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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烨麟殿飞檐高翘,伫立在皇宫高处,玄色的掺金琉璃瓦在落日下流光溢彩又不失厚重。

        虽不是皇宫最高点,但却比司天台更巍峨雄伟。殿前数十根高柱通体玄黑,上有栩栩如生的金龙盘桓,红玛瑙做成的眼珠在残阳下更加艳丽,为端庄威武的金龙带上一丝嗜血的残忍。

        殿内用珍珠做出的珠帘在风动时轻摇,深红绣金的纱帘底部垂坠在泛着幽黑光泽的玄玉地上,殿外的残阳一丝也透不进大殿。但殿中宝顶悬着的夜明珠却熠熠生辉,保持着殿内的光亮。

        远处晚钟声传来时已只剩下微末的□□,殿中高位处,玄漆金龙宝座上坐着一个身着黑金云雷纹龙袍的男人,他抬起带有金边墨玉戒指骨节分明的手,从高高叠起的折子中抽出了几个目的相同的折子。

        冕旒之下,狭长的浅棕眸却深不见底,忽而,男人两片微厚的淡色唇一张:“妨碍帝运,秦殷胆子不小。”

        辛夷眼观鼻鼻观心,轻手轻脚换了壶新沏的青玉髓又垂着头退到一旁。

        殿中的淞沉香散发出凛冽醒神的味道,“嗒……嗒……嗒”一声声,是陛下沉吟时指节敲击檀木大桌的声音。半晌,指节敲击声戛然而止,随即便是帝王不带情绪的声音。

        “传朕旨意,宣靖安侯即刻入宫觐见。”

        同被夕阳照耀的皇城南市中,临近夜晚,摊贩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秦苍烛一手抱着小长明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流云,跟在刘氏身后结束了小半日的土豪逛街之旅,刘氏在长明睡醒后就把人叫出来逛南市,说要给秦苍烛多置办些小玩意。

        南市链接外海,时不时有外来商队,是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皇城中贵妇人最喜欢在这里逛,刘氏亦不例外。

        “少爷,我们准备回去了吗?”流云苦着一张脸,抬脚弯腰试图把胳膊下夹着的两匹银白丝绸布往上顶一顶。

        “回了回了,这就回了。”秦苍烛弯弯月牙眼,伸手帮流云把布匹往他腋下推一推,好能夹紧些。流云之前,刘氏带的侍卫已经抱走了一车东西了,流云手中的小玩意多些但都不重。

        一行人边走边逛上了回程的马车,今日刘氏用的是大马车,宽阔的车厢坐六个成年男子不成问题,流云把东西都放好,长松一口气,其实他还挺高兴,大包小包里也有好些是属于他的。

        回到秦府时,天已抹黑了,栖霞,玉琴等人早已候在偏门前,几人行过礼后栖霞率先上前与刘氏耳语。

        秦苍烛不知二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刘氏面色一沉,沉默片刻道:“先用膳吧。”

        秦府每日午膳,晚膳俱是一家人一起,但秦苍烛进了正厅就见秦国公和秦满川的位置空着,秦苍烛在中午的位置落座,片刻间,菜已上齐,秦国公不在,刘氏便先动了筷,秦苍烛发现刘氏似乎心情不好,只少少地用了些,就停了筷子静坐在一旁。

        秦苍烛端了碗燕窝红枣羹劝刘氏喝下,虽然不知是何事,但能猜出事关秦国公和秦满川,不禁也开始担心起来。

        秦苍烛吃到一半,忽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栖霞急忙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在刘氏身边缓声道:“是董公公,前来通传陛下留侯爷与世子在宫中用膳。”

        栖霞没有刻意放低声音,秦苍烛也都听到了。稍稍放下心,还能坐在一起吃饭就是没事。

        饭后,秦苍烛没有转回修竹院,而是带着流云在府内乱逛,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二人身上。

        “还记得家在哪吗?”秦苍烛停在院中,仰头看向月牙状的明月,突然开口问道。

        “……不记得了。”流云也仰头看去,月明星稀:“看来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秦苍烛看看流云,又转了头:“想家吗?”

