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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冤家路窄


午后。

        云琪正在房中临帖,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身影一下子就闪到了眼前。

        “安乐!”云琪惊喜。

        眼前的少女也笑吟吟,她穿一身明艳的桃红绣裙,仿佛一抹灿烂的霞光照进屋子里,这便是云琪的好友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因战功赫赫被皇上加封镇远侯,其长子被封世子,那时尚且年幼的安乐也被赐封郡主,可谓满门荣耀。但可惜她的生母早逝,虽然两位哥哥已经长大,但可怜的安乐尚未成年就丧失母爱,令人垂怜。也正因为如此,父亲镇远侯裴崇特别宠爱她。

        或许因为生在将门,或许因为父亲与兄长的溺爱呵护,安乐相较于云琪,性子更加随性活泼。

        “你怎么来了?”云琪高兴地问。

        安乐一脸娇嗔,佯装生气道:“怎的,你不欢迎我啊?”。

        “哪里哪里,我高兴都来不及,上次我家宴会以为你会来呢,可惜都没见到你!”云琪拉着安乐的手,忙令桂儿搬座位。

        桂儿也在旁插嘴:“就是就是,郡主您好长时间没来,小姐她都最近都闷闷不乐呢!”

        安乐扑哧一笑:“就知道你想我啦,所以我这不来找你了!那天我正好生病,倒也想来,可是父亲不让,我也闷得慌呢!”

        “那你最近可好些了?”云琪忙关怀。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早好了!”安乐笑嘻嘻的回答。

        两个人许久未见,聊了会儿天,安乐朝云琪挤挤眼睛道:“听说回音坊最近排了出戏不错,咱们一起去瞧瞧?”

        云琪无言,叹道:“幸亏你是个女儿家,要是个男子,定能上京城纨绔的前三甲,回音坊也能经常去,真佩服你!”

        回音坊是京城头号的歌舞坊,那里的乐师歌姬据称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的确是公子哥儿们的聚集地,也难怪云琪有纨绔一说了。

        安乐不以为然:“只是个歌舞坊而已,又不是风月场所,女儿家凭什么去不得?你被你们家养的也太食古不化了点吧。”又笑着诱惑道:“那里不光戏好看,有位琴师的琴艺也不错,听说是武林派的传人呢!”

        武林派?那可是南派筝乐的发源地,云琪一向醉心于音律,武林派三个字让她有些动摇。

        “听说人家还会弹很多失传已久的古曲呢!”安乐继续火上浇油。

        云琪没能耐住诱惑,半个时辰后已经跟安乐坐在了回音坊二楼的包厢里。

        因有郡主大人发话,母亲没有多阻拦,云琪这趟家门出的挺顺畅。跟随两位千金来的家仆本要守在包厢门外,却被安乐以挡住视线为由赶到回音坊大门外去了。

        这里的茶水不错,几样小吃倒也精妙,难怪有钱有闲的公子哥们喜欢到这来,不过吸引云琪的倒真是台侧那位乐师的琴技,琴声果然深具武林派风格,令她耳目一新。

        两人正悠然欣赏间,忽被一阵嘈杂的人声扫了雅兴,眼光循声望去,原来是一楼堂内一桌男子正在划拳。

        在回音坊里划拳,实在是暴敛天物。安乐皱眉招来小二:“叫楼下的小声点儿,要喝酒去别的地方喝去。”

        小二难为道:“小姐有所不知,楼下那桌是咱们回音坊大主顾张公子请来的客人,张公子一向不太好说话,咱们实在不敢打扰啊。”

        安乐的郡主脾气立刻上身:“他不好说话,我更不好说话!本小姐亲自去赶人!”

        没等云琪伸手拉住她胳膊,安乐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起身下楼了。

        郡主大人站在那桌醉汉旁,不耐烦道:“要喝酒去酒楼,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们不听戏还有别人要听呢!”

        一个满身酒气的鲜衣男子瞧见安乐,眼中立刻放光:“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摸样竟生得这样好?来来,陪哥儿几个喝杯酒来!”

