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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流放


太后自年前身子就不太好,老人家到了冬天,大抵都是难熬的。

        淳载帝只着太医院小心照料着,如今朝堂安定,他求之不得。可也因此,他失去了万迦柔,这让他心神不宁,连胜利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对太后也自然不太上心。

        万迦柔是他在秦王府上遇到的,那么的婀娜多姿风情万种,只一眼他就爱得不行,当即就向秦王讨了去。

        他为万迦柔假造了官家小姐的身份,又赐住在长乐宫,极尽宠爱,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秦王竟私下养了那么多死士,那万迦柔呢?万迦柔又是什么身份?

        淳载帝一怒之下将万迦柔赶去冷宫,自己却又依依不舍,每日跑到冷宫外站着。

        若是不曾得到过便也还好,可得到了又失去,简直就如刮骨疗毒,他站在冷宫外时,甚至会想,毒就毒吧,就留在骨头里,任由她侵入肺腑又何妨。

        冷宫里,万迦柔正蜷缩在床榻上,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

        芷箐又找来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娘娘,这里实在太冷了,连煤炭都没有,只有几床破被子。”

        然而万迦柔却一点都不着急出冷宫,只是问:“秦王如何了?”

        芷菁一脸苦恼:“我出不去,也打探不到消息。”

        万迦柔就道:“把上面被子拿走悄悄烧了,留下两层就好。”

        芷菁险些以为她疯了,这都是些窄小的旧被子,里面全是破棉絮,一点都不暖和,还要烧了?!

        万迦柔道:“帝王的心都是石头做的,我若不真的病重,如何出得去?”又如何帮萧靖钰?

        他如今身陷囹圄,生死不明,只有自己能帮他了。

        芷菁听了这话,纵然心有不愿,还是将被子抱走,拿去烧了。

        ·

        正月的最后一天,太后病重。

        淳载帝丢下繁重的政务,匆匆前往永寿宫。

        永寿宫里宫妃和太医跪了一地,太后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眸子微微阖着,即便在明黄色被褥的映照下,也显现出难以逆转的死气来。

        内室只有流苏一人侍奉,她守在太后榻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淳载帝坐到塌边,握住太后干枯的手,悲恸万分道:“母后……”

        太后缓缓睁开眸子,对着他勉强笑了笑:“皇帝,你来了。”

        淳载帝自责道:“母后,是儿臣不孝,未能守在榻前侍奉汤药。”

        “我皇儿是天下共主,朝政繁忙,母后不怪你。”太后慈蔼地抚摸着他的发顶,气若游丝道,“皇儿,你是母后一手带大,母后一直视你为骄傲。而今大限将至,母后却仍有一事不放心。”

        淳载帝已经有些哽咽:“母后,您说。”

        太后盯着明黄色的帷帐,眸子有些飘忽:“当年,先帝宠幸了母后身边的婢女,母后气不过,将那婢女赐死,孩子扔到了冷宫里……那婢女或许并非有意勾引,可母后心高气傲,将他们母子残害至此……”

        “皇儿啊,无论当年对错,走到今日这步,萧靖钰注定不会做个安安分分的王爷。”

        太后从未觉得自己有错,也从未有愧,她只是太了解淳载帝,才先示了弱,紧接着又道:“他心里有恨,养死士,拉拢朝臣,往你身边安排细作,这么多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能隐忍这么久的人,岂是泛泛之辈?”

        这道理淳载帝自然懂,只是……

        太后握紧他的手:“皇儿,母后知你重情重义,可那秦王断断留不得啊!还有那万贵妃,本就是烟尘女子,心机深沉,倘若不赐死,来日必有……大患……”

        太后尾音颤抖,声音微弱至极布满皱纹的细瘦脖颈梗着:“皇儿,为君者,万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语毕,整个人无力瘫倒下去,手也垂到了一旁,那双浑浊不堪的眸子永远闭上了。

        淳载帝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滑落。

        流苏上前查看,而后跪在一旁叩首:“太后娘娘崩了!”

        跪着的宫妃立刻开始掩着帕子哭泣起来。

        太后崩逝,皇帝悲恸至极,罢朝三日以示哀思,举国缟素为太后守孝。

        龙泉宫,淳载帝身着丧服,头上系着白布,有些颓废地瘫坐在龙椅上,面前是太后的遗旨——赐死万贵妃和秦王。

        许久,他才开口:“去冷宫,带万氏来。”

        内侍立刻应声前往冷宫。

        淳载帝耐心等待着,手指不断敲打着扶手上雕刻的金色螭龙,回想着和万迦柔的一点一滴。

        那些日子那么快乐,他甚至曾想过死后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封万迦柔为皇后,和她合葬帝陵,可如今,他却要亲手赐死这个深爱着的女人。

        不过一刻钟,淳载帝却觉得格外漫长,可他最后还是没能等来万氏。

        去带人的内侍匆匆回来,跪下请罪:“陛下,万氏自入冷宫后日日反思,郁结成疾,已病入膏肓,奴才实在带不来啊!”

