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 —她的长发—
恩，这幅画不错。
署名是一个飞扬的“晨”字。
尹希只当没听到那磁性的嗓音，缓缓地移步到另一幅画前，继续装模作样。
姓尹的人这么多，不一定是叫她，装死到底。
可是，大厅除了两个折回的男人和服务台的接待小姐，也只有她。
面对她听而不闻的举动，戴彦人挑高浓眉。
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向前走了一步，微倾上身，两人的距离变近。
“尹……希小姐？”
疑虑片刻，没想到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低沉的声音和压来的男人气息，带着男士薄荷香水味，让尹希头皮一阵发麻，直传全身。
“呀？戴先生！”
尹希转身，向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露出惊讶神色。
“你好，戴先生！”
诚惶诚恐的表情，微微弯腰，表示对他身份的敬畏。
“原来真的是尹小姐，还以为认错人了。”
戴彦人直起身，表现出的惊讶不比她小。
既然不确定，居然还叫两次？
尹希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以职业性的微笑做出回应。
没有错过那微小的抽搐，仿佛觉得还不够，礼貌的视线上下看了一下她的打扮。
“毕竟你现在的样子和上次差太多。如果你不回应，我正打算离开了。”
如他所愿，嘴角的微笑抽动了几下。
“呵呵，是吗？”
尹希只能干笑，习惯性地推推鼻梁，才发现没有戴眼镜。
戴彦人看向一旁的画。
“原来尹小姐也喜欢赏画？”
也？不，她对这种高雅艺术可一点不感兴趣。
尹希直觉地想要摇头，却变成一脸谄笑。
“是啊是啊，戴先生也喜欢？”
巴结讨好的样子做得八分像。
犀利的眸光印出那忽转的神态，心中某根弦被轻拨了一下，铛的回响。
身后的凌彻频频看表，离开会时间只剩下半小时，可是老板看上去还没有打算走的样子。
就在他想要上前提醒时，一旁的门打开了。
“尹希……”
熟悉的叫唤让尹希一阵感动，也让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
回头，看到晨天站在门边，带着温和的微笑，宛如春风一般柔化了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压迫力。
“抱歉，戴先生，朋友在叫我，先失陪了。”
戴彦人露出无害的笑容，点了点头。
闻到因旋转而在空气中留下的淡淡发香。发丝在他眼前一飘而过，渐远。
房门关合的一瞬间，两个男人的视线，第一次交会。
一个是探究，一个是莫测。
戴彦人看着车窗外缓缓移动的景象。
透过落地玻璃，看到男人在她面前放下一杯水，她笑着递给男人一叠资料，男人在她对面坐下。
然后变成一道道飞掠而过的车子。
他会主动接近她，是想知道何薇宁那么精心保护，生怕被玷污的，会是怎样的人。
另一个叫安雅的女人，很早前，在商业聚会上，他见过几次，豪门千金罢了。
而这一个……
独绽崖缝的幽莲吗？
不，幽莲并不适合她。
她的身上同样有都市世俗的味道，但又有些不同。
他还无法说出是何不同。
“戴先生，可能要迟到了。”
只是一句尽责地提醒。
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协议。
“我就是要让他们等。最好等得急不可耐，等得心慌意乱。”
他才好下手，一网打尽。
嘴角的弧度隐约显出狩猎的残戾。
“这些是我替你找的律师资料，你觉得哪一个合适，我可以替你联系。”
尹希喝着水，环视画室。
拉开窗帘的落地玻璃，让整个房间十分明亮，墙上挂着数幅风格各异的画。
中间的画板放着刚上线条的画，还看不出造型。
转过头，看到晨天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表情认真。
穿着米色线衫的他，苍白的肤色，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透明，好像下一刻就会和阳光融为一体，消失一般。
“晨天！”
尹希忽然抬高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恩？”
晨天抬头，眼中依旧是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凝视着她，等她说话。
“呃，校庆……我决定去了，也和小雅和薇宁说好了，那天约好时间一起去啊？”
上次的不欢而散，让她难免觉得尴尬，不能推眼镜来掩饰，只好用手指梳着肩上的长发。
他的眸色因她的动作变深、变暗。
“好。”
话音刚落，一只手毫无预警地轻撩起她的一缕发丝。
尹希心中一跳，看不清他垂下的眸是怎样神色，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只能任他细细地看着她的发。
她的发，让他回想起……
高一时的午后，那个寂静的教室。
只有一个少女趴在课桌上午睡。
微风荡漾，时起时落的窗帘扫过她的长发。
温暖的颜色，像极一幅美丽的画面。
偶然路过的他，犹豫着，最后还是走进教室。
在前面的位子坐下，撑着下巴，凝视许久。
那时，即使在和安雅交往，他还是无法克制地挑起她的发。
