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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心安


大周王军势如破竹,北郑军队节节败退。  し更有漠南铁骑的辅助,很快地,王军的前锋部队连下数座城池,一封封捷报飞向宇文睿的中军。

        宇文睿自然是欢欣的,她一面鼓励全军一鼓作气、攻下郑都,一面又暗暗告诫自己戒骄戒躁。

        同大周这边的士气高涨截然相反的,北郑军队简直要溃不成军。

        昔年,杨灿反出大周,初建朝时,身边尚有些死忠干将,也算上下文武同心。可杨灿年纪愈老,身为帝王常有的那刚愎自用的毛病就犯了。后来杨烈逼宫,杨烈本就是个极其自以为是的,他既当了皇帝,还是以血腥手段当上的皇帝,自以为是相较其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到杨烈身死,战腾擅权,北郑朝廷的政局算是烂到了根儿。莫说朝野上下深恨战氏且敢怒不敢言者多如牛毛,就是各城池的守将,绝大多数也是抱着“保命远胜于殉国”的念头。

        是以,大周和漠南的兵到,十成守将倒有六成弃城而逃,余下的三成多干脆投诚献池,只有不足一成还有勇力一战,或死于厮杀之中,或不甘辱于敌国,抹脖子自杀了。

        如此下来,还能够勉力支撑的,也唯有战宇这一支部队,却也是且战且退,直到退无可退。

        北郑禁宫中,小皇帝杨佑正在看前方的战报,厚厚的一摞战报,竟无半个好消息。

        “哗啦”

        他一怒之下,将满书案的东西,连同那摞战报皆掀翻在地。因为人小力薄,加上一肚子的火气,他喘吁吁地咬着牙,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

        “蠢材都是蠢材”他幼嫩的童音回响在大殿之中。

        殿中当值的内侍、宫女都跪地俯身不敢做声。皇帝再小再弱,终究也是皇帝,即使他们现在每个人心中所想无不是周军破城之时如何逃命,但身在矮檐下,保命的低姿态谁也不吝惜于表现出来。

        “德子姑姑呢怎么还没请到”杨佑板着稚嫩的小脸喝问,极不耐烦。

        被点了名的小内侍壮着胆子唯唯诺诺道:“陛下,已经着人去请了,可”

        “可什么”杨佑听他吞吞吐吐的,更没了耐性。

        “大长公主病了”

        “病了前日朕见她还好好的。”

        “派去的人回说,大长公主高热不退,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小内侍如实道。

        “都怪朕要不是朕没日没夜地拖着姑姑商讨军国大事,姑姑也不至于病得这样重是朕没用”杨佑无力地委顿于地,目光呆滞。

        “御医去瞧了吗”

        “回陛下,御医已经去大长公主府了。”小内侍恭敬答道。

        杨佑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抖抖袍子,“摆驾朕要去大长公主府瞧瞧姑姑去。”

        内侍的“是”字尚未转出口,突听殿外一阵糟杂声。

        “何人喧哗”杨佑面露不悦。

        不等有人回答他,惨叫声、兵戈撞击声、战靴急促踏地声接踵而来。

        “陛陛下大事不好了晋王、晋王他”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衣襟上还沾着新鲜血迹。可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就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一支箭死死钉在了后心,哼都没多哼一声,死了。

        大片大片的血迹从死尸的身下洇开,渗入到地砖的缝隙中

        “啊”杨佑吓得腿一软,坐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抖成一团。

        晋王

        晋王如何了

        难道,反了

        “这样的好东西,都被你弃了你们杨家人,还真是败家。”红袍墨铠的战腾慢悠悠地踱到小皇帝的书案侧,俯身拾起之前被扫落在地的玉玺,托在掌中细细地打量。

        杨佑面如土色,死死盯着他腰间的佩剑,生恐他下一瞬就会拔剑劈向自己。

        战腾撩起眼皮,阴测测道:“你怕我”

        杨佑一哆嗦,下意识地向后蹭去:“你你要做什么”

