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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含桃


爬上山顶,朝远处眺望,可以看到长安城高大巍峨的城门,在太阳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文帝生前,把自己名下最好的庄子全都给了容嬅,容郇和容恪都没有,可见文帝对容嬅的疼爱。

        楼庄要容嬅去树荫下坐着,容嬅不以为然,“哪有那么娇贵,再说我戴着帷帽。”说着就动手摘下几个含桃,放进筐内。

        楼庄不再劝她,也和她一起摘含桃,有够不着的,楼庄就把枝条往下压,让容嬅能摘到。

        “楼庄,谢大人钟意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具体说不上,但是个很好的姑娘。”楼庄摇头,他住在李铁匠宅子的那段时日,都是在李铁匠的铺子打下手,对如菁,他其实并不是很熟悉,再者,燕北喜欢的姑娘,他绝不会逾矩,刻意去注意她的容貌举止。

        提到燕北,他心里关于许敬之的疑惑涌起。

        “容我冒味一问,公主,你对溧阳县主了解有多少”

        “楼庄,你问她做甚难道你”容嬅惊疑,手上刚摘下的含桃掉落在地。

        楼庄看她这样,就知道误会了,捡起草上的含桃,连忙解释,“公主误会,一桩公事而已。”

        “叫我虚惊一场,我还以为你对她有意。”容嬅想的是,如果楼庄真对溧阳有意,她兴许会马上把人赶出她的庄子。

        “溧阳胆大的很,你只瞧承德亲王府世子的做派便知,恶事做尽,偏因为没有落到实处,不好处置。”

        容嬅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我今日与你说的,不许告诉旁人。溧阳会变成这样,和承德亲王有很大的关系。我父皇还是太子时,承德亲王也只是一个皇子,他行事乖张,不知收敛。王妃难产时,还在外寻欢作乐。我母后见溧阳刚出生就没了母亲,于是接到东宫抚养,后来承德亲王不知听到了什么胡话,就火急火燎把溧阳接走,却又不悉心管教,于是溧阳和容珖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这些都是父皇告诉她的,她和溧阳年岁相当,有些事,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但她相信父皇说的。这些年,承德亲王一家子的做派也印证了父皇所说绝无虚言。

        听完这些的楼庄,皱紧眉头,“依公主看,溧阳县主敢插手政事吗”

        话到此处,容嬅疑惑,溧阳难道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见过的,我同她关系并不好,所以,这事不好说。”

        容嬅掩盖了情绪,转身笑着将一捧含桃放入篮中,顺便递给楼庄一颗,“你尝尝含桃,过了这个月,可就没有了。”

        楼庄接过含桃后,打开水囊,洗了洗,又递给了容嬅。容嬅知晓他的意思,轻轻咬下一小口果肉,深红的汁水沾在她的唇瓣上,染成了一枚朱红色含桃。

        楼庄抬头眺望远处的山峦,缓解内心的异样。

        再低头时,容嬅又洗了几个递给自己。含桃珍贵,楼庄往常也得到过一些。文帝在时,每年都会给几个将军赏一小篮。陛下即位后,后宫没有妃嫔,楼庄得到的赏赐就更多了。

        这一树的含桃确实好吃,没有一丝酸味儿。

        两人在山上消磨了一段时间,说了好一会子话。楼庄把过去当差的一些趣事说给容嬅听,容嬅乐的眉眼都是笑意。

        等两个篮子都装满了,楼庄直接提起下山,山路难走,容嬅走在他旁边,也未曾听见楼庄呼吸紊乱,习武之人的体力都这般好吗

        容嬅带楼庄回到庄子的饭厅,要锦画吩咐人把含桃装好,再做些时令菜。

        “上回在凤阳阁,你和堂兄只用了小馅饼和一些点心,今儿让你尝尝庄子里的饭食,不比凤阳阁差。”

