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2 —“警匪”也能相护—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止。
血腥味在湿冷的空气中点点弥漫,不断扩散。
啪嗒,啪嗒,啪嗒……
深红色的血,顺着刀锋,流过手腕,一滴一滴,打在地上,染成一片妖艳的不规则图案。
令人胆战的死寂。
尹希放下包,看到挡在身前的高瘦背影,猛然睁大眼睛,满是心惊和不可置信。
那只用于拍摄,宛如钢琴家一般完美的手,正握着锋利的刀刃。
持刀的男人呆愣住,惊恐的瞳中印出他的模样。
头发因打斗而凌乱散落,与汗水交融,遮掩住半张脸庞。
双眸因街灯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眸光,冷沉且鬼魅。
半身隐没在黑暗当中,脸上的阴影,让他完美的五官变得阴森而危险。
“你,想死吗?”
尹希看不到他此时的样子,但听到他仿佛从地狱而来声音,不由得颤了一下。
倏然,男人被狠狠打飞,宛如断线的风筝,摔落在地,猛烈地咳嗽。
那力道和之前相较,有着天壤之别。
尹希直觉地伸手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抓在指尖的衣服因他的走动而被扯离。
严峻跨坐在男人身上,一把抓住他额前的发,手中的匕首已对准他的咽喉,掌心的血打在他的脖子上,流出一道血痕。
仿佛在预告下一刻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副惊悚的画面,让尹希肯定,他真的要杀这个男人。
“不,不要!”
身下的男人惊恐地挣扎,向另两个同伴求救。
那两个男人好像听到什么,迅速向外跑去。
巷口,红色的光不停旋转闪烁。
是警车。
尹希从惊愕中回神,看到严峻微沉手臂,没有多想便飞扑过去,紧抱住他的膀子。
“严峻!住手!”
严峻没有丝毫反应,眼睛紧盯着身下的男人,手臂又沉了几分,刀尖已触到皮肤。
尹希差点尖叫出来,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膀子上。
“住手!严峻!警察来了!”
严峻的手顿时停下,缓缓转头,看向尹希,戾气退去的眼眸显得茫然、空洞。
“警察……来了?”
尹希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警察来了,下面就交给我和警察就好,你现在把手松开……”
紧握的手一松开,尹希立马把匕首抽出,扔到一边,看到手心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心口一抽。
“是谁报的警?”
尹希还未来及回头,被吓坏的男人挣扎着爬起,扑向警察,一手指着严峻。
“警官,他要杀我!”
尹希眼色一沉,扶着严峻受伤的手站起。
“是我报的警。”
警察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态度散漫。
“去警局录个口供吧。”
尹希一边走,一边从包中拿出手帕按在严峻的掌心,小声交代。
“待会你不要说话,全部由我来说。”
严峻挑了挑眉,咧嘴一笑。
“是,希姐!”
看到他恢复正常,尹希暗自松了一口气,又立刻皱起眉。
他居然还笑得出?难道不痛吗?
张了张唇,最后却没有问出。
警局在1912附近。
到了警局,尹希想好的说词却根本没有机会说出。
这两年,她见识了各种官官相护或是官商相护,这次她算是见识到,“警匪”也能相护。
看着对面两只相握的手,眼角瞥着做了包扎的手,纱布上透着隐隐血红。
尹希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那个男人和警察又说了几句,向这边走来。
“我的手下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这就是严峻在酒吧招惹的男人。
当他携女伴出现在警局,和警察说出一句“好久不见”时,尹希把张口欲言的话全部吞进肚子里。
一场“误会”的说法解决已涉及人身伤害的事件,连备案都省去。
严峻仿佛没有听到男人说的话,只是垂眸看着摊开的掌心,不发一语。
尹希心中冷笑,站起,勾出职业笑容。
“哪里,只是误会。你的手下已经跟我们道歉,而且你也支付了治疗费用。”
说到“误会”时带着隐晦的嘲讽。
尹希把握得恰到好处,不会惹怒对方,也将不满和不屑准确传达。
只是这样并不能改变什么,忍下心中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转向严峻。
“走吧。”
混乱的一夜。
时间接近十点。
街道上,人影稀疏。
快要到停车的地方,尹希停下脚步。
“对不起。”
声音很轻很淡,像是无奈的叹息。
严峻绕到她的面前,歪了歪头。
“为什么?”
尹希看着他裹着纱布的手。
他为了保护她而受伤,本以为可以让那些人付出法律责任,最后却以“误会”收场。
她把自己的能力看的太高了。
“我……”
“是因为这个吗?”
严峻打断尹希的话,举起右手,耸了耸肩。
“划在我手上,总比划在你脸上好吧。而且医生说了,伤口并不深。”
说着,还握了握手心。
看着他的动作,尹希的心有些不舒服。
“你别乱动!难道不痛吗?”
