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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赎罪


北郑京城。

        禁宫中。

        小皇帝杨佑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写得极是投入,竟浑然忽略了殿中已有生人闯了进来。而服侍他的诸宫女内监无不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鞋尖前的地砖内,皆都假装没有看到闯进来的那个人。

        “陛下在做什么”

        厉声的质问,恰似一个闷雷,炸响在小皇帝杨佑的头。”

        这话虽是对着宫人们说的,战腾却清楚是针对自己的。

        他冲着杨熙和小皇帝拱了拱手,“那老臣告退了”

        他倒是不怕这姑侄二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左不过是笼中的鸟,就算是大长公主又能如何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且任由她去安慰那小娃娃吧孤多得是事情要做呢

        战腾这里退下不提,一众宫人也俱都退下了,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姑侄二人。

        杨熙望着这空旷寂寥的宫殿,心中掠过凄凉之感,不敢喟叹一声。

        杨佑极是不安,他怯生生地偷眼瞧着杨熙,小心试探道:“姑姑”

        杨熙无奈地看着他,低声问道:“陛下做了什么”

        杨佑自然知道她所指为何,心虚地垂下头,半晌才嗫嚅道:“朕朕给周廷写信”

        “什么”杨熙音声提高,追问道,“写什么信”

        杨佑的脑袋垂得更低,“朕、朕想和周廷周廷讲和”

        “你”杨熙气得咬牙道,“讲和你是想投降周廷吧”

        杨佑惊恐地瞪大眼睛,急切辩解道:“姑姑朕不是贪生怕死真的不是啊朕朕恨他”

        杨熙蹙眉。所谓“他”是指谁,她焉会不明小皇帝所为,无非是想借周廷之手,诛杀战腾老贼。可是

        “就为了恨他,你便要搭上大郑的江山吗”杨熙怒问。

        杨佑颓然落泪道:“可朕又能做什么太子哥哥被他害死了他、他一定也会害死朕的”

        他说着,猛然抬头,殷殷地对上杨熙的眸子,“姑姑他会夺了我们杨家的江山的朕宁可拱手送给敌人,也不要祖宗的基业落于他手”

        “佑儿”杨熙的眼中泛上湿意来。这一招,简直就是玉石俱焚啊

        她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走近杨佑,抚着他头上的冲天冠,“佑儿,听姑姑的话,别做傻事。我大郑还有二十几万军马可堪一用,大郑还不至于全然落在他的手中”

        杨佑神情痛苦地看着她,“可是,姑姑,他们真的会忠于朕吗我们真的还有别的机会吗”

        杨熙目光悠悠的,有些飘忽,“或许吧,只能尽力而为”

        战腾离开禁宫,本来是想带着手下打马回署中处置公务的。却不料行至半路,迎面急匆匆地赶来了府中的副总管,领着几名侍从,快马加鞭,只跑得大汗淋漓,脸上的喜色可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副总管远远见到战腾,就滚鞍下马,抢上前来道喜。

        战腾闻言,神情一振,急问道:“何事”

        副总管笑道:“早间您刚上朝,侧王妃便动了胎,两刻钟前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战腾大喜过望,大叫一声“好”,旋即吩咐那副总管道:“你马上回府,就说是孤的意思,王妃辛苦了孤处理完公务,马上就回府去看他们母子”

        副总管嘴上答应得利落,心中却忖度着:“侧王妃”三个字,放在王爷的口中,都成了“王妃”了。这又是一位小公子,这王府的天啊,怕是要变了

        战腾得着喜讯,在署中欢喜地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会儿,他想到远方和周军相持的那个偷跑出府的大儿子战宇,似乎也觉得不那么气了。除了不那般生气,仿佛对这个长子的心态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么喜欢打仗吗那就尽管打去吧一身的本事,不去前线打仗,难道还要窝在府里吃闲饭吗嘿有这么一员猛将在,连周廷小皇帝都能给伤成那样,何愁护不住他自己刚刚来到人世的幼弟

