜某的镖师,这是什么道理?”
中年妇女一字一句的道:“因为她是叶飞扬的女儿,叶玲珑!”
辜独双目放光,问:“你凭什么说她是叶玲珑?”
有人道:“因为我们看到了神鬼判官楚浩劫的尸体,他是死在叶飞扬流云剑法中的一记‘流云惊龙’之下,所以我们便认出了他们三个人的真正身份!”
又有人道:“所谓‘安远镖局’,本身便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再有人道:“剑大麻子便是叶飞扬的大弟子剑九霄。破七便是叶飞扬的二弟子子竹。而这个脏三……便是叶飞扬唯一的女儿叶玲珑。”
还有人道:“他们三个乔装易容,为了隐藏自身可唯煞费苦心,但他们无法隐藏自己的武功,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只要杀了她,五年来压在主人心头的巨石便可以消化于无形!”
“不妨将这剑九霄与叫什么子竹的也一并了结掉,省得日后再给主人生出罗唣来!”
“也好!”
“不要伤了辜少侠。”
“事情与他无关,我们弟兄自然不会伤及无辜的。”
“废话少说,抓紧办事!”
柳树林里又陆续走出了十六个人来,
三位老头,
九位中年汉子,
连同适才折刀的,一共是五位中年妇女。
“你们十七个狗贼当年偷袭了我们叶家,杀害了我的父亲。我叶玲珑还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却自己送上了门来。好!好!玲珑今日便要为家父报仇!”玲珑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见她内心无比愤怒。
这十七个人便是五年前偷袭苏州叶家的十七位武林高手。
虽然先有谷储暗下杀手,使得叶飞扬负伤在身。
可他们又再重伤叶飞扬,至使其伤重不治。
他们绝不是庸俗之辈。
而现在他们又要杀叶玲珑。
叶玲珑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叶玲珑,那时的她无力自保,还要拖累父亲。
现在的她已经有绝对的信心杀死对方任何一位高手。
剑九霄也不再是五年前的剑九霄,他的剑已经可以暴涨出一尺剑气。
子竹的暗器早已经修练得炉火纯青,破衫的七个补丁之下更是隐藏着一百八十六颗夺魂索命的暗器。
但对方有十七个人。
若是对方不讲江湖规矩,以五六位高手合力攻击他们一人,他们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玲珑知道,这十七个人绝对不会同她讲什么江湖规矩。
刀、剑、鞭、叉、棍……对方已经亮出了多般兵器。
玲珑也亮出了自己的短剑。
“杀……”
十七个人一窝蜂的冲杀了上来。
竟有十人合力来战玲珑。
而剑九霄只分得四位。
剩下的三位则奔向了子竹。
玲珑立时身处危难。
上三路、下三路、中路,每一路都有刀剑扎来。
玲珑接连退出了十三步,整整退出了四丈多远。
可身后已是参差的杂木,再无可退之地。
她于危难之际猛的扫出一片剑影,十位敌手被这一剑所震,竟然各自后退一步。
但十人紧接着又再后脚上前,攻将上来。
铁杵赞了一声:“玲珑姑娘,好剑法!”人已经站到了她的身侧。
又见人影一晃,辜独站在了她的另一边。
对方一位银发老者紧蹙双眉,苍声来问:“辜少侠?此事与你本无关系,你又何必为了这丫头强自出头?”
铁杵抢先嚷道:“无论是什么人,谁要是敢动玲珑姑娘,你家铁杵爷爷便要跟他拼命。”
银发老者一怔,问:“你是混世魔王铁杵?”
铁杵拍了拍袒露在外的胸口,道:“不错!爷爷便是混世魔王。”
银发老者冷冷的道:“你可知老夫是谁?”
铁杵一怔,看向了辜独。
辜独道:“他是‘千山上人’羽鹤道长。”
羽鹤道长没有道观,“道长”二字也是他自己加在名号上的。
他原本叫“千山上人”羽鹤。
羽鹤原本是一名金剑杀手,死在他剑下的冤魂没有一千也要超过八百。
只是他后来厌倦了杀人的生活,自己在“羽鹤”之后加上了“道长”二字,从此不再以杀人为业。
铁杵听说过他的名字,道:“你就是那个胡乱杀人的家伙?”
