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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新朋友


到了初一下学期,盛棠的身高抽长了十公分,足有一六九,她开始了青春期发育,胸部总是闷闷涨涨的,声音开始变尖变细,尽管学校已经开了生理卫生课,她知道身体变化的原因,但这些变化还是让她困窘烦躁。

        可是她没有朋友,妈妈也不在身边,她不知道向谁诉说这些烦恼的感觉,只能闷在心里,深深的压抑让她越发感到孤独和无助。

        一个早上初潮不期而至,看着被血糯湿的床单被褥,盛棠万分难堪尴尬,她换掉床单被罩在洗手间清洗,洗完后觉得小腹痛绞如刀割,好像有两队小人国士兵在她的肚子里开始攻城掠地,痛不可抑,冷汗从额前一粒粒冒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痛经的感觉原来这么可怕……

        盛森和李心悦乘车要走的时候,盛棠捂着肚子过去拍车门,她脸色苍白,虚弱地问:“今天我能搭车去上学吗?”

        李心悦不悦地看着她:“你不是很爱逞强又爱告状吗,怎么今天纡尊降贵来求我们?不要理她,李师傅,我们走!”

        车行至半途中,一直沉默的盛森说:“她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李师傅,我们掉头去公交站。”

        等他们赶到公交站的时候,盛棠搭乘的那班公交车正摇摇摆摆地驶离站台,公交车一如既往地拥挤,在滞闷的车厢里盛棠扶住柱子站着,冷汗直流,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放在冰箱很久的死不瞑目的鱼,浑身散发冰冷的寒气然后又被放到热气腾腾的沸水上蒸煮,她几欲晕厥,她想她估计很快就会变成一尾清蒸鱼了。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你是不是不舒服,坐这里……”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扶着她坐过去,她辛苦地抬眼望去,竟是她的同桌张建伟。

        张建伟和盛棠因为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一排,他染着一头黄毛,经常逃课,就算上课也从不听课,总是睡觉。放学了就跟一群小混混在校园周边游荡,打游戏、在网吧通宵上网,经常打架斗殴脸上挂彩,是学校教导处的常客。

        每次老师叫家长他父母都不来,有一次有个女老师给他爸爸打电话,结果被他爸爸爆粗口骂哭,老师们对他渐渐失望至绝望,一致认为他不可救药了,只求他平安毕业不要给学校惹麻烦。

        盛棠和他做了大半年同桌,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盛棠无意搭理这个小混混,张建伟也和班上的同学并不热络,好在张建伟平时上课除了睡觉并不打扰别人。

        整个上午盛棠都捂住肚子把身体埋在桌子上,抵挡着腹部一波波汹涌的疼痛,午餐时她也一直伏在桌上没有去吃饭。

        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牛奶被扔到盛棠的课桌上,“嗯……你是不是那个痛,我看你中午没有去吃饭,吃点东西吧。”一头黄头发杀马特造型的张建伟抓抓头发故作潇洒地说。

        盛棠微抬起头,斜觑他一眼,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女生的事。

        张建伟羞赧解释:“我妈以前也经常那个痛,我看你一直捂着肚子和我妈一样,那个……我妈说喝点热东西会舒服很多,牛奶我有加热过……”

        盛棠不理他,继续把头埋在桌子上。

        “嘿,”张建伟敲她的桌子,“这个三明治可是附近店里最好吃的,我平时都舍不得吃,你……你不尝尝吗?”