        见情况不对,云琪已经来到安乐身边,拉起她欲走道:“别跟醉汉论理了,咱们回去吧!”

        谁料那男子望见云琪,笑得更甚:“还有个更漂亮的!今儿爷运气不错,来,二位姑娘请坐,咱们认识一下?”

        一时间起哄声四起,眼看满桌的醉汉就要拉她两个坐下。堂内的喧哗声提醒了门外候着的家仆,两个人赶紧冲了进来要解救两位小姐,可无奈对方人多,又是些根本听不进劝的醉汉,亮出了镇远侯府的门牌也无济于事,他们竟也束手无策了。

        江允墨与朱子琰正结伴欲再赴凶案现场,此时正巧从回音坊门外路过,听见里面的嘈杂声,身为刑部官员的江允墨道:“我进去看看。”朱子琰点头在门外等,今日有江允墨在,用不着他出手。

        江允墨抬脚进入大堂,眼前的画面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被几个面红耳赤的醉汉困在中间的两位少女,一位是镇远侯府鼎鼎大名的安乐郡主,一位是太尉府自己恩师的爱女韩二小姐。幸亏自己及时路过,否则这两位千金今日若真吃了亏,恐怕这回音坊甭想再开下去了。

        他大喝一声住手,震住了嘈杂的场面。没等醉汉们说什么,已掏出随身的令牌,亮在堂内道:“刑部办案,闲杂人等退后。”然后,趁醉汉们酒醒呆立的时机赶忙将两位千金护送了出来。

        终于脱困站在大街上的两位少女面面相觑,云琪无奈的叹口气道:“安乐,你以后还是少来这地方的好!”

        安乐嘴硬道:“怕什么,这不是总有人出手相救吗!”

        云琪摇摇头,没再理她,转而向江允墨道谢,余光中感觉有个熟人正望着她笑,她抬头望去,看见不远处微笑看着她的正是前不久刚救过她一次的朱子琰。

        她一瞬间有些脸红,又有些尴尬,干笑着打招呼道:“朱公子,真巧啊!”

        朱子琰笑着点头,没有言语。

        家仆们已经备好马车,催请她们二人回府。

        双方作别,两位小姐回府,青年们继续去办正事。

        江允墨疑惑道:“朱兄怎么会与韩二小姐认识的?”

        朱子琰微微一笑:“没什么,前不久也有一场英雄救美,只不过男主角是我罢了。”停了一下,复又自言自语:“既然回回都这么招人,怎么还不晓得安分些?”

        江允墨没听明白:“啊?”

        连日碰见朱子琰三回,令云琪不由自主的总能时常想起他。

        少女心中像轻抚过一阵微风,夹着淡淡花香与丝丝凉爽,却又无从寻觅,漫长的夏夜无端平添了几分寂寞。她心中似有一处静谧的湖水,从前的岁月平静无息,却被这阵风吹动,泛起了阵阵涟漪。

        又是如水的夜色,窗外月华如练。

        落月小楼的窗前置着台鸾筝,云琪踱步过来,随手划了一下,顿时响起流水般的银弦声。她嘴角弯了弯,索性坐了下来,抬手弹开一支曲子。

        花非花

        雾非雾

        夜半来

        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去似朝云无觅处。”她喃喃自语。

        她有些出神,停了抚琴的手。

        忽然,远处一缕笛音轻轻飘了过来。

        她竖起耳朵,那清脆的乐声入耳清明,仿佛此刻天上的明月,透彻又飘渺。

        难道这个吹笛的人也像自己一样,有些无处倾诉的心事?云琪边听边想,随着流畅的笛声静静出神。

        入夜后的街道没了白天的喧嚣,安静宽阔了不少。朱子琰独自走着,白日里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不过月色尚好,此刻放松下来,漫无目的的散散步,倒是挺惬意。不经意间他走到一个街口,似乎有些熟悉,抬眼望去,他明白过来到了哪。