她看过那道伤口,就算不深,流了那么多血,也会很痛。
严峻愣了一下,然后龇牙咧嘴。
“希姐,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满痛哎。”
尹希还未做出反应,严峻忽然又笑了。
“不过,这点痛完全是我能忍受的。”
一惊一乍。
尹希抿唇,不语。
“如果觉得太便宜那三个人的话……”
严峻邪气哼笑。
“他们身上的伤,不比我轻。”
出手的力道,他自己清楚。
特别是那个拿匕首的人,估计肋骨至少要断一两根。
想到三个男人鼻青脸肿,说话都困难的样子,尹希轻声笑出,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停车场走去。
“希姐,这么晚了,坐车不方便,你送我回家吧。”
严峻双手插进上衣口袋,在尹希两边绕来绕去,像是讨糖吃的孩子。
尹希打开车门,顿了顿。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轻浮和不正经,是她对他的印象。
而现在……
回头。
“你家住哪里?”
可是,就在她送严峻到公寓楼下时,便有些后悔这么问了。
停车。
口中的再见已到唇边,却未能说出。
纱布松开的掌心在她的面前摊开,满是药膏,伤口更显狰狞。
“怎么办,那个医生好像不太敬业。”
邪魅的眼中是戏谑的笑。
不知是对医生的不敬业,还是对她内心的挣扎。
尹希看着昏黄车灯下的掌心,片刻无语。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但他对她来说还在陌生的范畴,偏偏今晚有了莫名的牵扯。
她欠他一个染血的人情。
这一刀是他替她挡下,而她不能放任暴露在外的伤口不管。
缓缓抬头,放弃挣扎。
“你家有纱布吗?”
严峻耸肩,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
“也许有,我得找找看。”
尹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客厅。
面积不大,却显得空旷。
没有床架,直接放在地板上的床铺,随意摆在地上的几个抱枕,角落处的饮水机……
一扫而过,没有太多家具和装饰。
视线停在那张大床上,过于纯白的颜色像极宾馆所用的床单,仿佛还沾染着弥留下来的寂寞。
这张床上,一个娇甜的女人用肉体的结合来驱赶寂寞,然后不断地叫着一个的名字。
希……希……希……
“希姐。”
尹希猛地一震,才发现自己居然失神地盯着一个男人的床看。
严峻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那扇锁起的房门,转身,眼中带着不明神色,瞥了一眼床。
“除了那张床,你随便坐。我去找纱布。”
调侃中夹着暧昧。
尹希又是尴尬又是懊恼,不愿再待在客厅,跟着走进房间。
不知情地踏进不允他人进入的空间。
这是一间很个人的房间,和外面的客厅比起,杂乱却人性化许多。
各种摄影杂志和书籍遍布一地,翻开或合上。
沙发上散落数件衣服和裤子。
单人床上也是凌乱不堪,掀开的被子明显许久未叠。
唯一整齐的地方是那张书桌。
上面放着两台相机和清理工具,以及一台笔记本电脑。
靠着书桌的墙面上密密贴着无数照片。
尹希看着那些照片。
虽然她不懂摄影,但不得不说,那些风景拍得的确漂亮。
严峻蹲在书桌对面的柜子前。
受伤的右手向上搭在膝盖上,松散的纱布缠绕手腕,一端落在地板上,左手并不是很认真地翻找着。
“你的手不方便,我来……”
声音戛然而止。
尹希转身时,一张挂在墙上,放大的照片赫然印入眼帘。
傍晚,女子坐在广场喷泉边。
身后的喷泉绽放华丽水珠,在橘红晚霞下闪着美丽的色彩。
一袭白色晚礼服,低调的款式却不失典雅大方。
白色长丝巾搭配于颈间,称得脖子更加纤白。
被白反衬,如黑绸般的长发披散在后,勾在耳后的发,落下几缕,垂在颊边,发梢搭在肩上,弯成一道弧度。
微施淡妆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垂首看着手中的书,神色专注,唇角似扬非扬,是一个浅淡的微笑。
几只流浪小猫聚集在脚边,吃着给予的食物。
喷洒的水珠在她周围勾勒出浅浅的如雾光晕。
淡定纯美的样子,仿佛不属于这个喧嚣繁杂的世界,而是降临于天堂,来人间一游的天使。
尹希震惊,不敢相信照片中的女子,竟是自己。
她的五官平凡而普通,和安雅的娇甜,薇宁的妩媚比起,她最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
而这张照片却把她拍得如此……
尹希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唔……找到纱布了。”
严峻缓身站起,看到呆愣的尹希,顺着她的视线回首,勾起唇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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