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 —像狮子的男人—
没听到尹希的回答,晨天抽动了一下眉头。
“你没收到?”
尹希看着邀请函上的内容,在沙发坐下。
“收到了,不过我刚刚才打开。”
百年校庆?
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的中学有这么久的历史。时间是一个月后的星期六。
“那你,要不要去?”
这是他这次打电话的目的。
“其实,回来这么久,一直想回学校看看。可是又觉得,一个人故地重游有些凄凉。”
被他的话逗笑,尹希全身放松地向后靠去。
“我还要问问小雅和薇宁。如果要去,大家一起去,会更好啊。”
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四人漫步在校园中的景象,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时的那段日子。
午后。郁郁葱葱的树荫,风摇叶动,哗啦啦的声响。
静谧的阳光在地上洒出点点斑驳,一前一后,拉出四条身影。
安雅和薇宁小吵小闹地走在前面。她和他无所事事地走在后面。
她微笑,看着安雅和薇宁。
他静默,看着她嘴角的笑。
一向被忧郁浸没的黑眸,在那一刻,十分温柔。
而那时,他们都还太小。
“我打过电话给安雅和何薇宁了。她们说,如果你去,她们就去。”
晨天的话,打断她的回想。飞扬的心落回原处。
她是最后一个接到他的电话。
“所以,你的意思呢?”
语气有着隐晦的期待。尹希没有去注意。
“哦……我考虑一下。我不知道那天有没有空,到时再说好了。”
话一出口,那冷淡的口气让自己有些吃惊。
“这样啊……”
晨天垂眸,将手中的邀请函合起,上扬的嘴角敛下。
“如果校庆,我不能去的话……”
尹希试着让口气变轻快随意些。
“那我只好尽量说服安雅和何薇宁。如果都不去,我也就只能一个人去参加校庆。”
不等尹希说完,晨天就接过她的话,将邀请函放下,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眼底的高楼大厦。
“我很想回去看看,也很想看看过去的老同学。因为,我真的很怀念中学时的日子。”
印在洁净玻璃上的隐隐眸光,有些遥不可及,又有些深不可测。
挂上电话,有些不欢而散,两人都没有说再见。
尹希侧躺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窗台上的相框,疲倦再次席卷而来,三个少女的笑脸一点一点消失在缓缓闭合的眼睑中。
也许,中学时的日子,真的只剩下怀念而已。
而活在现实中的人们,无法一直过着怀念的日子。
三天后,李仲的案子开庭,尹希依旧坐在旁听席。
整整一个上午,庭审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三个检查员不停地陈述证据。
万杰颇为悠闲地坐在辩护席,手中的钢笔时而记录,时而在指尖转动。
“阿嚏!”
尹希打下第五个隐忍的喷嚏,紧捂着鼻子,还是能闻到浓烈的香水味。
虽然安雅和薇宁也擦香水,却是清新淡雅,从来不会让她感到难受。她的鼻子敏感,很容易过敏。
终于,法官宣布休庭,下午再审。
尹希急忙走出法庭,在走廊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可是气还未喘好,又是一阵刺鼻的香味。
“阿嚏!”
第六个。
尹希瞪着随后走出的女人。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李仲的小女儿,李琪。
和她差不多大,装扮却比她现在还要成熟。浓妆艳抹,怕是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尹希厌恶地背过身,泄愤一般揉着鼻子。
“琪琪,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我留下来和万律师谈谈伯父的案子。”
低沉磁性的男声,算不上温柔,隐约带着强制的命令。
“可是……”
忧心忡忡的声音,在她抬头看到男人的表情时停下。
“我知道了。彦人哥,那我爸的事就拜托你了。”
听到李琪的声音,尹希打了个冷战。在她从身边走过时,有了第七个喷嚏。
“万律师,你好。”
刚走出法庭的万杰,看到眼前的男人,表情有些震惊,却又立刻回复平静,和伸出的手相握。
“你好,戴先生。”
知道万杰出来,尹希转过身,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到男人的长相,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虽然扬着礼貌的笑,却依旧没有软化脸上似是天生的冷酷。
冷峻的五官,傲慢的眼神,自负的神态,高贵的气质,优雅的举止。
每一样,不管对同性还是异性,都有着无法忽视的杀伤力和吸引力。
剪裁得体的西装贴合身形,显示出他修长矫健的体魄,不能用强壮来形容,而是由内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力量和侵略性。
如果说男人是野兽,那么用狮子来形容他,已是绰绰有余。
“戴先生,这位是我的助理,尹希。”
走神中的尹希,忽然被点名,连忙整了整脸色,露出适宜的微笑。
只是这笑,在听到接下来的话时,变了调。
“尹希,这位是寰星集团的总执行,戴彦人先生。”
代言人?