        是她住的地方。

        那长长的街道后面,就应是她花园深处的闺房。

        一阵琴声传来,他伫立倾听,那纤指拨动银弦,每一下像是也拨到他的心中,丝丝愁绪霎那间烟消云散。待这乐曲听得分明,他微微一笑。

        自幼时家中突遭变故后辗转进入飞燕门,行走江湖至今,他的心何曾如今夜这般柔软。轻舒一口气,披着丝缎般的月光,他拿出随身多年的竹笛,也清吹一曲,来和那深闺幽思。

        一连几日,只要云琪的琴声响起,不过多久那股笛声必定会来相和,乐声有时婉转恬淡,有时缓缓忧郁,这令云琪更加好奇,吹笛之人是一位寂寞雅士,还是像她一样的深院少女?

        但无论是谁,虽未曾谋面,云琪却都将他看做了知音。

        已近黄昏,江允墨才回到自己的府中。

        一个清清爽爽的院落,与其他同僚的府邸相比这里并不算大,但因他向来一心都扑在公务上,并不太在意身外之物,所以也并不奇怪。只是因他尚未成家,当每日的公务办完,他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这里就似乎显得有些冷清。好在他习惯饭后读读书,练练剑,时间也还算好打发。

        这日晚饭后他正看书,忽然管家来禀报,说镇远侯府有信送到,务必请他亲启。他赶忙接下书信,打开一看,简短寥寥几个字:

        “江大人:请七月初七日酉时于盛和居外桥头见,有要事商议。裴——”

        落款只有一个镇远侯府的姓氏“裴”字,究竟是哪位找他,他不得而知,但见上写有要事商议,他也并不敢怠慢。

        入夜,朱子琰从茶肆里走出来。

        街道上行人寥寥,两旁店铺里的灯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斜拉在地上,偶有路边收摊的小贩也正急匆匆的赶回家吃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今日手里提着把剑,冷玉卧龙剑。走到一个宽阔无人的巷口,朱子琰停下身,淡淡的说:“既然已经跟了我一路,有什么事不妨当面说,何需鬼鬼祟祟?”

        原本空无一人的路上忽然闪出三个黑衣壮汉,皆身材魁梧,目露凶光。其中一人冷笑了声道:“朱三爷洞查敏锐,果然不愧冷玉剑的名号!只可惜今日我哥几个必要取你性命,恕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三人已经拔刀,从三面向他袭来。他却面不改色,等到那三人手中的弯刀逼近他身体,才骤然拔剑,凌空跃起。一时间刀剑相触,暗夜里火花四起,那三人招招夺命,狠辣逼人,朱子琰却逐一躲过,以退为进。不过二十招,刚才那杀气满盈的三人已经倒在地上,痛苦□□,朱子琰却毫发无伤,依旧面无表情,轻松将剑回鞘。

        “说,是谁主使?”朱子琰冷冷问道。

        三人虽重伤在地,却不松口:“我们也有规矩,恕难相告!败者为寇不必多说,动手吧。”

        朱子琰淡淡道:“我今日心情好,不想杀人。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想要杀我,下次要派身手好点的人,我很忙,不想浪费时间!”说罢转身离去。

        从地上爬起的三人望着他冷清的背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夜色中。

        今夜已经抚琴许久,云琪却还没等到笛声,或许是那吹笛之人今夜有事不在,又或许是他的心事已经解决,不再以乐抒怀了,云琪在窗边呆呆立着。

        忽然那熟悉的笛声飘到了耳边,依旧婉转悠扬,她不禁微笑。扑面而来的阵阵微风,她深吸一口气。嗯,不知是园子里哪株茉莉开了,习习花香沁人心脾。

        吹罢一曲,朱子琰在三层楼高的盛和居顶上静坐了良久,直到看见那不远处园子里的朱红小窗熄了灯火,他才起身轻跃到街道上,慢慢离去。

        从今夜伏击他的那三人的功夫与所使的弯刀,他已经感觉到,那桩意图栽赃飞燕门的惨案背后,定有一个惊天的阴谋,而他已然身陷,看来以后要应付的,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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