羽鹤道长道:“现在站到一旁看热闹还来得急!”
铁杵喝道:“废话!”
一拳勾出,却是正中他的小腹。
羽鹤道长单手撑地,一个筋斗翻出,站定之后,满脸皆是痛楚。
铁杵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嘲笑道:“唉……江湖中有太多名不符实之辈!”
羽鹤道长对着九位同伴吼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九人相互间窃声提示:“不要伤到辜公子。”
“伤……伤……伤着我家弟弟算是你们本事。”铁杵嚷嚷着,双臂狂舞,冲入了人群。
九人立时散开,留下两位使棍的中年人与之缠斗,另外七人则分别袭向了玲珑与辜独。
玲珑还未及出招,辜独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
一众七人,尽被辜独拦下。
羽鹤道长悄悄的绕过众人,挥舞着袖袍扑向玲珑。
玲珑的短剑微微一颤,剑锋所指正是羽鹤道长飞扑之势的破绽所在。
羽鹤心头一惊,急急拧身退回。
此时,与铁杵所对的那两位中年人手中的木棍已经被折断,双双负伤倒地。铁杵又赶来帮助辜独。
所对剑九霄的四人,一死一伤,另外两位中年妇女正在苦苦支撑。
子竹所对三人尽数死在了他的暗器之下,他又倒握着匕首扑去支援师兄,一位中年妇女后颈中刀,立时毙命。
羽鹤道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由背上取下剑袋,犹豫片刻,抽出了其内的金剑。
“玲珑,小心他的金剑。”辜独虽然力战众人,却还在留心她的安危。
与辜独对招的老头叹道:“辜公子!若非行前有人多加叮嘱,你此刻早已经死在我等手下!”
辜独嘻嘻一笑,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前辈心有顾忌,晚辈却可全力以对,这一战,你们必败。”
老头再又叹气,手指碰了碰腰间悬挂着的那柄两指宽的窄刀,但却并未将它取下,只是空手与辜独相对。
羽鹤道长却已经将金剑握在了手中。
金剑上下透着一股邪气。
羽鹤道长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人面无表情,满身尽是杀气。
羽鹤道长已经变回了杀手羽鹤。
“老夫出道至尽,从没有人在这把金剑下走过七招。只要你能接下老夫这七剑,老夫甘愿自裁在你面前。”
玲珑一声不出,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双肩。
一个人若要出剑,他的肩膀必然先有动作。
羽鹤已经出剑,但他的肩膀却根本没有动。
这便是杀手与剑客的不同。
剑客所在意的是剑招,破解对方、完善自己的剑招。
杀手不同,他只想用最快捷的方法取下对方的性命。
玲珑确实没有接下羽鹤七剑,她只走到了第六招。
但羽鹤的眼神中还是露出了一丝赞誉,似乎在说:“年纪轻轻,能够接下老夫六剑便已经很不错了。”
可他却又连连摇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因为玲珑的剑已经插在了他的胸口。
羽鹤手中握着金剑,剑长四尺四寸。
玲珑手中拿着短剑,剑长一尺三寸。
两人相对,二剑相对,而且他认为已经该是玲珑葬送在他这第七剑之下的时候了。
可玲珑竟然绕过了他的金剑,并将短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羽鹤还在摇头,还在喃喃:“不会是这样的!”
玲珑收回短剑,正色道:“流云剑带有我心中的正气,你手中的金剑却透出邪恶,无论你的武功有多高,你终究还是逃不出邪不压正的千古定论!”