轻闻，轻吻。
看到她纤细的脖子。
一颗心，在夏日里躁动不安。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属于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也正是高一时的他，做了无法弥补，也无法后悔的事。
如今，逃离的他，带着自私的想法，回来了……
“你的头发一直没有剪过？”
手中的发并未放下，在指尖摩挲。
尹希反应有些迟钝。
“是啊。不过，隔一段时间会去修理一下。”
晨天笑着，将发梢移到她的眼前晃了晃。
“我想，你一定好久没去修理了。全是分叉！还很枯黄！”
尹希瞪大眼，不可思议。
他居然这样批评她引以为豪的“秀发”！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发，横眉竖眼，指着他的鼻子。
“晨天！你居然敢说我的头发不好？”
看着这样生动的表情，晨天向后靠去，一手搭在椅背后，另一手捂着眼睛，仰头大笑。
尹希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笑骂。
“不许笑！跟我道歉！”
阳光在此时变得调皮起来，扬洒在两人的身上，仿佛又回到初中时的单纯懵懂且又亲密无间。
可是，谁又能察觉到，这听似欢快的低沉笑声中，带着旁人无法体会的苦涩。
他比谁都清楚，初中的日子，早已成为他无法触及的梦。
因为对某件事有所期待，日子过的便开始慢起来。
以往，一个月的时间总是在忙碌中转瞬即逝。
现在，尹希每天一回家，就扒着日历盘算时间。
这一个月中，李仲的案子判了下来。
十二年的有期徒刑。对于那样的受贿数额来说，已算是较轻的刑罚。
万杰说，如果在狱中表现良好，还可以申请减刑。
李家的人为了感谢万杰，设了饭局。
万杰让尹希随同，她没能推脱掉。
于是，尹希又见到了戴彦人，与李琪相伴。
尹希有些怀疑他选女人的眼光。明明看上去应该是一个有品味的男人。
李琪是美，但美的俗不可耐。不过，引起男人的兽欲，倒是不在话下。
看到和自己比起，足以傲人的胸部，脑中浮现出两只刚出炉的白胖大肉包。
口中的果汁差点喷出，轻咳着，佩服自己的“苦”中作乐。
饭桌上的那些高谈阔论，她懂得不多，只能应和。
这就是所谓的饭局，所谓的应酬。
席间，戴彦人神色沉稳的和身旁的人讨论商业投资，偶尔和李琪小声低语。
尹希看看时间，此时离开不会显得唐突，准备向万杰告事离开。
可是，话还未出口，就听到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尹希小姐。”
声音不大，却让众人的视线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
尹希全身霎时紧绷，感受到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就连万杰都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大家没想到，戴彦人会叫住这个小小的律师助理。
“是，戴先生。”
推推眼镜，掩去防备之色，唯唯诺诺的样子亦假亦真。
“富盛大厦一楼，HOPE画廊的老板晨先生，是尹希小姐的朋友？”
没想到他会提到晨天，唯诺的表情不自觉地变成警惕。
看到她蹙起的眉，戴彦人笑了笑，似是安抚。
“上次在富盛大厦偶然遇到尹希小姐时，和晨先生见过一面，后来才知道他是画廊的老板。”
松开皱起的眉，语气小心翼翼。
“戴先生忽然提到这个是？”
“我看中了晨先生的一幅画，可是晨先生说那幅画他不打算卖。我的助理去了好几次，也找了大厦的负责人，他都不愿改变主意。”
点到为止，尹希也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顺水人情。
但是……
做了，她就会和他有不必要的牵扯。
不做，她就是不给寰星集团总执行的面子。
两者，都不是她想要的。
不想跟他有牵扯，是因为本能的认为这个男人太城府，不能招惹。
不想不给他面子，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看上去与众不同，惹人非议。
戴彦人不动声色的看着尹希，神色像极潜伏于草丛，暗中观察将要捕获猎物的狮子。
本来和谐的饭局气氛，变得安静。
鼻中充斥着酒味和各色菜味，刺激着尹希的神经。
缓缓抬起眼，微笑，表情诚恳。
“其实，我和晨先生只是中学同学，很久没有联系了。不过，我可以试着帮戴先生问一问。”
言下之意，她和晨天只是同窗之谊，关系浅薄，就算她问了，也未必能改变晨天的意思。
这个人情，不是她想做就能做的。
戴彦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勾嘴角。
“那麻烦尹希小姐了。”
然后和身边的人继续之前的话题，凝结了几分钟的气氛又恢复和谐。
尹希暗自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等到饭局结束才离开。
回到家，洗完澡，将全身无力的自己抛在床上，伸手拿过台历。
还有七天，就到校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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