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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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项进贡都到账了没？”首先发话的是穿着披风的那个男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可是这里的地方最高长官——尤关锡总督。
财政署总长艾立才——也就是之前走在中间的那位年龄偏长的看上去沉稳持重的人——在黑暗中并没能看清他的长相，而大厅里灯光的映照使他的样貌轮廓清晰了然，花白的短发，宽大的额头，眉毛很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精明的表情——此时正以响亮的声音回应道：“农工商的税收都已收缴完毕，只是还有一些工程款项的运营保证金还未到账。”
说完，他的眼睛向四周瞟了一圈，最后眼光落在披风男的面前，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总督微微闭起双眼，头稍稍向后仰了仰，沉思了片刻，然后睁开带着专注目光的两只充满威严的眼睛望了望桌角，随即大手一挥，做出决定：“没有履行缴纳义务的工程一律叫停！”下达了这条不容置辩的命令后，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喘了一口粗气。
坐在他身边的举止优雅的中年男子迅速做着笔录，手中的宝珠笔不停地转动，传来“沙沙”的声响。一看便知，他就是这位总督大人的秘书了。
此人名叫辛德虢，跟随总督已有些年头了，深得总督大人的信任。他长得一表堂堂，眉清目秀，行为温文尔雅，心细缜密，办事牢靠，能够察颜观色，用起来得心应手，而且善于为主分忧，在一些棘手的问题上经常可以正确地把握形势，分析出利害得失，为上司提供难能可贵的合情合理的建议，称得上是一个“点子库”，也被总督当做心腹之人来对待。
因此，总是可以看到他形影不离地跟随着总督大人出席各种会议或活动，不论是公开的还是隐秘的场合都有他的身影。他的任务就是做好每天的日志，提炼出有价值的信息，然后进行整理，归纳出一套完整的事态动向，以便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这时，坐在末端角落的小矮个探头探脑地环顾了周围的情况，怯声怯气地以试探性的语气询问道：“我，我……我的工程款什么时候能够到位呀？”这是总督大人尤关锡的妹夫——尹柑琶。他凭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的绝佳条件，毫不费力地包揽了该地区城防堤坝的所有建造工程。
这可是个满是油水的项目，通过尤关锡的从中协调，打通了各种关节，终于确保利润高出造价成本十倍以上。想到如此丰厚的利益，尹柑琶经常在睡梦中因数钱过累而清醒。
可是没等他好好地高兴高兴，问题却接踵而至。
原来，他贪心不足，为了多捞油水，利令智昏，竟然不顾全城百姓的安危，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用的是劣质廉价水泥，混凝土里不见半根钢筋，塞满了稻草。（在此要特别强调一下，正是由于这样的一种关系存在，工程承包商才能有恃无恐地为所欲为，视国家财产与人民利益为空气，大肆践踏法律底线，只为最大限度地牟取暴利，由此打造出一项绝无仅有的金字招牌——豆腐渣工程）。像这种触目惊心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了。
尹柑琶的运气并不好。堤坝刚刚竣工，本已安全地通过了验收，只待结算工程款了。哪知突如其来的暴雨一下就是一个星期，千里之堤最终没能抵挡得住暴涨的洪水，救命的稻草也化为了乌有，堤坝十分客气地为汹涌的波涛大开方便之门，多处决堤，洪流肆虐，所到之处一切化为废墟。看来自然的检验远比人为的评判更具有说服力，更加公正无私。
沿岸的村庄遭了大殃，庄稼颗粒无收，村民流离失所，房屋被毁，牲畜全无。
很快最高决策层得知了这一令人发指的消息，决定派遣一位钦差大臣亲往事故发生点，调查真相。远在深宫中的狻猊也被惊动了，他早已觉察到自己建立的城邦出现了严重的危机，所以借此契机展开整顿，使之回到良性发展的轨道中去。
在钦差大臣即将动身之时，他深夜秘密召见了这位肩负重任的忠志之士，特别嘱托了几句，便与之挥手而别。
情报很快传到了尤关锡的耳边，他深感情况不妙，惶恐不安。
不过他也并非等闲之辈，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督，树结了不少党羽。他在自己管辖的地方还是有一定的势力，向来是说一不二，无人敢不遵从。
因为大小官僚心里都明白，树倒猢狲散，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紧密相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谁也不愿触那个霉头。
