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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学与初中的交锋


九年对于吴言这一代来说是一个坎,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毕业,这九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有的人兴奋的踏入高中,有的人则沉默的迈出校门,而对于社会来说这也只是早晚罢了,至于笑的人能不能笑到最后,哭的人会不会哭到死,那就都是未知数了。

        从母亲的口里听到饭店已定,吴言知道升学宴已不远,他略有紧张的情愫,一想到要站在众人之间,他就忍不住心潮翻涌,吴言只能拿出一叠纸开始写手稿,笔在纸上写了又抹,纸在笔上吃了又吐。一上午累疲了笔,揉哭了纸,一篇稿子才得脱生。

        “七月的风将我从学校带离,我是一个赤子带着老师给予的光荣,相伴的感情值得尊敬,所以我要对我的恩师和同窗们说一句,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谁陪我度过这三年时光。

        风是我生命中的呼吸,雨是我前进中的脚步,但是这二十年来,我的亲人们、朋友们是你们一路风雨无阻,陪伴我,陪伴着这个家庭走过艰难险阻,真心祝愿这份感情天长地久。

        最重要的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一直以来给您丢脸了,但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相信我!这一切都不是个结局,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吴言写完两滴泪掷在了纸上,像两尖儿新冒芽的荷叶,从泥土中钻出来,曲卷着,抖动着身姿,泛着湿润的光,一尘不染。

        升学宴定在八月十号,位置远在白鹿酒店,既然要办那就对的起来的客人,饭菜不能寒酸了,母亲郑重其事的说道。

        “对了,吴言你不得请你们一帮要好的同学,我给你留一桌”

        “留两桌吧妈”吴言思索一下

        中国自古以来无论结婚、宴请、升学、摆场;为了不让早到的客人闲着有失主人家风度,都会在桌子顶摆上一壶茶水,放上一碟嚼谷;瓜子,花生,无花果之类的,家里阔气点的还会往里掺些糖块,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一种习俗,家家户户有酒席都不会冷了桌子,上面放的东西也多的各式各样,后来还形成了一个雅称叫前宴,被大家念叨惯了就成了前燕儿!

        家里最终定下三十桌加上三个雅间,时间下午。临近八月中旬挨家挨户都在办酒席,母亲托了点关系才包下白鹿酒店的场子,约好晚上去交定金,顺便叫上父子俩看看环境。

        五点半下班,吴言和父亲早已在门外等候,夕阳下两个人的脸被映的金黄,吴言插着腰父亲背着手,两个人的影被勾勒出一种沉默和神似。

        “天天都这么磨蹭,等你多长时间了”父亲板着脸酸横的说道。

        “不对呀,车呢,你俩没开车来啊”母亲环顾了一圈说道。

        “车什么车,以后少动车,天天多走走路,多运动运动,一抬脚就是车惯的你以后都不会走道了”父亲白楞了几眼。

        走了六条街才来到目的地,乍眼一看门口的布置复古客套,不显山水;厅内一只半人高的青铜方鼎镇在正中,给人一种磅礴气势,在往里走大堂内高棚新砌,五六十张圆桌釉亮漆纯,最雅的还是围拢的那几张木椅,雕的十分考究!

        交了八千八的定金,母亲和老板商量菜系,吴言则站在大堂最前端的舞台上。

        他仿佛感受到了数百双眼睛的注视,听到了数百双手的掌声。这眼神里有的羡慕,有的欢呼,有的嫉妒,有的不屑,有的与世无睹;这掌声中有的刺耳,有的响亮,有的高涨,有的无声,有的眉低眼慢!

        突然间他有点迷茫,他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在这里开升学宴,他忽然想起了司机的话。

        不管这家孩子考了多少分,都要摆个升学宴,不为别的就为收钱,舔着脸也要办。一个升学宴,牺牲了孩子的尊严,苦了家长的面子,委屈了交钱的客人,一桌两三百元的粗茶淡饭,一个圈的人围着吃,既然所有人都憋屈又何必办?

        但现在定金都交了,说什么也晚了,吴言只希望饭菜不要太敷衍了,但他也清楚,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酒店拿出来几套方案,分别是十二道,十六道,二十道,二十四道,价格分别是四百八,六百九,八百八,一千九百九十九不等。

        母亲最终定到二十道,十八道菜,十二热、四凉、二甜、一汤、一主食,外加一道特色菜——中华鲟。总共二十一道,

        每桌九百五,共计三万一千三百五,宴后结清。

        之后就简单得多了,打电话邀请客人来赴宴,吴言则打给曾经的两个朋友,他们一个叫九年,一个叫三年。

        时间仅仅只是多做了五六个梦而已,这个梦醒来天上还挂着星星,吴言好像丢了魂,眼睛直盯着窗外,窗外除了漆黑就只剩一片肃静,他的心躁动不安。

        清晨,父母打扮得当,吴言整理着西装领子,临下楼时母亲接了一个小姨的电话,小姨说她感冒难受不来了,父亲开车把吴言和母亲送到酒店,然后去接三个老人。

        再次来到酒店门前已不然那么古朴,至少有点红布装点着今天有喜事,厅内的方鼎也缠上了一抹红;最耀眼的还是头顶那如波浪般绵延相叠的水晶灯,莹黄闪烁的颜色中间散步琳琅满目的宝石。

