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到叶家
盛棠曾经悄悄地跟踪过叶教授，知道他住在教师公寓翠山苑。翠山苑住的大多都是附近那所大学的老师，彼此之间很熟悉，盛棠在小区里问了几个人就知道了叶教授家的门牌号码。
盛棠忐忑不安地按响叶家的门铃，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有人来开门，难道叶家人周末出门游玩去了？
盛棠只好坐在叶家门口守门待人，中间还打了个盹，一睁眼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又过了许久才听到楼道里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一个清脆甜蜜的女孩声音传来：“爸爸，妈妈，海洋馆太好玩了，大白鲨的嘴巴那么大，牙齿那么尖，下次我们还去玩好不好？”
“当然好，悠悠想去，爸爸每个周末都带你去。”一个宽厚的男声响起，盛棠认得那是叶教授的声音，她嚯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想给亲生父母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俊山，你对女儿这么言听计从，这样下去要把悠悠宠坏啦！”一个温柔的女声带着笑意说道。
“我们家悠悠是最懂事最乖的小姑娘，是宠不坏的，是不是啊，悠悠？”
“是！爸爸！”那个叫悠悠的女孩清脆地答道。
他们转过楼梯脚，才发现自家门前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的脚下还放着一个小皮箱。
叶教授仔细一看，不禁奇怪，“你……不是那个旁听我课的小姑娘吗，你是……来找我吗？”
盛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来意和目的，她沉默了一下，才终于下定决心说：“我……我叫盛棠，其实……其实我的名字应该叫叶棠才对，我……我是你们的女儿，亲生的那个……”
气氛有一瞬间凝固，叶父叶母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特别是叶母，她摇摇欲坠，伸手扶住楼梯栏杆才勉强稳住身体。
很显然，他们知道这个亲生女儿的存在，但这样突然出现在他们前面却在意料之外，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佩兰，你怎么样？”叶俊山伸手扶住自己的太太。
“俊山，俊山……”陈佩兰无助地扶住丈夫，有气无力地说：“你让她走，让她走……让她先回自己的家……”
叶俊山拿出钥匙开门，先让太太和女儿进门，然后看着一直低着头不做声的盛棠叹了口气。
他和太太陈佩兰刚知道抱错孩子这件事情的时候，两个人恍若听到晴天霹雳，不敢相信一直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他们曾无数次地说起，悠悠的眉毛像爸爸又浓又密，眼睛像妈妈是双眼皮，他们爱这个女儿深入骨髓，悠悠这怎么可能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DNA检测报告又告诉他们这确实是事实！
两个人为此痛苦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陈佩兰，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听到这个消息后成天偷偷在背后垂泪伤心，很快就病倒了，但俩人还是很有默契地决定暂不将此事告诉女儿叶悠悠。
盛天齐和杨曼云来见他们夫妇俩时，杨曼云直接提出要把亲生女儿换回来，陈佩兰一听就晕倒了，谈话根本继续不下去。
陈佩兰醒后，拉着叶俊山的手一直说：“俊山，无论如何，我不可以失去悠悠，不可以……悠悠是我的命，那是我一点点带大的孩子……你不可以让别人带走她……”
此时此刻，叶俊山也非常痛苦无奈，不知怎么办才好，他说：“我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所以才会去旁听我的课？”
“是。”
“你叫盛棠是不是？”
盛棠抬起头，“从今天开始，我叫叶棠了，爸爸……你可以叫我棠棠……”
这一声“爸爸”像是烙铁一样烫到了叶俊山，他浑身一个激灵，面前的这个女孩如果仔细看，她的脸孔有着陈佩兰的纤细灵秀，额头和鼻子又像极了他，天啊，她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但是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来接纳她，悠悠还完全不知情，佩兰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叶俊山艰难地开口：“棠棠，这件事情太复杂了，大人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商量好，悠悠还完全不知情，你能……你能先回原来的家，等我们商量好怎么办再……再……”再什么，再回来叶家，再留在盛家，叶俊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短暂的沉默后，盛棠小声地说：“可是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
陈佩兰看见盛棠进门，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因身形不稳差点摔倒，“悠悠，你先进房间。”
叶悠悠费解地看着这三个人，沉默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俊山，你为什么把她带进来？我不是让你……”
“佩兰，事情很复杂，棠棠……棠棠她……”叶俊山又转向盛棠说：“你先去悠悠的房间呆一会，但是请你……先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
“嗯，”盛棠点头答应，走进了叶悠悠的房间。
叶俊山把陈佩兰拉到阳台上，又拉上阳台上的门，防止他们的对话被两个女孩偷听。
“佩兰，棠棠已经和盛家决裂了，她回不去原来的家了，我们如果不接纳她，让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办呢？”
“决裂？盛家对她不好吗？”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可是……可是她的的确确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十四年没有见过面的女儿……”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陈佩兰尖锐地问：“你想认回她，是不是就不想要悠悠了……”
陈佩兰悲恸地哭了起来，“你忘了，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把悠悠一点点养大的，你还记不记得，悠悠两岁的时候得了肺炎，我们衣不解带地看护她，听着她喘气费劲两个人都难受的哭了……悠悠开口说话第一句叫的就是爸爸，当时你激动的抱着她在房间里转圈圈，她一直咯咯笑个不停，你忘了吗……悠悠第一次钢琴比赛得奖，我们全家去儿童乐园给她庆祝，你说她遗传了我的基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钢琴家……你不是说悠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我们不是发过誓，这辈子要用生命来爱护这个女儿，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要看着她长大、谈恋爱、嫁人……悠悠和你的感情最好，你现在不要她了吗？”