羽鹤的胸前开始喷溅出鲜血,那苍老的脸颊上又滚落出一颗泪珠,他以金剑拄地,支撑着欲倒的身躯,自语道:“是这样?是这样!贫道终于明白了……”一声“贫道”,他已经不再是冷血的杀手,可他声音却越来越细微,直至消无。
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铁杵连毙三人。
剑九霄一剑劈去了一位老者的半边脑袋。
子竹丢出两把飞刀,了结了两位中年人的性命。
一行十七人,曾经偷袭叶家,重伤叶老剑客叶飞扬的十七位高手,现在只剩下正与辜独相斗的这位老头。
铁杵站去了一旁,他看出辜独无意取这老头的性命,而这老头也无意伤害辜独。
但这老头却是叶家的仇敌,所以剑九霄、子竹、玲珑分三面包围了上来。
一声响箭贯穿山林,老头退后三步,抬头看了看,掉头便走。
辜独拉住了玲珑,并示意剑九霄与子竹放他离去。
剑九霄与子竹虽有犹豫,可还是停下了脚步。
老头经过被铁杵折断木棍、负伤倒地的两位中年人,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跟随他离去。
突然,二人胸前暴血,双双跌倒在地。
剑九霄大惊失色,却是只看到了刀光一闪,竟连那老头是如何出刀收刀都没有看清。
快,这一刀实在太快了。
辜独道:“真没想到,洛阳的霹雳快刀陈老爷子,竟然会听命于他人行事!”
老头闻之止步,道:“老夫并不是他的手下,但却欠着他的人情!”
他在回话,却并没有回头。
辜独一愣,他刚才只是凭借猜测试探,却没有想到这老头竟然真的是洛阳的霹雳快刀。
剑九霄忍不住问:“老爷子口中的‘他’是指何人?”
陈老爷子道:“恕难相告!”再又抬腿行去。
玲珑看了一眼辜独,眼神中透出一丝感激之意。
若不是辜独的拦阻,玲珑一定会冲上前去与陈老爷子拼命,但她已经见识过陈老爷子的霹雳快刀,如果与之交手,她绝难全身而退。
铁杵突然一声嘲笑,道:“好啦!别拉着叶姑娘的手不放了!”
玲珑这才察觉自己的手还握在辜独的掌中,急忙将手抽了出来。
辜独呵呵一笑,尴尬的脸上有少许红晕,还好是在日幕之际,旁人很难发觉。
他道:“走吧!还要赶三十里路呢!”
玲珑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为什么他们不敢伤你?”
辜独支吾着:“我爹的名望……辜家的势力……或许他们得罪不起吧!”
玲珑道:“你骗我,应该有别的原因,而且你知道原因是什么。”
她的双眼盈满了泪水,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剑九霄劝道:“小师妹!不要这样,或许辜少侠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子竹叹道:“辜少侠做得已经足够了,我们不该再强求他什么!”
铁杵叹道:“不够!我这弟弟做得还远远不够!”
剑九霄与子竹以为铁杵是在客气。
玲珑却很是惊讶,呆呆的问:“你……你知道些什么?”
铁杵嘿嘿一笑:“哥哥什么事情都知道!”
“那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敢伤害他吗?”
“知道!”
“为什么?”
“哥哥不能说!还是让这姓辜的亲口告诉你为好!”
剑九霄与子竹听得满头雾水,却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玲珑还要问些什么,铁杵却嬉笑着大步跑开了。
辜独更是早已经离去,此刻已身在百丈之外。
辜家大门前一片素白,十六对灯笼映射着刺眼的白光。
在安远镖局支付镖银的那位老门房早已等在门前,身上所穿的还是先前那一套丧服。
辜独来到,唤了一声:“爹!孩儿回来了!”
老门房招了招手,大门内跑出十几个手捧丧服或是白布条的下人,七手八脚的为辜独披换上了丧服。
铁杵是孤独的义兄,他也免不了一身素白。
剑九霄和子竹出于礼节,各自在腰间系上了一条白布。
玲珑身上却是丝毫也未增加辜家的白色物件。
一声长叹:“少爷!你终于赶回来了!”
管家辜怀恩踮着脚跑了出来。
“走吧!去给老爷守一宿夜!”
铁杵道:“哥哥陪着你给老爷子守夜去!”看了看玲珑,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
辜怀恩已经引路在前,众人跟随着跨入了辜家的大门。
灵堂摆在冰窖内,辜独跪在父亲的尸体前,道:“爹!孩儿已经艺成下山,可是您却先走了一步,没能让孩儿看到您最后一眼。”
铁杵跪在他身边,道:“老爷子看了你十四年了,早就已经看够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也没什么要紧的!”