不行!不能笑出来!尹希对自己说着。
可是嘴角,还是微乎其微地抽动了几下。
本来职业性的微笑,变成怪异的僵笑,眼睛因强忍笑意而变得闪亮有神。
戴彦人敏锐的视线没有漏掉那嘴角不甚明显的小动作,也没有错过眼镜下藏着笑意的眼眸。
一向城府的眼中闪过浅淡的兴味,向她伸出宽厚的手掌。
“你好,尹小姐。”
“你好,戴先生。”
尹希伸出手和他的相握,声音因忍笑而略显不稳,却也难以察觉。
“很荣幸我的名字取悦了你。”
两只手分开时,尹希感受到手心的摩擦,是粗糙的老茧留下的触感。
她没想到,应该只要签签文件的手,会有如此深厚的老茧,更没想到他居然看出来了,觉得有些尴尬。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戴彦人已经转向万杰,好像刚才那只是随意的玩笑话。
“那么,李经理的事情,就有劳万律师多费心了。”
“戴先生请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让法官减少刑期,而且贪污罪未必能成立。”
戴彦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挺直阔步的背影直至不见,尹希才觉得,空气中残留下的压迫力才慢慢消失。
万杰呼出一口沉闷的气息。
“尹希,你刚刚的表现比我料想的要沉稳很多。”
语气有调侃,也有赞赏。
他本以为尹希会被那个男人的气势吓的手足无措,没想到她会如此镇定。
“哎?”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万杰看了她一眼,向前走去,尹希连忙跟上。
“你有没有去帝宇环球买过东西?”
尹希愣了一下,点头。
帝宇环球是一家非常高档的商场,商品的价格一般用现金无法直接支付,需要银行卡或是信用卡来付账。
她陪安雅去过几次而已。
按照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能力去那里买东西。也许买一件上衣,就要用掉她半个月的工资。
“帝宇环球是寰星集团旗下的商场。”
一般人只知道那些全国连锁的高档商场、酒店或是俱乐部的名字,却不知道它们属于寰星集团。
寰星集团像一个庞大的幕后,操控一切,掌握了商业圈近一半的资力。
尹希张大嘴巴,才知道她刚刚和怎样的男人握了手。
戴彦人坐进等在法院外的车中,副驾驶座上的特别助理转过头。
“戴先生,刚刚何小姐打电话找您。”
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微松领带。
“有说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说希望尽快见您一面。”
戴彦人看向窗外,没有作出回答,车子开始缓缓移动。
远处,两个疾步交谈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唇角淡扬。
“凌彻,你说寰星集团总执行和戴彦人这两个称谓,哪一个会先引起人的注意?”
正在安排行程的凌彻,被问住。
两个代表的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寰星集团总执行就是戴彦人。戴彦人就是寰星集团的总执行。
只要是圈内的人,不会不知道这这两个称谓所代表的意义。
年仅二十八岁的他,有着过人的商业头脑,极高的经济敏锐度,无人可敌的手段,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家背景。
他像忽起的神秘旋风,刮进商界,呼风唤雨,操盘走势。
看着忠心的特别助理认真思考,却因得不到答案而显得呆愣的脸,一向只有算计,沉稳和没有起伏的心,竟然有小小的气泡泛起。
这表情,让他想起那强忍的僵笑。
脑中早已没有那个女人的模样。
之前的一瞥,除了普通和平凡,再无其他。他见过的女人太多,她的样子根本无法给他留下印象。
可是,她微抽的嘴角,藏笑的眼眸居然强留在他脑中。
有多久没有人再“取笑”过他的名字了?
或许该问,有多久没有人在意不带有寰星集团总执行之名的名字了。
将手肘抵在窗边,五指撑在额角。男人脸上的表情,难言。
此时,坐在车中和万杰讨论案件的尹希,不会知道她那一时的“孤陋寡闻”和“无心之失”,在以后会将她推进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漩涡……
车外的景象一道道向后掠去,一闪而过的大门让尹希脸上出现惊讶之色,不顾形象地将脸贴在玻璃上,留恋地向后看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尹希才回过头,脸上神采飞扬,一手指着窗外,急于分享自己的喜悦。
“刚才路过了我的中学,没想到这么多年,大门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破!”
声音有难掩的兴奋,最后一句几乎是笑着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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