        战腾的嘴角边挂着一抹邪笑:“这还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来要你命的啊”

        杨佑整个身子都冰凉了,“你、你要造反”

        “造反”战腾像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仰天打个哈哈。

        “我倒是想造反没想到你们杨家的江山这么不争气,不等我造你们的反,你们自己先完蛋了”

        “你你”杨佑见他面上的凶相愈甚,怕极了。

        “早知如此,老子就该早些宰了你”战腾吼着,“蹡踉”抽出佩剑。

        “不过,如今也不算太晚”

        “朕是大郑天子你敢弑君”杨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嘶哑着嗓子高叫。

        战腾哈哈大笑:“大郑天子算个屁如今也只你这颗脑袋尚有些用处”

        大殿内外,横七竖八地躺着死尸,血洗一般。

        战腾甩了甩剑刃上的血迹,阴寒道:“后宫里有一个算一个,半个活口都不留”

        一身黑衣的常啸点头应是,又不放心道:“大公子那里”

        战腾冷哼:“不知好歹的逆子,由他去”

        他沉吟一瞬,又道:“你亲自带人,回王府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护卫好王妃和战英。孤就把他们母子的安危托付给你了”

        常啸一凛,“王爷放心”

        又道:“大长公主那里,王爷还要小心”

        战腾不屑道:“她病得要死了,就算没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奈我何”

        北郑,大长公主府。

        “含秋,可有宫中的消息传来”杨熙面容憔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问贴身侍女。

        “殿下”含秋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不是陛下来请本宫商议要事了”杨熙急问。

        “陛下他他”含秋咬着嘴唇,不知该不该把那噩耗告诉重病中的大长公主。

        “到底如何了啊你要急死本宫吗”

        含秋心一横,“陛下他”

        “轰隆”

        “轰隆”

        接连几声炮响,震耳欲聋,含秋的话也被淹没在了炮声之中。紧接着,喊杀声震天响。

        “什么声音”杨熙慌乱失措地脱离床榻,“难道是周军”

        “殿下”含秋抢上前扶住她,“您还病着呢”

        “别拦着本宫”杨熙猛然挥开她的手臂,“这定是周军在攻城本宫得赶紧入宫见驾”

        “殿下含秋哀戚一声,“陛下他已经、已经驾崩了”

        “你说什么”杨熙双目涨满血丝,难以置信。

        “是晋王晋王他带兵冲入大内,将阖宫的人都给”含秋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熙只觉得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她栽倒在地。

        北郑都城被吴斌的先锋部队攻破。这一场攻城之战打得并不十分费力,吴斌预想的种种困难并未出现。周军和漠南人损失了一些军马,但远不似北郑这边惨烈。

        城垣残破,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吴斌一马当先冲过护城河,踏入北郑的都城。

        郑都既破,北郑皇权也就从此成为了历史,大周江山一统近在眼前。吴斌等不及上奏折,甫一攻下城,就命人快马加鞭给宇文睿报喜。他自己则按耐着激动,带兵入城

        杨氏皇帝还在郑都的皇宫中,城中的百姓需要安抚,凌乱的战场残局需要拾掇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得抓紧时间在宇文睿御驾到来之前尽可能地把这些事理顺了。

        然而,北郑皇宫前,等着他的,不是投降的杨氏皇族,而是一个身材魁梧、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其后侍立着一众随从,皆都乖觉地弃了兵刃,静寂无声。

        眼前情景,全不在吴斌的意料之内。他愣怔一瞬,带马上前,朗声道:“本将军乃大周天子驾前先锋官,前方何人”

        不料,那红袍男子却将一只锦盒托到额前,高扬声音道:“大周吴成烈王讳岳之后,故相王讳仪之孙宇文庆,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于异邦二十载,终不辜负我大周先祖兵起晋阳为天下主张之果敢,不辜负太祖皇帝开创帝业之艰辛,庆已将杨氏逆帝诛杀,连同玉玺,一并奉上我大周皇帝御前”