辜独瞥着眼睛看来。
铁杵噘着嘴道:“我知道!我闭嘴!”
剑九霄和子竹为辜老爷子上了一柱香。
玲珑呆呆的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辜怀恩早已安置了客房,带着他们下去休息。
冰窖内只剩下了铁杵与辜独。
铁杵叹道:“叶姑娘本该换一身孝服的,可她却连孝带都没有系!”
辜独再又看来。
铁杵噘着嘴道:“我知道!我闭嘴!”
辜家的宅院为徽式建筑,一共有七进,六百二十间房。
行在院中,辜怀恩为三人一一介绍……
剑九霄与子竹唏嘘不已。
叶飞扬与辜伸道齐名,年纪也相同,但二人的产业却相差甚远。
叶家有院,房屋不过三十六间,两下相较,何止百倍!
客房安排在别致的旁院内,正对一处花园,只是夜已深,无法领略到花园中的景色。
剑九霄与子竹同住一间客房。
玲珑的房间在他们的隔壁。
辜怀恩离去,剑九霄与子竹又是一番感慨。
感慨过后,剑九霄道:“这趟镖算是走完了!”
子竹问:“明天我们就要回落霞镇了吗?”
剑九霄道:“这要看小师妹的意思!”
子竹道:“我们的身份已经破露,再回落霞镇……可就吉凶难料了!”
剑九霄道:“可小师妹又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若是肯说出来,我们师兄妹找上门去,是生是死,做以了断便是!此刻我们在明,人家在暗,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玲珑紧紧的捂住了耳朵,泪水噗嗤噗嗤滴落,染湿了颈下那条绣花的枕巾。
子竹轻声道:“不要再说了,小师妹哭了!”
剑九霄叹道:“什么事都要憋在心里!大家是师兄妹,有什么难事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这难道不好吗?”
“好了!好了!别再逼她了!”
玲珑啜泣不止,眼前更是一片朦胧。
家门遭受巨变的场景又再浮现。
父亲临终前的话语犹在耳边。
她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了一块碧绿的玉佩。
玉佩雕得是一只凤!
难道它与辜独的那只凰竟然是一对儿?
叶飞扬单独将女儿唤在身前。
玲珑一直在哭,直到父亲开始交代复仇之事。
“说不许你报仇也是无用!可凭你们师兄妹这点功底,去了也是送死!你去杭州,找辜老剑客帮忙吧!”
“你们为争夺神剑之名争斗了一生,他怎么可能帮我的忙呢?”
“他一定会帮你的,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什么?”
“而且我们叶、辜两家还是亲家!自从你出世,为父便同辜兄为你与他的儿子定下了婚约!你是辜家的儿媳妇……”
玲珑曾经独自来到过辜家,那时的辜家与现今一样的气派,富贵逼人。
辜伸道在书房中会见了她,也看了她带来的婚书与玉佩,并笑着道:“这只凤代表着独儿,那只凰代表着你,互换信物意味着你们心里都有对方!呵呵……这还是我与你父亲比完最后一场剑,你父亲想出来的法子呢!唉!往事犹在眼前,可知己却已经不在!”
玲珑终于可以肯定,辜老爷子,自己未来的公公,确实是父亲的好朋友。
但这位准公公却并没有答应为她的父亲叶飞扬报仇。
“辜伯伯出面实有诸多不便!你们的事情应该自己解决!”
玲珑伤心已极,啜泣着跑出了那间书房。
辜老爷子叹道:“叶姑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不妨在家中住下,等你的流云剑法练成……”
玲珑没有听完他那些废话,头也未回,一路奔出了辜家的大门。
在落霞镇,易过容、乔过装的师兄妹三人汇合在了一起。
玲珑只是说:“凭我们的武功还报不了我爹的仇!等我们的功夫练成之后再说报仇的事情!”