        “什么?!”淳载帝悚然一惊,二话不说就往冷宫而去。

        冷宫中,不知万迦柔对淳载帝说了什么。

        淳载帝最后决定忤逆太后遗旨,接万氏回龙泉宫,并下令将秦王废为庶人,放逐边境,永不得回京。

        至于太后的贴身婢女流苏——拿出太后遗旨之人,也忠心殉主去了。

        此后,再无人提及太后遗旨一事。

        这些事傅瑶都是不知道的,她病刚好,身为太子妃又要为太后守孝,第一夜就受了风寒,再次高烧不退。

        萧楷只得将她带回东宫,命人悉心照料,更下令不许任何人乱嚼舌根,影响太子妃养病。

        他自忖为人夫君并非全无妒意,萧靖钰这个人这个名字,最好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他和瑶瑶之间。

        ·

        已是春二月,天气暖和了许久,枝桠间鸟啼声不断,渐有万象回春之意。

        只是诏狱的监牢里依旧寒冷如冰,阳光像是照不进这里一样,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寒。

        许雁秋已经揣着银子在这里守了三日,他身上背着药箱,里面装着各种珍奇药材,随时准备从阎王爷那里抢人一般。

        到了中午时,诏狱的小后门才打开,两个官差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担架,一脸晦气地从里面出来。

        那担架上盖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依稀能看出下面躺着一个人。

        担架被抬出来,地面上就留下一溜血迹。

        长着络腮胡的那个啐道:“我看他也活不了了,干脆找个乱葬岗扔了算了!”

        另一人相对有耐心些:“乱说什么,上头交代了,不能让他死在上京,咱抬到哪是哪,到时死了也好交差。”

        先说话那人就骂骂咧咧,满嘴脏话地咒着担架上人快死。

        许雁秋跑上前,满脸堆笑地问:“两位官爷,敢问这抬着的是谁?”

        络腮胡把眼一横:“朝廷重犯,岂是你能打听的?!”

        许雁秋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掏出几两碎银塞给他们:“官爷留着喝茶。”

        络腮胡把碎银收了,这才道:“萧靖钰,原来是个王爷。”

        常有家人守在诏狱外,等着给流放的人塞钱塞衣物,官差一般都会记住名字,方便捞油水。

        不过,今日这个,半条腿都踏进阎王殿了,怕是也捞不着什么。

        许雁秋一听,立刻又拿出两大包银子,一人给了一包:“官爷,小的在天香阁订了两间房,二位爷不如进去玩玩,明日再上路也不迟。”

        天香阁是勾栏,不接待权贵,只供平常人消遣,这两人见他是大夫模样,就道:“快点,明日就上路,别想着逃跑!”

        许雁秋陪笑道:“不敢不敢,二位官爷请。”

        三人抄小路,从后巷进了天香阁,许雁秋直接在里面包了一间院子,两名官差见了都很满意,当即抱着莺莺燕燕快活去了。

        许雁秋招呼小厮,把人抬进屋里放下,又着人去炖参汤,烧热水。

        他将东西放到地上,抬手掀开那块破布。

        浸满鲜血的破布一挑开,浓重的血腥味就弥漫开来,许雁秋眉头紧皱,他甚至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浑身叠加着新旧伤痕,没有一块好地方。十指指甲全部断裂,指尖甚至露着白骨。浑身骨头全部折断,整个人软塌塌的看不出人样。

        淳载帝是答应了万贵妃放萧靖钰一马,却是以这种方法。

        许雁秋给他处理伤口,却看越心惊,简直头皮发麻,他胸口全是血洞和伤痕,断裂的肋骨掩在烂掉的血肉中依稀可见。

        血水一盆盆从屋内端出来,许雁秋忙了一天又一夜,才把萧靖钰从阎罗殿里拉回来。

        他眼下带着乌青,却也只是小憩了一会,就又开始处理伤口。

        那两名官差趁机敲诈,许雁秋只得塞了一次又一次银子,最后几乎花光家当,才拖了三日时间。

        三日后,他带着一名小厮,抬着萧靖钰,跟随官差往边境而去。

        官差拿够了钱,一路上又有人干活,也就没多说什么,由他们去了。

        萧靖钰是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醒来的,他浑身缠满绷带,一睁眼就哑着嗓子说话。

        许雁秋凑近了,才听清他问的是“傅瑶呢?”

        许雁秋心道还真是个大情种,他道:“当然是回宫当太子妃去了。”

        萧靖钰咽下一口血气:“……我会去找她的。”

        许雁秋怕气到病患,只能在心里冷哼一声:“您老人家能活着就知足吧,还想着美人呢!”

        萧靖钰实在是疲累,只问了一句话就又昏昏沉沉睡去。

        许雁秋也在一旁的小榻上躺下,又一次想,他那老爹欠谁恩情不好,非欠这人的,一手好牌打到稀烂,害得他也得跟着吃苦受累。

        唉,没办法,谁让欠了人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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