“佩兰，不是这样，我当然爱悠悠……”
“那你让那个女孩回来，她的父母就会来抢走悠悠，你不知道吗？”
“佩兰，佩兰，我也很混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可是我们总不能把棠棠撵走啊！”
“俊山，我们该怎么办啊！”陈佩兰崩溃地伏在丈夫的怀里痛哭。
叶悠悠的房间里，俩个女孩也在互相打量。
“你叫盛棠？”叶悠悠先耐不住沉默说，“我认得你，我们一起参加过一个钢琴比赛，当时你是第三名，你还记得吗？”
“当然，你是第一名。”盛棠回应，那次比赛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怎能不印象深刻。
“其实我觉得你比第二名弹的好多了，你弹琴更有灵气，第二名匠气太重。”
“呵，是吗？还是你的水平更高，你那次获得第一名是实至名归。”
“嗨，我们俩个现在是在互相恭维吗？”叶悠悠笑起来，又叹了口气，忧愁地说：“盛棠，我们俩个是被抱错了吗？所以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你才是？”
盛棠沉默了一会说：“他们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没有告诉我，可是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妈妈总是偷偷地哭，爸爸也一脸忧愁，我要什么他们都满足我，看着我的时候总是一副难过的样子……我偷听他们讲话，就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
俩个人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讲什么，再次陷入那种尴尬的沉默。
叶悠悠找话题问：“你现在的钢琴水平应该大有进步吧？”
“我早就不弹了。”
“啊，那多可惜啊。”
“还好，你呢，你还在一直坚持吗？”
“当然，做一个钢琴家是我的梦想，我从小就喜欢弹钢琴，我妈妈说是遗传她的音乐细胞……咳咳……”叶悠悠觉得此时再说这种话忽然显得不合时宜。
当晚叶家吃晚饭的是四个人，席间气氛奇怪而尴尬。以前叶悠悠总是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呱呱的讲话，叶父叶母也随声附和，席间轻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可是今天大家都选择了沉默。
盛棠是习惯这种沉默的，她在盛家一直就是个隐形人，可是她觉得今天这种沉默忽然有了重量，压在每个人心头，让大家都心事重重。
叶家只有两个房间，当晚盛棠睡在叶悠悠的房间里，初到新环境，盛棠辗转反侧睡不着，她知道叶悠悠也没有睡着，她的呼吸凌乱，到了半夜忽然抽泣起来，“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我不想……”
盛棠握紧了拳头，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被子里，一夜无眠直到天亮。
***
第二天上午，盛天齐和杨曼云联袂而来，同行的还有盛森。
盛棠把自己反锁在主人房里不出去。
其他人在客厅中就坐，每个人都觉得很不自在，叶悠悠更加局促。
陈佩兰说：“悠悠，你先进房间吧。”
“悠悠，”杨曼云这时忽然激动地拉住了叶悠悠的手，“我是你的妈妈呀，你的亲生妈妈，对不起，妈妈来迟了……请你原谅妈妈……”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真是唱作俱佳，房间内的盛棠听着不禁冷笑。
叶俊山的脸色变了，“盛太太，悠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请你……请你不要激动……”
杨曼云根本不理睬叶父的话，依然拉着叶悠悠的手不放继续说：“悠悠，妈妈来接你回家了，你的爷爷奶奶都在盼着你回去呢，他们都很想见你……”
陈佩兰的脸色煞白，“盛太太，悠悠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你把她带走，不行……绝对不行……”
杨曼云忽然换上一副狠厉的表情，对陈佩兰叫道：“叶太太，你的女儿已经回到你们家了，难道我的女儿你还不肯还给我吗？”
盛天齐说：“曼云，你有话慢慢说，不要着急……”
叶俊山也说：“盛太太，请你不要激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没什么可谈的，我们谈了几次还不是谈不出什么结果，今天我就要带走我的女儿，如果你们不同意就法庭上见，我们盛家的律师早就准备好了，这场公司我们只赢不输！悠悠早晚会回到我们盛家！”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叶悠悠忽然抽泣着跪倒在地，“爸爸、妈妈，你们让我和他们走吧……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盛棠才是……你们的女儿已经回来了，我不想让你们为难，我愿意……愿意和他们回去……”
“悠悠！”陈佩兰扑过去，抱着女儿痛哭出声，叶俊山也泫然欲泣。
***
叶父叶母帮女儿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哭，一边叮嘱。
“悠悠，无论什么时候，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爸爸永远是你的爸爸，你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是是我们亲手带大的，在爸爸妈妈看来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叶俊山说。
“悠悠，如果盛家对你不好，或者你不习惯，你就回来，妈妈……妈妈随时欢迎你回来！”陈佩兰说。
“好，爸爸，妈妈，我记住了。”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妈妈怎么舍得你，十四年了，你从来没有离开妈妈超过一个星期……”陈佩兰还是忍不住抱着叶悠悠哭了起来。
叶俊山安慰她道：“悠悠就算回到了盛家，也还是住在这个城市里，见面的机会很多，不要哭了，以后你想她就去见她……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去海洋馆一起去听演奏会……”
“爸爸妈妈，你们好像嫁女儿哎，可是我才十四岁啊！”叶悠悠调皮地说，三个人相视一笑，却又都哭了起来。
另一边，盛森敲了敲主人房的门。
“棠棠，你在里面吗，可以开开门吗？”
“不可以。”盛棠言简意赅。
“我想见见你。”
“没必要！”
盛森无奈，“棠棠，无论你以后姓盛还是姓叶，你都是我的妹妹……”
门内的盛棠冷笑，“不敢高攀！”
“那你以后都不要再见我们了吗？”
“正有此意！”盛棠决绝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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