于是三人兑下了那个破院子,开了间不起眼的镖局。明里以镖师来掩盖身份,暗里却一直在苦练武功。
再次行来杭州,玲珑感觉出辜独与他的父亲有一些不同。
他既有热情也有正义,所以他应该是一个外表不拘小节,内心却大义凛然的伟男子。
玲珑突然感觉脸颊发烫。
是因为辜独的那块玉佩,还是因为他拿出玉佩时所说的那些话么?
“另一块玉佩雕得是凤,在我未婚妻那里……”
他已经知道了这桩婚事,而且已经知道了脏兮兮的脏三便是他的未婚妻玲珑!
玲珑知道自己并不脏,也知道自己并不丑。
可她不知道辜独会不会突然拿出婚约来,要自己嫁给他。
一路之上,辜独表面上看起来象是并不怎样在意她,可先前那些敌人很是容易对付。
傍晚时的这场拼杀才叫凶险,而她也由此看出了辜独对她的呵护之心。
泪水已经不在,玲珑突然发觉自己正在抿着嘴偷笑。
彷徨!
玲珑的内心满是彷徨与不安。
她在彷徨与不安之中度过了一夜。
天色刚刚发白,辜怀恩已经在房外叫门。
他只叫了玲珑,却没有叫剑九霄与子竹。
但剑九霄与子竹也同时起床,并跟随着双眼失神的玲珑一路赶来了辜老爷子的灵堂。
灵堂门外有老门房带领,跪有一众下人。
玲珑被辜怀恩带入灵堂内。
剑九霄与子竹也想跟随进入,但他们却被辜家的下人给拦在了门外。
有人为玲珑披换上一套丧服。
剑九霄与子竹顿时愕然。
铁杵手拿一轴锦卷,长长的道了一声:“跪……”
辜独拉着玲珑的手,浑浑噩噩的玲珑跟随着他跪了下去。
管家与一众门人分别跪在灵堂的两侧,辜独与玲珑竟然双双跪倒在了紫檀木做就的棺椁前。
剑九霄与子竹更是愕然,眼珠子瞪得有如铃铛。
铁杵已经展开锦卷,朗声念道:“老夫祖姓辜,名伸道,江湖人称无敌神剑……七十得子,取独字为名……”
看来他是在宣读辜老爷子的遗言。
“犬子独儿自幼聪慧过人,可惜年少时少经事故,结交……恩……恩……这个……”
他对辜怀恩招了招手,辜怀恩急忙起身,跑去了他身旁。
“这几个字怎么念?”他的手指指着锦卷。
辜怀恩低声道:“莽愚卤蠢。”
“什么?”他拨了拨手,辜怀恩跑回,又跪在了一边。
“恩……恩……”他清了清嗓子,“结交这个……狭义之辈!为父深感不安!痛心之余,不得不远送独儿赴昆仑拜师学艺……不想吾儿尚未艺成归返,为父却大限将至,不得不借此遗言嘱托吾儿一二……”
“辜家产业有怀恩打理,吾儿尽可放心。”
“江湖中事由你自行闯荡,为父多说无意。”
“只有一事:神剑无敌叶飞扬乃是为父挚友,叶贤弟遇难后遗有一女,闺名玲珑,乃是你的未婚妻子。为父了解她的行踪,老门房霸天会带你寻得她的下落,并告之你此中相关内情。”
剑九霄与子竹此时张口结舌,眼珠子即将瞪出眼眶。
意外!
师父与辜伸道竟然是挚友?
意外!
玲珑竟然便是辜独的未婚妻?
怪不得要玲珑身披丧服,跪拜这辜伸道。
又听铁杵念道:“玲珑吾媳,依爹爹的拙见,你父之难由你与独儿前去复仇更为适宜。爹已年迈,武功与剑术每日愈下,实是没有把握为叶贤弟复仇,况且爹爹还有诸多难言之隐!望你见量!”
“待得独儿艺成下山,吾媳的流云剑法亦应小成。复仇一事,你二人自行斟酌。为父已去,你们也不必顾忌为父的前事……”
谆谆千言,铁杵念得不伦不类,其中大意却已说得明白。
辜独拉着玲珑起身,玲珑双眼朦胧,看起来更加迷糊。
铁杵喝了一声:“上棺!”