        一顿饭,宾主尽欢,楼庄也暗自观察,哪些菜容嬅用的最多,再记下做法。

        二人回长安城时,夕阳即将落山,晚霞似锦,容嬅跑马比楼庄快一步,红衣似霞,与这天地相融。

        赶到明德门时,守备正一个一个查验过路百姓,容嬅和楼庄交换了眼神,楼庄也不知道,怎的过了几个时辰,守备就如此森严了。

        守备认得楼庄和容嬅,楼庄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守备只说是南平郡王的命令,捉拿要犯,还给楼庄看了画像。容嬅认出这是太医署的服制,联想到容桓最近在太医署的动作,大概是案子有大发现了,等明日去大理寺就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楼庄将容嬅送到公主府,再打马回谢府。

        燕北已经回来了,拉着楼庄给他看自己打的头面。这套头面碧玉用的多,燕北还取了个名,叫作“春迟”,意思是如菁怎么还迟迟不嫁给自己。

        燕北这段感情,楼庄是后知后觉,好在后知后觉,不然还得提早牙酸的很。

        “北儿,这篮含桃是公主赠予你的定亲贺礼。”从庄子离开时,容嬅特意匀了两篮给楼庄,叮嘱其中一篮给燕北作贺礼。

        “真是公主给我的”燕北接过篮子,含桃珍贵,公主赏赐还这么多,他不太敢相信。

        “诶,不对,楼哥哥,不对不对。公主怎会对我这种小官吏上心”

        “回府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她问我从哪来,知道你定了亲,就匀了两篮。”楼庄忽悠燕北时,总是一本正经,让人难以不信服。

        “公主还说,等你成婚那日,她要来观礼,不必张扬。”

        观礼也是真的,容嬅没看过民间嫁娶,宫里的倒是看过几次,名目繁多的规矩教人索然无味。所以她也叮嘱楼庄,燕北写请柬时,要给她写一份。

        燕北感觉到一丝压力,楼庄则是看好戏。

        再说容嬅,回到公主府,眼里的笑意都还没散去。跑了一个半时辰的马,衣摆上也沾了一些尘土,锦书伺候容嬅沐浴。

        泡在水中,容嬅感觉身体得到了舒展,一天的疲惫就此洗去,锦书还贴心给容嬅捏肩。

        “公主今儿是遇到了什么趣事,许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

        容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觉得楼将军如何”

        这问题,锦书还真不好回答,她只匆匆见过楼庄几面,“样貌是一等一的好,不输魏大人。”

        “原是我以貌取人了。”容嬅回想最初的相遇,楼庄静静站在那儿,目光坚毅,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当真是蛊惑极了。

        锦书不明所以,不是说楼大人如何怎的公主说自个儿以貌取人

        “你和锦画打小就跟着我了,如果有喜欢的郎君,就和我说,我为你们做主。”

        算年龄,锦书还比容嬅年长了两岁。锦书和锦画打小就跟着容嬅,照顾容嬅无微不至,容嬅在心底也很看重她们,早就为二人脱了奴籍。所以她希望她们嫁给可靠的,并且她们喜欢的郎君。

        “公主,我才不愿意离开你,我宁愿一辈子不嫁。”锦书停了手上的动作,向容嬅行了一个礼,表示不舍与忠心。

        “你这是做什么”容嬅哭笑不得,“我不想亏待了你们,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去嫁人。只是怕你遇上好的不敢说,白白错过。”

        知道容嬅没有想马上把自个儿和锦画嫁出去,锦书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更轻柔了。

        容嬅闭上双目养神,曾经的她最不相信一见钟情这样虚幻的事。可仔细想来,楼庄的样貌,楼庄说过的话,逐渐清晰。

        喜欢,才会刻意接近。会去悄悄地看他骑马。打马球希望他拔得头筹,把追风换给他骑。看他受伤又不忍住担忧。带他去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分享自己最爱的东西。

        “唉~”容嬅长叹一口气,睁开双眼。

        “公主,怎么了”锦书停下动作,从回来到现在,公主一直怪怪的,起初满脸高兴,现在愁眉苦脸,但愁眉苦脸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高兴。