        大堂里还正安排,前燕儿的操办都交给了立新姨家。不消一小时的功夫,一切就已布置妥当,桌椅三纵十横排列整齐,大红布裹在桌子上绣着金纹。几包烟一个果拼;西瓜、香蕉、火龙果、葡萄、橙子、哈密瓜,雕成一只龙的图案象征着望子成龙。东角搁上一箱啤酒,中间两瓶白酒,一壶铁观音,一罐大麦汁,一海碗酸梅汤。四周依次摆放着三碟嚼谷,瓜子花生无花果外加四两糖块;最后放上去的是纸抽,饮料则由三个饮料机自打。

        吴言坐在舞台边上,眼前还是空荡。

        最先来的是大娘,大娘坐在门口的红桌前,红桌上摆放着一摞红包,红包上写着名字,大娘负责填记每一个客人送来的礼金,吴言和母亲迎接着每一个客人。

        一辆27停在了酒店门前,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手绑绷带青年,一身名牌加上玩世不恭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姑奶,小叔”可能是儿时的玩耍仍记忆犹新加上多年未见,这一眼让吴言倍感亲切

        “浩南来了,哎呦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打架了,伤到骨头没”母亲一看手上有伤连忙问道。

        “他能伤到,壮的跟头牛似的”浩南给吴言递了个眼色,吴言挤挤眉,浩南笑了笑道了声出去溜达溜达。

        不一会高朋满座,熙熙攘攘的大堂里略显吵闹,但有一句话却清晰入耳“是这吧,应该是这进去看看”吴言笑了转头对母亲说“三年的到了”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个青年,衣着时尚,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自信与大器。

        “姨今天真漂亮”

        “说啥呢,姨啥时候不漂亮”

        “拆我台是吧,我是说姨今天格外漂亮”

        母亲喜笑颜开嘱咐吴言把大家招待好了。

        “哎呀吴言!你开升学宴都不叫我俩是吧,这么多年关系白处了,白处了!”说话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孙震,女的叫张钰。

        “哪敢呢!这不是换手机号都丢了吗”吴言心中风起云涌,面上却依然笑容可掬。

        桌子是靠右手边的中间位置,因为多了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吴言把屁股下的椅子贡献了出来,自己坐冷板凳,来的都是客,不能怠慢了这份感情。

        第一道菜是油麦腰果,第二道菜是烤羊排,第三道菜是水煮鱼;人们纷纷动筷满屋飘香,唯独后面那张桌子冷冷清清,空有升腾的美味却无人赏光。

        吴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离了众人去打了个电话,“老琨你怎么还没来啊,这都吃上了,我的事你都能忘,白鹿大酒店,行行行你打车来吧,我给你报销!耗子,耗子家里有点事马上就来,你赶紧的吧在叫上老头”吴言挂了电话眉头紧锁。

        刚放下电话又响了,至少这个电话给了吴言一丝欣慰。门外耗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本来不能迟到,但一路上没打着出租车,撒丫子跑着来的。

        大厅里觥筹交错,吴言带着耗子来到刚才的空桌子旁,看着邻桌同学投来的目光,吴言笑了笑“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浩子!跟咱们一届也是咱们一中毕业的,高三五班”

        听到这大家的目都变得亲切,但吴言并没有把他安排进这张桌子,还是把他推到了身后。

        足足上完了十道菜,老琨和老头才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头发上闪着光,左肩挎着一个包,身上环环扣扣迈起步来叮当作响。

        吴言领着二人来到座旁,给大家介绍“我哥们,初中二中毕业的”还没等吴言说完俩人已经在身后落座了,众人只看着吴言微笑,并没有瞧刚才那二人一眼。

        卡在两桌之间吴言左右为难,只得东一杯西一杯,恰好母亲招呼他出来,方得脱身。

        雅间里都是同事和领导,父亲也在座。吴言和母亲来这间里敬酒,与此同时谁也没注意大堂里右手边中间的那两张桌子,此刻气氛正微妙。

        这边诗词歌赋,把酒当歌;说军事论当今政治,谈理想舞纵横人生,那边推杯换盏,吞云吐雾,讲弟兄吹嘘打杀绑票,唠社会搞□□吸粉,这边用知识见识当武器横刀立马,那边用吹牛威吓当导弹狂轰滥炸。真是一场恶仗啊,打的正激烈;谁也瞧不上谁,大学的瞧不起初中的,除了会吹啥也不会!初中的看不起大学的小孩儿芽子没见过社会。

        “来,我敬您一杯社会大哥,敢问一句您混社会身边有几个小弟啊”大学的先站了起来,张钰端着杯酒笑里藏刀,一句话问的对面哑口无言,尴尬至极。

        “我们没有小弟,个个都是兄弟”老琨站起来一口闷了酒勉强圆局。

        “看看您这装束,大金链子大金表的,您这是开车来的吧”大学的又发起第二波攻势。

        “哼!喝酒不开车,还大学生呢这点常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哎呀!您快别吹了,我前几天在小肥羊吃饭,还看见您给别人上菜呢”满桌哄堂大笑。