        盛棠好笑地抬头看他,那个男孩子又故作无所谓地掉转头盯着别处。

        盛棠打开三明治吃了起来,吐司的麦香、鸡肉的嫩滑、蔬菜的清脆爽口让她食指大动,三两下吞掉三明治,盛棠不小心噎到自己打起了嗝。

        张建伟刻意不看她,酷酷地把牛奶递给她,牛奶温热,一下肚盛棠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不少。

        从此之后,盛棠上学坐公交车的路上总是能碰到张建伟,他在她的上两站搭车,那个男孩沉默寡言,但每次都把座位让给盛棠。

        有一次盛棠到公交站有点迟,她以为张建伟已经走了,没想到那个男孩正在公交站台上等她。

        见到她一脸不耐烦地说:“你不是好学生吗,好学生也会迟到?我看你要赶不上学校早读了……”

        盛棠好笑地看着他,早读课他从来都是用来补眠的,这会倒关心起来了,但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渐渐的,他们形成了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上学时张建伟会等着盛棠一起搭公交车,没有座位的时候帮她拿书包,放学了也会先把她送回家。

        上课的时候盛棠运笔如飞地记笔记,张建伟埋头睡觉。有一次自习课盛棠画了一幅张建伟睡觉的速写给他看,他竟然乐不可支,非磨着要了去。

        他们也慢慢地了解了对方的情况。张建伟的父母是河南人,一家人一起到深圳打拼,夫妻二人胼手胼足从一家小小的面店发展成一家酒楼。

        酒楼开张后门庭若市,生意特别好,家里有了钱买了房,日子好过了,可是他爸爸开始流连花丛,和年轻的女服务员搞在一起,成天不回家。

        他妈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用完了也没有一点效果,终于死了心,卖了酒楼分了家产离婚回老家了。

        本来张建伟的妈妈是要争取抚养权的,可是他爸爸死活不同意,说是老张家的独苗凭什么给你一个女人带,以后找个后爸还不给儿子改姓,于是张建伟就跟着爸爸留在了深圳。

        张建伟的爸爸得到了抚养权,却并没有对儿子照顾周到。家中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剩下的钱投了朋友的生意也是亏本告终,渐渐的钱用光了,那些势利眼的女人也跑掉了。

        张爸爸发现自己已经一贫如洗却仍然不思进取,每天到建筑工地打零工,有了钱就喝的醉醺醺的,骂自己时运不济,骂女人见钱眼开,看见张建伟不顺眼就揍上几拳,不得志的人总是从欺凌弱小中获得短暂的快感,张爸爸越打越顺手,渐渐打骂儿子成了常态。

        张建伟不愿意回家去面对永远醉醺醺的爸爸和无休止的谩骂殴打,于是放学了就和一帮小混混到处游荡。

        有一次他们坐在学校的草地上聊天,张建伟卷起袖子给盛棠看,胳膊上一道道红痕,肿起老高,触目惊心,盛棠看的直吸冷气。张建伟漫不经心地说:“我爸用皮带抽的,哼……总有一天我会长的像他一样高,能打得过他,看他到时候还敢打我不……”

        “你妈妈不管你吗?”盛棠问。

        “她给我打过电话……她有了新的家庭,还生了一个女儿,他们在老家重新开了家面店……我妈妈特别会做面条,她做的豆角打卤面可好吃了……”难怪张建伟对食物的味道那么敏感,即使是烤串这种小吃,他也能发现最好吃的那家,看来和家庭的遗传有很大关系。

        “你妈妈很爱你吧?”

        “爱我有什么用,还不是离婚把我丢下了……你呢,你不是姓盛的吗?我看盛森和李心悦每天都是坐车来上学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要搭公交车?”

        “你不是也听说了,我是私生子,我妈妈已经被赶出盛家了,我爸爸也一起走了,我一个人在盛家……”盛棠耸耸肩,“……于是就这样了”

        “你为什么没有和你爸爸妈妈一起走?”

        “嗯……我是我妈妈抵押在盛家大宅里的人质,就像是古代弱国留在强国的质子,只要我在,两国邦交就可以存续,不至于决裂或者兵戎相见,可是谁关心一个质子是否开心、是否被欺辱呢?”

        “我看盛森文质彬彬温柔有礼的……他也会欺负你吗?”

        “呵,”盛棠轻笑出声,“所谓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你应该也听说很多我在小学部的事情了吧,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大家把我说的那么坏,你为什么还和我……做朋友?”

        张建伟转头看着沐浴在夕阳余晖里的盛棠,笑着说:“因为他们口中的我也一样坏……”

        两个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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