        “你先出去吧,让我更衣。”容嬅把锦书支出去,擦干身子穿上寝衣。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楼庄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今儿遇到楼庄,那一瞬间担心楼庄是去见别的姑娘,听到他说给义弟提亲,心里的大石头落下。

        但也不能表示没有,自己也不是日日见到楼庄,他在做什么,想什么,自己一概不知。而且楼庄也一直很客气守礼。

        如果楼庄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她会难过的。

        与此同时,楼庄在清点小库房,把给燕北备的那份礼挑出来后,共有一万五千多两,包括这些年的俸禄,办好差事的赏赐。有银两,有铜钱,楼庄数了好久才算清楚。自己名下也有一些良田,还有两处宅子,几间铺子。铺子托燕北租出去了,每年也能得一些银钱,但这远远不够,世间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

        躺在塌上,思绪回到了逃难那一年,游荡在长安城,遇到了体察民情的文帝,他就像爹爹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头,解下了一袋铜钱给自己,还从马车里拿出一包吃食。

        等文帝走后,楼庄打开了包裹,有一些他从没见过的点心,还有两支糖葫芦。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赠予他饱腹之物的就是文帝,还以为是权贵老爷,这些东西大概也是买给家中幼女的。

        雍和五年开春的时候,太子率领大邺的军队,远赴边疆抗击进犯的突厥。长安城的老百姓都来送行,楼庄也被燕北拉着去一睹太子风采。

        他远远的认出,站在城墙上的就是给他吃食的权贵老爷,于是对着文帝的方向磕了一个头,燕北问他做甚,他如实相告。

        这是楼庄第一回见到容嬅,小小的人儿,也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襦裙,和父亲站在城墙上,为保家卫国的兄长送行。楼庄在那一刻,就在心里立下誓言,要为这座城尽绵薄之力。

        如今,他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

        那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绝望,痛苦,麻木,到最后,重新燃起希望。可以说,没有文帝,便没有今日的楼庄。

        楼庄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摸了摸枕头下方,掏出一块绢子,一只血玉凤镯被包在里头。

        出事前几日,楼庄的阿娘就和阿爹商量着要找媒人给楼庄定下一门亲事,再过几年就成婚。这只镯子花了不少银钱,作为定亲的信物,先给了楼庄,等亲事定下来,由楼庄转送给人家姑娘。

        哪知没过两三日,家里的宅子没了,田也没了,阿爹阿娘也没了,只剩下这只镯子跟了楼庄近十年。

        眼角酸涩,楼庄每有解不开的心事,就习惯地拿出这只镯子,细细地回想从前的事。

        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变了质是上元雪夜吗还是在更早他只是一个在紫宸殿周围值守的小侍卫,偶尔也能远远见她一面。

        上元节当日,特意去丹凤门守卫,只求能看她的车架一眼。

        但真的等她问话时,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却仍要强装镇定。

        在宫外,没想到又恰巧遇见,他得感谢燕北,第二回说话,他显然淡定了许多,只出神了片刻。幸好天冷,不然接过糖葫芦,微微颤抖的手定会出卖自己。

        第三次遇见,她问,自己是如何进了殿前诸卫,楼庄不想挟恩图报,只廖廖数语就说完了大致经过,和起初的记载一模一样。

        再到马场,他知道有人在看自己和张德豫,待张德豫走后,他去问过角楼守卫,只有公主进过。

        后来,打马球出了事,审讯时,知晓骑了公主的马,楼庄很难不把先前的事都连在一块儿,公主是不是也对他有意但马奴交待是自己牵错了马,追风本是牵给南平郡王的。

        长安城里,喜欢公主的好儿郎数不胜数,凭着男人的直觉,魏中书恐怕也是喜欢公主的。

        楼庄盯着玉镯,叹了口气,绣着糖葫芦的帕子包裹着他的心事被重新塞回枕下。

        ps:大情种还没确定公主喜不喜欢他,就开始准备聘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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