        “得了,得了,不跟您扯了,全当开玩笑啊,您吃、您吃”张钰坐下摆了摆眼镜。

        “没事相见都是缘分,来来来喝了这杯酒都是朋友”老头拿着两杯白的,一杯递给了张钰,自己那杯闷了,刺鼻的酒精味儿并没有唬住张钰,只见她摘掉眼镜,同样一口;就这样连续三杯入腹老头有点站不住了,桌上的瓶空。

        就在这时吴言走了过来,气氛一下变得缓和;吴言吃了两口菜,要了个酒杯又走了,两桌人再次对峙。服务员托着银盘上了最后一道压轴菜——一只只清香味美的中华鲟,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几个识货的念出名来,人们纷纷赞叹,吴言一家人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大。

        轻咳通过麦克在音响的扩大下众人逐渐安静,吴言和父母站在舞台上答谢亲友,台下掌声热烈,轮到吴言讲话时,他深吸一口气:

        “七月的风将我从学校带离,我是一个赤子带着老师给予的光荣,相伴的感情值得尊敬,所以我要对我的恩师和同窗们说一句,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谁陪我度过这三年时光。

        风是我生命中的呼吸,雨是我前进中的脚步,但是这二十年来,我的亲人们、朋友们是你们一路风雨无阻,陪伴我,陪伴着这个家庭走过艰难险阻,真心祝愿这份感情天长地久。

        最重要的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一直以来给您丢脸了,······”

        啪一声,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在这如此寂静的空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右手边中间的那两张桌子。

        “我喝了,你喝”张钰干完把杯摔到里地上,吼道。

        老头喝了一半,就忍不住呕了出来。

        “不能喝还在这装什么牛逼”张钰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眼镜。

        “你他妈了个蛋的找事,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老琨沉不住气了,咒骂到。

        事情发生的太快,更让人始料未及,吴言慌忙跑过来平事。“坐下,是兄弟你就坐下,今天是我的场子,你看我的面子,看在咱俩九年兄弟情分你坐下”。

        “行!吴言,我看你面子我坐下”老头和老琨坐下了

        “吴言,你交的这都是什么狐朋狗友,真让我瞧不起你”张钰酒劲上头,嘴里更把不住门。

        “你把嘴闭上”吴言有点火了,周围人也纷纷抑制张钰。

        一只手没有丝毫征兆的从后面扯住了吴言,地面上碎的全是酒水和玻璃碴子,吴言一滑摔倒在地,老头冲上去就要打架。

        “我□□了个妈的,你们都他妈算什么东西,敢砸我小叔的场子”浩南从前席站了起来,臭骂到。

        “关你他妈什么事,你他妈谁啊,想死了怎么招”老棍扯着脖子吼叫到。

        “你他妈的骂谁呢,瞎了你的狗眼,你不看看老子是谁”两只啤酒瓶从浩南手里飞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盘碗大战,乱成一团。

        吴言满手是血,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他深知谁是硬茬子,拼命的拉走浩南把他塞上车,这事不怪浩南,浩南虽桀骜不驯但心肠善。

        一切渐渐平息了,经历这件事酒席也散了,人们纷纷道别,几个贼眉鼠眼的把桌上还没抽完的烟塞进了自己兜。看样子是大学的胜了,大学的都很精神,面色冷静,每个人都临别安慰吴言,而初中的一个个则五迷三倒、神志不清,找个平地方埋头便睡,只剩耗子帮忙收拾酒席。

        所有人中只有吴言败了,他不知道败给了谁,只知道坐在大街的马路崖子上哇哇的大哭,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或许有的人同情他,以为他失恋了,或许有的人咒骂他,什么东西大男人在街边哭成个孙子。

        但一切吴言都不想管了,二十年来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多的地方掉过眼泪,但今天他无法抑制,就像无法抑制高考失败,就像无法抑制升学宴烂了场子,就像无法抑制一次又一次打了母亲的脸,他无法抑制这结局,就让眼泪流吧,让身边的人笑吧,他们又懂什么,一群无知就懂热闹的烂民。

        这一晚吴言并没有在家住,而是住在了耗子家。通过这件事,吴言不得不重新审视下朋友这个概念了,到底什么样的人是朋友,看样子不能以时间来定夺了。如果这个人本性就不纯,再多的时间也是白搭,早晚酿成悲剧,枉费你一番苦心,那什么样的人是朋友呢,坦白的说吴言有点迷茫,但他心里至少有一点光,沿着光走,终有一天能找到光明。

        人和人有不同的阶层,不同的阶层就注定了你必须和你同等阶层的人交成朋友,或许从吴言考上高中的那一刻起,或许从他们迈出校门踏入社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已属于不同的阶层,已经天各一边!只是吴言还不肯放弃,努力维持这段感情,但人不能只懂得索取而不知道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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