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 —认真起来的男人—
再回到二楼，严峻已经布置好背景，打开聚光灯，衣袖挽过手肘，露出精瘦的臂膀，低头调着焦距，碎发稀疏的遮住侧脸，样子专注而投入。
认真起来的男人很吸引人。这是一个至理名言。
“小峻，可以咯。”
安雅拍了一下严峻的背。
严峻抬起头，皱眉，表情是不悦和厌恶。虽只是一瞬间，但足以让人觉得他很不喜欢此时被人打扰。
但安雅好像没有注意到一样，又或是已然习惯这样的反应，转身指了指拎着裙摆慢慢走来的尹希和晨天。
严峻毫不吝啬的吹了一声赞赏的口哨，拍了两下手，样子有些痞。
“果然人要衣装，打扮起来，就是不一样。”
“小峻，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希不化妆，就不好看嘛？”
安雅举起小拳头。
严峻连忙挥手，知错就改。
“小雅姐，你可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是说希姐打扮起来，更好看！”
安雅这才满意的用力点点头，很高兴达成一致。
尹希发现，和安雅一起时，严峻是有礼听话又或是没大没小的弟弟形象，而安雅不在时，却又……
想起之前的尴尬，尹希的脸又微热了起来，索性化了妆，看不出脸红。
“对了，跟你们说啊，小峻拍照时会翻脸不认人，如果他恶言相向，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只当他是在……”
安雅用手在鼻子前挥了几下，露出很难闻的表情。
尹希和晨天立马了然。
这一次，严峻倒是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我喜欢配合的模特儿。希望新娘新郎明白这点。尽快找到自己身份的感觉。”
严峻眼神一变，直接叫着两人虚构的代称，认真的眼神中有着压抑的狂热，像一个被饿了很久的人，马上就可以吃到上等美食一般。
先是独照。
晨天的配合度很高，很快就找到严峻所要的感觉，顺利地拍了数张。
看着这两个极度专注而认真的男人，尹希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感觉到一股隐隐相互较量的气流，让她喘不过气，心跳也跟着加快。
严峻抬起头。
“新郎可以了，换新娘。”
被点名的尹希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一手按住心房，走到布景下。
转过身，看到安雅掂脚，用纸巾擦晨天额角因灯光照耀而冒出的薄汗。
晨天偏头，不着痕迹地让过，微笑着顺手拿过安雅手中的纸巾。
“新娘现在要看的是镜头，而不是新郎！请集中注意力！”
严峻的声音忽然抬高，语气带着凶狠和不耐。
晨天转头，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安雅拉住。
安雅将手指放在唇边，摇摇头。
她再了解不过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说话，只会让情况更糟，也许严峻还会立马暴怒。
虽然安雅提醒过，但没想到严峻的态度转变这么大，为了不让安雅难做，尹希只能道歉。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只要你感觉的配合！”
语气比刚才更加激烈，完美的脸几近狂暴。
尹希吓得差点跳起来。脸色窘迫、难堪。
晨天抿唇，皱眉，表情不比尹希好看几分。
在拍了几张之后，严峻无法忍受一般，扬手打中了一旁的聚光灯，照在尹希身上的光线摇摆不定。
“你知道你的笑，给我是怎样的感觉吗？”
尹希瞪着眼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的笑有什么问题，她一直都是这样笑的。
“你一点都不幸福！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新郎，你只是勉强自己和新郎在一起罢了！”
严峻的话宛如一根针直刺入尹希的心，也揭开了两人间那道年少时的伤疤。
晨天双手紧握成拳，想要上前阻止严峻的恶言，尹希却开口说话了。
“那你要我怎样笑？”
严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
“把你的牙齿露出来。我要你露齿笑。”
尹希愣住，照相她从来不露齿笑。她不想。
“我不会。”
尹希的脾气也被挑起，话说得冷硬。
摄影棚的气氛霎时降到冰点。
安雅倒抽一口凉气，捂住嘴巴。
严峻咧嘴，是笑，也是白牙森森。
“我说过我喜欢配合的模特儿。”
“我不是专业模特儿，你不能……”
话还未说完，严峻已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就用力捏抬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
“把嘴张开。”
尹希的唇线紧合，双手握拳，感觉下巴越来越痛。严峻也并不打算放过她，两人僵持着。
严峻的嘴唇忽然动了几下，旁人听不到说了什么，却让尹希的脸色顿变。
晨天以为严峻说了难听的话，忍无可忍，刚迈出一步，却又顿住，惊讶地看到尹希握着的手松开，带着妥协。
严峻冷笑，眼中有得逞之意。挑眉，看到那颗斜翘的小虎牙。
“嘴角往里合一点，不用露这么多。颧骨上的肌肉放松，别僵在那儿。”