        战腾鼻腔间哼了一声,觉得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碍眼,又让自己无可奈何的了。只不过啊,弓马娴熟又精通兵法,几次三番攻打周军大本营都频频败退,总不成个样子吧

        昨日得着斥候的密保,说那周廷小皇帝现正窝在某处养伤呢何不从她那处下手呢

        战腾如此想着,笑得愈发冷森森的。

        宇文睿的底子不错,她幼年时即习武,又多年在宫中被照料得极好。有了这样的根底,重伤放在她的身上,也比寻常人恢复得要快得多。尤其是日日醒来都能见到景砚,她心情更加畅快了。心情一畅快,这伤恢复得也就一日千里了。

        她的精气神也比初初受伤时充足了许多,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仍旧是不能离开床榻,每日百无聊赖中,幸好有景砚陪着她说说话。

        宇文睿缠问了景砚许多次,究竟是如何知道自己受了伤以至于赶来北郑的,可景砚始终都没给她答案。这让宇文睿更加的抓心挠肝,总觉得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梗在心头无法解决。

        景砚恐她再无端生事,而现在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亦不能苛责她,遂将每日送来的军报读与她听,也是让她时时知晓前方战事的意思。

        “哎这个战宇啊,也是够笨的攻打咱们几次了回回铩羽而归,”宇文睿状似可惜地喟叹道,“我要是他啊,早一头撞死了猪都比他强些”

        景砚瞧着她挥舞着右手臂,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战宇有多少兵马,王军有多少兵马若是这般就让战宇打了胜仗,大家都不用要脸活着了

        她极想敲打敲打宇文睿,可一见她包裹严实的左脸颊,又生生地忍住了。

        前日,趁着宇文睿昏睡的时候,柴麒曾为那里换过药。景砚一看到那狰狞处,眼泪刷的就落下来了。她不敢想像,若是无忧落下这样的伤疤,会如何。是以,她再面对宇文睿的时候,心便不由得又软了几分。

        宇文睿注意到景砚盯着自己失神的模样,那神情中蕴含着的不止是关切,还有些别的东西,似乎是某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她朝着景砚挪了挪身体,右手拉过景砚的手,柔声道:“你别担心,会很快好起来的。”

        自从重伤之后再见景砚,宇文睿就没唤过她“阿嫂”。仿佛景砚也不很在意这件事。而更让宇文睿开怀的是,只要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景砚便没再自称过“哀家”,每每只称“我”,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景砚觉察到宇文睿在安慰自己,朝着她展颜笑了笑,由着她拉着自己一只手,另一只手打开一封书信。

        “裴先生说,乌蛮国那边不太安分。”

        自从景砚来到北郑后,朝内的一切大事小情、分毫举措,裴先生都会事无巨细地报知于她。这个宇文睿是知道的,她奇的是

        “乌蛮国他们也来凑热闹还是受了北郑的唆使”

        景砚摇头道:“目前尚不可知其原委。不过,裴先生在信中说,母后安排得极是妥当,一方面派能言善辩之士赴乌蛮游说,另一方面由武将带兵至边境以震慑乌蛮人。”

        景砚顿了顿,又轻声道:“裴先生说,是英国公世子主动向母后请缨,远赴蛮夷之地,震慑乌蛮的。母后亦同意了。”

        宇文睿抿着唇,没作声。

        英国公世子便是景衡,他是先帝的舅兄,又是朝中的重臣,英国公景子乔近年来渐渐将府中的一干事务都交托给了他,他久不带兵,何况又是亲赴蛮夷之地,做些个普通将军即可做的事当真是杀鸡用了牛刀了。且是他主动请缨。

        这事儿啊,只有一个原因:景嘉悦这场祸惹得太大了,大得令景家惶恐不安。景衡啊,这是替景嘉悦赎罪来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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