        流云无言,秦苍烛向他看去,流云眼里有某种坚决,他认真道:“是老太太把流云捡回去给了流云一个家,流云从今往后,就是要跟着少爷替老夫人照顾少爷的。”

        还未待秦苍烛开口,玉琴就出现在庭院中,她向秦苍烛行礼后低声道:“小少爷,侯爷和大少爷在书房等您过去。”

        秦苍烛转头让流云早些回去休息,就跟着玉琴离开。

        流云停在原地看了皎月许久,空茫的庭院中闪过一声低笑,转瞬即逝。

        秦苍烛到达书房时,秦国公和秦满川正对坐于窗前,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清茶,清新的茶香直让人神清气爽。

        秦满川见秦苍烛入门,凤目一凝,脸上罕见地没有一丝笑意,秦国公脸上有些无奈,似乎早有预料。

        “明日朝会,你随我一同入宫。”

        秦国公正视着眼前这个只短短相处几个时辰的儿子严声道:“殿前失仪是大事,今夜把礼数周全了。”

        “啊?”秦苍烛一懵,他无名无姓的,陛下见他干什么。

        “知鱼,带他去偏厅。”秦国公面上有些不耐,挥着手就要赶人走。

        秦满川一把抓过秦苍烛的手就把人往隔壁带。偏厅烛火早已都被点起,刘氏竟然也已候在其中。栖霞在地上放了一块方形软垫,用来让秦苍烛练习跪拜。

        当朝帝王登基后,免了前朝繁琐的礼节,改为稽首,顿首五拜礼,先行稽首礼,再拜四拜一叩头即礼成。

        秦苍烛按照秦满川的要求左腿先跪地,用左手按住右手,缓缓将头叩在手后,腰部挺直再行四拜,最后一次磕头于手上,起身时右腿先起,且全程不可抬头。

        其实不算很难,秦苍烛试了四五次后也就符合秦满川要求了。

        刘氏让秦苍烛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朝会需要赶在天亮前到达皇宫。即使秦苍烛学的很快,但秦满川面上的冷凝没有消失,他深深看了眼秦苍烛离去的背影。

        秦苍烛离开后,刘氏掩面垂泪:“陛下向来不信司天台,阿烛一定会好好的。”

        “倒也未必是司天台,侯府这些年惹红了不少人的眼。”秦满川凤眸里闪过冷冷的杀意,脑中闪过几张人脸。他最担心的就是,陛下不似先帝,先帝尚会念在侯府面上流放秦苍烛,依陛下的脾气,若是不喜秦苍烛,便只有血溅当场的可能。

        良辰美景,皎月仍然没变。秦苍烛只觉得刚闭上眼就被刘氏叫醒了,主屋内烛火都已亮起,栖霞垂头无声立于门前。

        秦苍烛迷瞪着一双眼看着坐在榻前的刘氏,刘氏面色有些苍白,抓紧了秦苍烛的手,细声道:“阿烛,该起了。”

        秦苍烛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是乌漆嘛黑的,疑惑地看向刘氏,刘氏却微低下头,错开了他的目光,转而话锋一转,低声道:“陛下厉行督查,严刑峻法,九重天前,切忌失礼。”

        秦苍烛从床榻上坐起,知道刘氏担心自己,心中一暖:“礼节阿烛都记清了,娘亲不必担心。”

        刘氏没有血色的唇蠕动着,暗淡的凤眸直直凝视秦苍烛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长叹道:“你父亲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可多言,如履如临。”

        “阿烛省得。”秦苍烛一字一句铿锵道。他能从原主记忆里感觉到这位帝王残忍的手段。

        皇家多薄情,若说弑杀生父和兄妹尚可被认为是事出有因,屠杀皇宫就是真正的暴虐无道了。

        前朝多少人,在新帝登基后通通失去了踪影。秦国公是前朝遗臣,用膝盖想也知道皇帝盯侯府有多紧,自己一个突然被接回家的小儿子,必然是要先过了皇帝的眼。

        日后结局如何,大抵是这次面帝所定了,在这个身家性命都系在皇帝一句话的时代,秦苍烛能做的就只有尽其所能让自己微如尘土,不惹人注目就不会多生事端。

        栖霞看眼依然深如墨色的寒夜,轻声提醒道:“夫人,时候不早了,小少爷该更衣洗漱了。”

        刘氏抹去眼角将垂不垂的泪水,缓缓站起。玉琴,墨画,桃香,绿柳四人陆续上前为秦苍烛洗漱更衣。

        约莫两刻钟后,身穿绛紫刻丝绣烟霞锦袍,外罩金丝滚边暗花羽纱的秦苍烛被四人簇拥着走到小梳妆台前,刘氏亲自拿起檀木小梳,为秦苍烛戴上金缠嵌玉小冠。

        秦苍烛的桃花眼像是隔代遗传了老夫人,又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刘氏边给秦苍烛系上翡翠双鱼玉佩边安慰自己,阿烛眉眼通透,又是个孩子,陛下明察,总能看出这么个孩子怎么可能妨碍帝运。