这次查访算不得什么大风大浪，只要众口一词，同心协力，准保没事。什么钦差大臣，还不得哪来的回哪去，不管是谁，敢在这里找事，一定让他吃不饱兜着走。
当然必要的应对之策还是要有的。
当听到尹柑琶问起工程款的事项时，尤关锡顿时怒不打一处来，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厉色地对其一顿痛骂：“还敢提你的工程款，都是你办的好事，找来这么个麻烦，看你怎么收场！”
“我已经将封口费发给了每一个灾民手中了，谅他们不敢胡言乱语。”尹柑琶满脸奸邪地说，整个一无赖相。
尤关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尹柑琶觉察出自己刚才说的话用词有点不稳妥，立刻改口道：“是抚恤金都已发放到灾民手中了，这个不用你操心了。”变色龙使出了看家本领，油腔滑调的伪善说变就变。
“城防守备厅长，这些时你一定要严密监查，加强防备，把住口风，留意那些不安分的灾民，不要让他们四处流窜，满世界乱嚷嚷。实在不行，就把他们暂时监禁起来，严防紧守，24小时都要有人盯梢，决不能出任何乱子，接下来的事我们自会处理。让辛德虢协助你修复堤坝，安抚民心，这一切必须要赶在钦差大臣到来之前安排停当，不然又要有新的麻烦了。明天就开始行动吧！”
尤关锡看了看坐在桌子对面，始终沉默不语，毫无面目表情的城防守备厅长——张世期。这个从不苟言笑，神态凝重且带有几分严肃之气的城防守备长官其实是个老奸巨滑的铁石心肠。
“我会尽力的。”铁石心肠终于开了口，应声说道。
“这就好。”尤关锡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平静地舒了口气，半眯起眼睛陷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中。仿佛回忆起往日峥嵘甜蜜的美好时光，又好像沉醉于当前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的威武气势之中。
眼下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烦心的事，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中，他似乎可以看到一位相貌俊俏，身姿妩媚的妙龄女子手持斟满了美酒的高脚酒杯向自己款款走来，同时抱以甜美动人的微笑，如同邀请自己共享胜利的果实一般。他刚要伸手去接这位丰赡华美的姑娘递来的酒杯时，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幻影顿时消失不见了。他恍了恍神，声音是从自己的秘书辛德虢口中发出的。
只见辛德虢抬起头来，眼睛四处打量着，手中玩弄着那支精致的记事笔，神色略显不安，最终轻启朱唇，似乎要将难言之隐一吐而出：“我的一个表妹，读艺校的，这次统考成绩不是很理想，文化分数没能达标，但是她又非常想就读皇家艺术学院，天天纠缠着我不放，我实在是拿她没辙了。迫于家里的压力，又不能回绝她的请求。唉，我现在真是山穷水尽，左右为难了。”
说完这段话之后，他还不忘故作无奈之举，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像是诉说天大的委屈一般。
尤关锡看到他这劲头，心中自然明白。“怎么不早说呀，我待会跟教育司铎打个招呼，让他给令妹留个名额不就行了，这事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这是上级给属下最好的安慰词了。
“但是我问过教育司铎，他说名额已经满了。”辛德虢一脸愁容。
尤关锡用手抚摸着下巴，皱了皱眉，轻声低吟一阵：“唔，这倒有些麻烦了。”随后他的眼睛忽然一亮，闪烁出异样的光彩，像是久在荒漠艰难跋涉的旅行者终于瞧见远方的绿洲一样，看到了新的希望。
他的声调一下高了起来：“不妨来个移花接木，怎么样？”
辛德虢听了心中一阵窃喜，暗暗称赞“高，实在是高。”然而他的表面却在极力掩饰自己本已狂乱的心潮，摆出一副平静得甚至有些愁苦不乐的神态，不知是受谨慎还是虚伪的本能驱动，补充一句：“这样不太好吧？”
“什么好不好，你就放心吧。”尤关锡志得意满地说道。他是为自己拥有一个高智商的头脑感到骄傲，也是为自己的神通广大而自鸣得意。
艺术楼的练功房里自早及晚你都会看到一个娇弱的身影在灯光的映衬下不停的翩翩起舞，奔波忙碌。轻盈的身姿如同随风飘落的嫩叶细巧精致，脚步的优雅像是翻然敛翼的孔雀慢踱轻跨。而她并不知晓自己勤劳苦练的果实不久将被他人窃取，自己的命运竟然会轻易遭受到别人的擅自改动。
会议还在进行中，然而桌子的一角却多出一个人来。
此人究竟是谁，来这里又是为何？请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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