尹希照做，笑容看上去灿烂而真诚。
“乖女孩，就是这样。”
严峻拍了拍尹希那冰凉的脸颊，回到相机前，重新调整灯光。
“晨先生，刚刚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小米站在一旁，声音很小，生怕打扰到某人工作。
晨天微讶，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打电话给他，然后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才猛然想起什么。
“知道了，谢谢。”
一个温柔有礼的微笑，让小米恍了神，化了淡妆的脸难掩红晕。
回过神时，晨天已经下楼，小米忽然感到一丝阴冷的目光，心中一颤，却看到安雅正对她做“羞羞”的动作。
小米缩缩肩，不好意思的跑走。
在她转身时，安雅眼神一沉，露出轻蔑之色，却在转头看到布景下，正对着镜头灿笑的尹希时，瞬间变成了甜笑。
经过“调教”，尹希进入了严峻所要的感觉之中，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像极一个待嫁的新娘。
晨天再回到摄影棚时，尹希已经拍好，安雅正在给她补妆。
“新郎来了，可以合照了。”
严峻放下一道布景，调柔灯光，走到相机前，完全不知疲累的样子。
尹希看着安雅敢怒不敢言，安抚地笑了笑，冲晨天点点头，表示她不要紧。
两人站在布景下，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姿势，四眼相望，有些尴尬，只能看向严峻。
这一次，严峻竟没发怒，反而提出意见。
“新郎右手揽住新娘的腰，左手从后捧住新娘的脖子，新娘的身子微微向后倾，新郎做出要亲吻新娘的样子。”
“啊？”
“什么！”
“好主意！”
第一声是晨天，第二声是尹希，第三声是安雅。
严峻的意见不但没有化开尴尬，反而让晨天和尹希间的气流变得微妙。安雅却双手交握在鄂下，很期待的样子。
晨天和尹希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早该想到既然是拍婚纱照，就会有亲密的姿势，可就算两人能像朋友一般相处，但并不代表可以毫无芥蒂地拥抱亲吻。
“怎么？新郎不会？我很乐意做示范。”
严峻笑得顽劣，双手插进口袋，耸高肩膀，露出肚脐。
“希姐，不会介意吧？”
视线不怀好意的掠过尹希的胸前，好像在提醒她，之前他看到了什么。
就在尹希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道背影挡在她的面前，阻隔了那道视线。
“不用示范。我知道该怎么做。”
耶？
尹希心中惊叹了一下。
没看到晨天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没看到严峻神色的变化。回过神时，已被一只温热的手拉到站位上。
温热的触感从手心移到腰间。
尹希身子一僵，又感到一只手轻抚上她脖后，却怎么也不敢转头，只看着旁边的花园布景，双手抵在他的胸前。
“嗨，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想被他臭骂吧？告诉你，我也不想。”
轻松的话语和气息吐洒在尹希的脖子和耳垂间，逗得她一阵酥痒，忍不住偏头，闷笑了声。
眼角瞥到严峻双手环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眼神炯炯。
尹希转过头，立刻掉进那双深湖一般的眸中，被那满得快要溢出的温柔溺毙。
不由自主地将环上他的肩头，身子微微向后倾斜，晨天随后而至。
在对方的眼中，他们看到彼此。
或许有思念，或许有迷惑，或许有忧郁，或许有惋惜，或许有暧昧，或许有错过，或许有歉意，或许……
但是，所有的或许最后只融合为两句无言的交流。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严峻在镜头下，扑捉到这一瞬间。
蔷薇盛开的花园中，一对分隔多年的情人，再次相会，亲密相拥。
女子眼中盈盈水光，幸福微笑。
男子神情温柔宠溺，深情款款。
这一次，尹希的微笑，却让严峻按下快门的手一顿，凝视镜头的眼中闪过一抹怀念。
安雅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就连双手也是一直交握在鄂下，一动不动，仿佛也沉浸在这对情人的重逢之中。
晚上六点，结束了两套婚纱两套礼服的拍摄，安雅良心发现地放过他们。
严峻不发一语地取下相机，回到工作室，关门的声音很大。
安雅的表情僵住，又迅速笑开。
“对不起啊，小峻的脾气就是那样，说变就变，你们别管他。”
尹希忽然很想问她是怎么找来这样的摄影师的。最后，却没问出口。
空旷的二楼，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
尹希抬头，看着镜中的素颜，又恢复成普通且恬静的容貌。
洗了三遍，终于把脸上每一处的妆都洗尽。
拿出头绳，咬在嘴里，微低着头，双手熟练地缕起长发，两三下就束起马尾。
忽然，一只完美的大手从脸侧伸出，一指轻勾下头绳，带着近乎强制的霸道夺过她手中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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