        秦苍烛摸着肩上锦带坠着的金蝶,深深觉得自己是个花孔雀,不过眼见刘氏眉间一直未舒张,花孔雀就花孔雀吧。

        天边浮起一丝丝鱼肚白,四周却还昏暗着,天还寒冷,修竹院中花花草草似乎还带着霜。

        刘氏口中叮嘱秦苍烛在马车上多吃些小食垫垫肚子,手中为秦苍烛披上暗玉紫狐皮斗篷,送秦苍烛坐上候在门前的五彩漆浮雕大马车。

        秦国公早已候在其中,待栖霞把手中拎着的精致小食盒一同送入马车,就该启程了。

        刘氏伫立原地,待马车在转角消失不见才回了神,栖霞见状劝刘氏回房睡个回笼觉,兴许睡醒了小少爷就回来了。刘氏此刻只觉心中七上八下,哪里睡得安稳,迈步去了祠堂欲为秦苍烛祈福。

        秦国公自启程后便一直闭目养神,秦苍烛只少少尝了几口食盒里的糕点就停下了,他现在没什么胃口。

        一路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发出的轻微声响,帷幔偶尔被风吹起,路旁有微微抽芽的烟柳。

        马车停在皇宫外城墙前,玄灰色高大城墙矗立在灰暗的黎明中,穿着玄衣银甲的皇宫守卫脸色冷峻犹如手中紧握□□上的锋芒。

        秦苍烛随秦国公下了马车,马车只能到外城墙,他们需要走进内城墙。外城门有三扇铜门,两扇稍小的城门中是巨大的城门。

        中间最巨大的城门只有皇帝可过,文臣居左,过左侧稍小城门,武官居右,则过右门。皇宫二日一朝会,这会儿正是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左城门右城门的官员光是从服饰上看就是泾渭分明。

        文臣多是玄底宽袖大袍,武官则是窄袖劲装。

        秦苍烛安步跟在秦国公身后,在一众玄袍中独树一帜,进城门时忽觉身上一凉,一看竟是守门的侍卫冷冷瞥了他一眼,在守卫检查过秦国公的文书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秦国公来的不算早,两人通过环绕内城的碧水,穿过内外城间偌大的庭院终于到达内城门时,天光已大亮了,旭日东升,晨光明耀,浑厚的深灰内城墙上亦闪着冷光,乌鸦齐齐停留在飞翘檐角的城楼上,踩着日光下琉璃生辉的掺金瓦向下吊着黑豆眼。

        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的皇宫。肉眼可见的,内城墙的侍卫比外城墙更加密集,银甲下的戾气挡也挡不住。秦苍烛不由得心中一沉,晨光破不散笼罩在皇宫名为压抑的黑夜,这个充满无情的地方让他心生不喜。

        内城门的侍卫没有看秦苍烛一眼,他却觉得总有针一样的视线在扎着他。

        秦苍烛屏息凝神,不自觉地挺腰前行,目不斜视。穿过满是日光的空庭,只见一片渐高渐远的汉白玉阶,一眼望去,只见阔大高耸的大殿立于顶端,宏伟而不可及。两侧阶梯上,有分散的官员正在向上迈步。

        秦苍烛望而生畏,心想秦国公那么大年纪了还要经常天未亮就起,爬那么多楼梯,这侯爷实在不好过。

        秦国公把秦苍烛带到台阶下,警告道:“好好在这等着,有陛下传召方可走动。”秦苍烛顺从点头,目送秦国公爬上阶梯。

        秦苍烛这一等,却是等了许久,日头猛了一些,可寒气却侵袭着秦苍烛,朝会散了,陆陆续续有许多官员离开,不约而同的,这些官员明里暗里打量着秦苍烛,皇宫禁喧哗,数目众多的官员却没什么声音,只是默默离开皇宫,有什么话到宫外再说。

        秦苍烛两手伸到袖子里,偶尔动动步子,站的久了脚又痛又冷,他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已经在吐槽要命。

        “靖安侯的小公子?”

        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苍烛回头,是个和秦满川看起来差不多大,身着玄底宽袖官服的男人,男人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美目灰暗中含着捉摸不定的笑意。他官服也没穿齐整,像没骨头似的,斜斜地倚靠在身边一身玄甲,面色冷淡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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