辜伸道的遗体被抬入了棺椁。
管家辜怀恩亲自为主人盖棺上钉,又是一番评论。
好在辜老爷子是于八十九岁高龄寿终正寝,辜家少了哭天抹地的那般场景。
出殡!入土!行法事……
玲珑始终陪伴在辜独左右。
折腾到晌午,众人才得返回到辜家。
辜独与玲珑坐在堂厅之上,铁杵、剑九霄、子竹落座在下首。
辜怀恩的脸上终于见到了笑容。
“少爷,老爷临终前有过交代,要您不必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只盼着您能早日与叶姑娘完婚,早日带上他老人家的孙儿到坟前去看看他。”
玲珑羞涩的扭过了头去,自是心中扭捏难安。
只是她脸上有易容的药粉阻挡,旁人却是看不出她那羞红的脸颊。
辜独道:“玲珑父仇未报,我们的婚事容后再说!”
厅门被老门房关闭。
辜独问:“霸天?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老门房回道:“老奴都已经查清楚了。洛阳的霹雳快刀陈老爷子膝下有一女,取名蝶娘。蝶娘自幼多病,后又身染顽疾,性命垂危。陈老爷子亲自上门恳求,他竟然不肯相救。不知陈老爷子应下了他什么条件,他还是去了洛阳,而且将蝶娘的顽疾治愈。依老奴看,这便是陈老爷子为何要冒如此大不惟参与偷袭叶家之事的原由。”
辜独拍了拍玲珑的肩膀,“你怎么看?”
玲珑扭回了头,“陈老爷子……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那个人才是元凶,我们只去找他报仇也就是了!”
辜独道:“是啊!偷袭你爹的十八个人已经被我们锄去了十七个,若是不再追究陈老爷子的罪恶,便也只剩下幕后的元凶了!”
剑九霄和子竹终于禁不住问:“害死师父的恶贼究竟是谁?”
玲珑妙目闪动,看向辜独,辜独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玲珑咬了咬嘴唇,道:“你们不会不知道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妙手春雷吧?”
剑九霄惊呼道:“妙手春雷?成梦雷?怎么会是他?”
子竹叫道:“他……他可是江湖中最难招惹的人物,而且听说……他还是……辜老剑客的义弟!”
辜独道:“不错!成二叔确实与家父有八拜之交!”
子竹叹道:“难怪那些人不敢伤害你!”
剑九霄问:“可没听说师父与成梦雷有过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对师父偷下黑手?”
玲珑摇头:“爹爹也不知道!”
辜独叹道:“或许家父知道此中内情,可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子竹道:“即便师父与成梦雷有着什么过节,他与辜老剑客有着八拜之交,师父与辜老剑客又是挚友,什么过节也该化解了?”
剑九霄道:“即便仇怨难解,以他妙手春雷的身份地位也该发来战帖,明刀明枪的与师父一解恩怨。似这般搞阴谋诡计,靠偷袭害死了师父,足见他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
玲珑道:“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君子还是小人,爹爹确实是被他害死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辜独道:“看看二位师兄有什么意见?”
剑九霄道:“什么意见?上春雷山庄,找那成老匹夫报仇也就是了。”
子竹忧虑的道:“先不说春雷山庄那三百门徒如何对付,便是成梦雷在江湖中的朋友也多是难以招惹的武林高手,怕是还没等我们踏入春雷山庄的大门便已经横尸荒野了!”
“有什么可怕的?难招惹的武林高手由我去招惹,他那三百门徒我也能对付。”铁杵在咆哮。
辜独忍俊不禁,“你?一人一拳也能把你砸扁喽!”
老门房试探着道:“少爷?老奴能不能说两句?”
辜独正色道:“虽然你偏偏要去为我家看守门房,可你跟随家父多年,辜家没有人当你是下人!有话尽管说来。”
老门房笑了笑,道:“老爷的遗言中曾说……少爷可不必顾忌他老人家的前事。”
辜独不解,问:“那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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