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几天还叫哥哥
市声乐协会。
协会有很多大老板捐款，富得流油，规模堪比一个剧院，正中间那栋楼进去就是一个阶梯大舞台。
观众席晦暗，舞台上只有一束光正打在台上的钢琴上，那是一架很名贵的钢琴，纯黑，在灯光下很有光泽感。
大舞台的音响音效技术也是一流，只有大型演奏会的时候才会使用，但此时却坐了一个穿衬衣牛仔裤的少年，双手在琴键上弹奏着。
他穿的随便，戴着口罩看不到面容，眉眼慵懒又闲适。
一曲毕，台下有人鼓掌，沈斯礼看过去，他的老师坐在第一排，穿着清凉的老头短袖短裤，头上戴着草帽，旁边还放了根鱼竿。
沈斯礼站起来，微微鞠躬谢幕，然后看着台下问：“教授，怎么样？是不是优美的一如既往。”
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怎么还这么不要脸，我教了大半辈子的学生，就属你脸皮厚。”
“不然怎么当演员呢。”沈斯礼下台，眸中带笑：“而且我是说实话，不然您怎么一听说我过来，鱼都不钓了也要听我弹琴。”
岑教授哼出一声，“我钓完回来了，顺道来看看。”
沈斯礼没戳穿，环顾了一下礼堂周围穹顶的收声装置，发自内心感慨：“有钱真好。”
“嗯？对了，听说你和你那什么公司解约了，赔了一大笔天文数字。”
沈斯礼微讶，“都传到您这儿了？”
“没传开，前段时间应酬，听到一个什么老板提了一下。”岑教授声音有些苍老：“斯礼啊，钱财乃身外之外，你还年轻，有很多出路，不一定非要当演员的。”
“也是，钱财乃身外之物。我看上那架钢琴了，20万卖给我吧老师。”
沈斯礼慢条斯理的说。
“你看我，当了一辈子老师，天天被你师母嫌弃工资低，但是……啊？什么？臭小子你说什么！”
岑教授站起来就要拿起鱼竿抽他，“那钢琴200万！你直接折个零？”
沈斯礼没说笑，挨了几下打，转身看着台上的钢琴，心里快速的估了个价。
“像是瑞典产，现代工艺，但是音色音准调教的非常好，上边一点印记都没，私人订制的，哪个大老板捐的好东西，我跟他谈。”
沈斯礼强调，“三百万也要买。”
他猜的全对，这架钢琴确实是好东西，也确实是捐的，岑教授沉吟一会儿，“说起来……今天周六，大老板应该马上会过来。”
还能拿出来三百万买钢琴，处境就不算太差。岑教授觑了他一眼，放下了心。
“你一会儿直接跟他谈吧。”
沈斯礼没想到这么巧，呛了一下，“如果接受分期付款的话……”
他股权没了，回国又赔了笔天文数字，账户直接就剩五位数，但他名下还有几处不动产，只是短时间没法折现，几个投资项目回流也需要时间。
他没再说什么，岑教授又让他跟自己坐到观众席，等那个大老板来。
光线昏暗，座椅柔软，他几天熬夜看书，一等就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争执吵醒的，声音来自于他旁边。
沈斯礼眯着眼看，是岑教授在和坐他前面的女生吵。
也不是吵，更像是一场辩论，沈斯礼听了会儿，两个人在争台上的人弹得好不好。
岑教授说他弹得没感情，女孩说他钢琴过了十级。
沈斯礼这才意识到台上有人在弹奏，是个年轻少年，模样很惹眼，脊背挺直，他也坐直了，凝神听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好苗子。”
就是，唯一的问题，琴声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前排女生听见了，原本只是往后扭着头，现在直接转身跪坐在座椅上，胳膊搭着高高的椅靠，回他：“是吧，多好听啊。”
岑教授冷哼，“就是没感情，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沈斯礼笑，“您刚刚还说我现在还年轻。”
“爷爷。”女生忽然抗议，“我觉得很有感情。”
“那你说有什么感情？”
“……”江知笑卡了下，她弹琴只是能装样子的程度而已，但她又不高兴这个爷爷一直说知微弹得不好，想了想，开始编：“表达了原作者怀才不遇、寂寞压抑的心情。”
知微正弹的这首曲调很悲怆压抑，江知笑其实没听出来是哪一首，但这个钓鱼爷爷看上去也不是太内行的样子，这么说总没错。
谁知，说完，后排两个人都笑起来。
江知笑猜肯定说自己说错了，撇了撇嘴，“以上所说仅代表我个人角度，弹钢琴总不是只弹给艺术家听的吧，能雅俗共赏的才是最好的。”
“小孩，台上是你什么人？”岑教授没见过她，饶有兴趣的问。
“没关系。”江知笑否认，“我是自来粉。”
后排那个年轻男人又笑，肩膀一颤一颤的，灯光昏暗，加上他带了口罩，江知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但大概看着，腰细腿长，关键是衣品很好。
“早恋不告家长，我们很开明的。”他说。
这嗓音低沉悦耳，少见的好听，不知道为什么江知笑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们两个都不信，江知笑撇撇嘴，实话实说：“他是我哥。”
这话不知为何又戳到了两个年龄段男人的笑点，都重新笑起来。
江知笑转过身坐好，准备好好听演奏，不理他们了。
台上江知微就在这时恰好弹完一曲。
他站起来，走到墙边把副灯打开了，暗黄的灯光亮起，并不刺眼，却能看清路。
江知笑没打算过去，她窝在软座里，打算一直等到周妙妙过来。
后边有动静，她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爷爷拿着鱼竿往外走，年轻人倒没动，正好对上她的视线，两个人对视片刻，他忽然又轻笑一声。
这人，笑点怎么这么低！
“大叔，经常笑会长皱纹的。”她闷闷不乐提醒。
“你……”他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怎么这样。”
“怎样？”
“小孩。”他学钓鱼爷爷那样叫她。
慢条斯理的。
“前几天还叫哥哥，怎么现在又成了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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