        说着,眼眶通红,几乎哽咽。

        他这一番话,别说吴斌了,包括他身后的将官、军兵,连同在场的原北郑军兵都惊呆了。

        北郑人大多不知周史,那些大周的将官,尤其是世家子弟,可都是知道的

        太祖皇帝胞弟宇文岳,当年助太祖起兵于晋阳,豪烈仁勇,却不幸英年早逝,太祖感念,赠谥“吴成烈王”。宇文岳两子,长子宇文信于高祖年间谋逆,被其亲弟宇文仪大义灭亲,助高祖平息了叛乱。

        再说宇文庆,那不是宇文承吉的独生子吗不是早年间随军出兵,战死了吗如今冒出来的这个,他自称是宇文庆

        有年纪大些的大周将官曾见过宇文承吉,不由得打量起这个红袍男子来

        哎呦别说,五官眉目之间,还真隐隐有宇文承吉的影子似的。

        吴斌端坐在马鞍上,看了看红袍男子高高托起的锦盒,那里面是北郑玉玺无疑;又垂着眼睛看向地上血淋淋的包裹,或许是那北郑小皇帝杨佑的首级。吴斌犯愁了。

        “老贼欺朕无智吗”宇文睿怒喝,掷书信于地。

        魏顺愕然,心道:陛下之前不还好好的吗还大赞特赞吴将军打的好仗呢。这是怎么了

        难道,不是吴将军报喜的军报

        他窥一眼地上的信纸,犹豫着要不要拾起来。

        “谁又惹你了”柔婉的声音响起,已经有人俯身拾起信纸,轻拍掉上面沾染的尘土。

        “拜见太后”魏顺脸一红,本来是自己的活儿,居然让这主儿给捡起来了,失礼,失礼

        “阿嫂”宇文睿从椅中站起,迎上景砚,脸上还挂着气愤的晕红色。

        景砚由着她拉着自己坐下,看了几行书信,莞尔:“郑都已破,大局定矣,这是好事啊”

        宇文睿不开心地哼道:“砚儿还没看后面的呢后面的才气人”

        她不经意间唤出唯有两人独处时方有的称呼,景砚面颊登时飞红,连秉笔、侍墨也都尴尬地垂头。还是申全伶俐,以目视旁人离开,只留景砚和宇文睿二人。

        景砚的脸颊还有些烫,她嗔怪地横了宇文睿一眼,定睛细看书信内容,看罢,默然不语。

        宇文睿犹自恨恨的:“战腾老贼,真是奸诈朕还没动手宰了他呢,他倒先来这么一出”

        说着,复又咬牙切齿道:“吴斌打仗是一把好手,处置应急上差的太多我要是他,一刀先砍了老贼的脑袋,让他妖言惑众”

        “又急”景砚沁凉的手掌覆上宇文睿的,肃道:“之前吃的亏还嫌少吗”

        宇文睿抿了抿唇,脸颊上的浅疤因着景砚这一句轻跳了两下,让她不禁忆起那些陷于绝境险些殒命,后又身受重伤痛苦不堪的日子,嘴角耷了耷。

        “不心急。为了能和砚儿你长长久久地厮守,我也再不心急”宇文睿发誓般道。

        景砚方褪去热度的脸上又觉微烫,可这样的话又让她觉得心里甜丝丝地受用,不由得拉宇文睿站在自己的面前,仰着脸,殷殷地看着她越发高挑挺拔的身形,葱指抚上她衣衫上的纹饰,那些,都是景砚一针一线缝就的。她缝就了衣衫,何尝不是缝进了自己满心的挂念

        “无忧,你要记得,不管你人在哪里,我都时时刻刻牵挂着你”

        景砚难得说出这样感情外露的话,有些不适。顿了顿,她才又道:“所以,唯你安然,我心方安。”

        宇文睿微垂着头,深情凝着她,双眸几乎柔成了两汪水

        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要拥有眼前这个美好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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