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御守
女生们一直闹腾到将近午夜才沉沉睡去。
整个旅馆一下子安静下来，均匀的呼吸声与虫鸣声在寂静的夜里变得格外清晰。
璃音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没有布偶环绕的夜晚让她很不安。
尤其是像这样躺在榻榻米上，她总会有种，旁边不知何时会冒出什么东西的感觉。
——出去转转吧。
璃音蹑手蹑脚地走出大间，穿过走廊，绕到了旅馆后门的庭院里。
那里有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人工池塘，是她路过窗边时无意中看到的。
夜晚的池塘泛着墨绿色的水光，几片荷叶舒展，遮住了休憩的锦鲤。明晃晃的月光倒映在池中，风止时是清晰的弯月，风起时便散作点点碎银。
这样静谧祥和的夜晚，明明找不到半点感伤的理由，但这初夏的风却温柔得让人生出一丝伤怀。
……
璃音坐在池塘边的四角亭内，呆呆地凝视着手中的物件。
心里的某处像无端地塌陷了一角，说不出的情绪从缺口不断溢出，渐渐占据了整个胸腔。
烦躁、压抑、脆弱、不甘。
她忽然抬起手，将物件狠狠地扔向了池塘。
“叮铃——”
那一瞬，却猛地刮起了一阵强风，风力强劲得让她睁不开眼睛。
“这么漂亮的铃铛，为何要扔了呢？”
风在那一霎那静止。
璃音茫然地抬头望去——那只章鱼正站在她的面前，腕足缠卷着她刚刚扔出的水音铃。
……
就在不久前，杀老师正悠哉地躺在旅馆的屋顶上，黑暗中却缓缓踱出一道身影。
“那个背影，是神崎同学？嗯……神崎同学的头发好像没有这么长。”他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忽然一道银光划过，是那人把什么东西扔了出去。
于是有了刚刚那一幕。
“果然是鹤见同学啊。为师还在想要是认错了，可……”
杀老师忽然顿住了。坐在长椅上的少女正定定地望着他，夜幕般的双眸蒙上了一片氤氲的薄雾，带着茫然的神色。
就像被遗弃在茫茫雪夜，只能无助地哀鸣的幼犬。
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璃音慌忙微微一笑，道：“杀、杀老师怎么还不睡啊？”
“那鹤见同学呢？”杀老师扬了扬手中的铃铛，“如果是借机暗杀为师的话，引诱的部分还是很成功的哟。”
“引诱什么的……”璃音的目光追随着左右晃动的水音铃，看到对方的笑容后又僵硬地低下了头。
杀老师望着她，目光有一瞬变得深不可测。
他坐到了另一侧的长椅上，继续晃动着铃铛，“那，回到刚才的话题，为什么要扔掉呢？”
“……想着，也许送不出去了什么的。”璃音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扫下淡淡的阴影。
“怎么会呢……”
抬头看到对方关切的眼神，璃音不禁微笑起来，又觉得有点惆怅。
“因为……已经没有勇气送了。所以还是扔掉比较好吧……”
“忸呀，鹤见同学怎么可以这么消极！”那只章鱼忽然激动地握住了璃音的双肩，“帮鹤见同学提升勇气的方法，为师这里可是应有尽有哦~”
璃音惊惶地僵在了椅子上，像被那近在咫尺的黑豆豆般的眼睛施了定身术。
心脏狂跳着，跳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从慌乱到羞涩，再到大脑一热，她突然开口冒出了一句话：
“那，杀老师愿意收下吗？”
“忸呀……？”杀老师错愕地松开了腕足，“送给为师？之前要送的那位要怎么办……”
“愿、愿意吗？”话已出口，璃音只能硬着头皮，一问到底。
“唔……其实为师还蛮喜欢的呢。”杀老师露出羞涩又腼腆的模样，然后又眨着眼睛看向璃音，“真的可以吗？”
“嗯！如果杀老师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喜欢~能收到学生的礼物，为师好开心~”那只章鱼捧着水音铃，笑容里有孩子般的天真无邪。
璃音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眸中流动着水色，泛起丝丝涟漪。
如果他知道是自己特意为他挑选的，会更加开心还是……
“这是……”
杀老师看着铃铛上那毫不起眼的御守牌，面上忽然浮现出悲哀的神色。
只见御守牌上面写着——出入平安。
“怎么了？”璃音见他盯着水音铃迟迟没有下文，不觉有些着急。
“……这还是为师第一次收到御守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再开口，杀老师的声音变得很平静，也很温柔。
“谢谢你，鹤见同学，为师很开心。”
“为什么……是最后一次？老师喜欢的话，我……”
杀老师轻声打断了她，“一个就好。太多的话，珍惜的程度大概就会下降吧。”
“嗯……嘿嘿~”璃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展颜一笑。
微风轻轻扬起她的长发，月光下那头黑发宛如墨玉一般，细腻而光洁。
杀老师望着她，脑中突然蹦出了「辉夜姬」这个词，但很快又笑着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孩子笑得这么开心，哪里是要回月宫啊，分明是从月宫逃出来了。
他忍不住伸出腕足，温柔地摸了摸璃音的脑袋，“都这个时候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唔……”璃音像被顺毛的小狗一样，满足地快要眯起眼睛。
腕足移开后，她羞涩地站起身，照例低头行礼，“那……杀老师晚安。”
“晚安。”
走出了几步，璃音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转过身子，“对了，不能被原同学看到！”
“什么？”
“铃铛！因为她知道我买了这个！”
“诶，那又怎么样……”
“就会知道是我送的了啊！”
“所以呢？”
“……”璃音抓狂地看着对方懵懂的眼神。
——该死的笨蛋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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