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刺骨绝望

周五的最后一堂课已经开始。
  本应满怀期待地坐在教室里的人，却面色惨淡地出现在教员室。
  “鹤见同学来了啊，是有什么事吗？”
  坐在椅子上的某章鱼微笑着看向璃音。
  还是那样亲切的语调，却已经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你们聊，我去上课了。”
  自知已经插不进话的伊丽娜识相地起身离开了。
  踏出教员室前，她极其怜悯地看了璃音一眼。
  璃音微微侧过身让出门口的位置，眼睛却始终盯着杀老师。
  “为什么……让我回A班。”
  极度不想承认的事实，开口已是沙哑。
  反观那只章鱼，却是一脸在替她高兴的样子。
  “为师早就说过了，鹤见同学完全有能力回到A班的。”他的语气轻松畅快，“果然你的班主任很痛快地同意了呢。”
  璃音满脸愕然。
  “我的、班主任……是杀老师啊。”
  “没错~”
  朱红色的圆圈从对方的脸上浮现出来。
  还没来得及因这肯定的语调松一口气，对方又微笑着补充：
  “今天结束之前，为师都还是鹤见同学的班主任哦。”
  “诶……？”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今天结束之前是什么意思，鹤见同学又是什么意思。
  璃音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困惑、不安、迷茫的表情在她苍白的脸上快速切换着。
  “骗人的……”
  她喃喃地开口，神色恍惚。
  “……杀老师不会让我去Ａ班的。您说过，我待在Ｅ班，您会很开心啊。”
  她定定地看着对方，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却，只能看到他露出于她而言更加残忍的笑容。
  “那是之前啊……”
  杀老师温和注视着她，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为师判断现在的鹤见同学已经不适合Ｅ班了。”
  凛冽的秋风自窗口钻了进来，呜咽着，悲鸣着，带来了一室清冷。
  已经惨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我不信……”
  她犹自嘴硬地说着，缓缓迈步朝杀老师走去。眼神中比起伤心，又多了几分固执。
  她不信，对她这样好的杀老师，会想要把她赶到那个地狱一般的环境中。
  他说过，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没有理由就这样将她弃之不顾。
  没有理由是她。
  “……！！”
  璃音的脚步在看到对方手中挥舞的白纸后便蓦地止住了。
  ——黑字红印，清清楚楚。
  对方微笑着挥动白纸，“通知书就在这里，要看看吗？”
  ……他竟然笑得这样愉悦。
  强烈的绝望情绪如暗夜汹涌的黑色潮水，将她仅剩的理智淹没。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通知书，目眦欲裂。
  身体里像生了一团火，它灼烧着她的内脏，催促她快点将那张纸撕成粉碎。
  是的，她也想一把夺过那张纸，撕成粉碎。
  碎到辨不清上面任何一个假名。
  可，她怎么可能撕到他手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去撕他手里的东西。
  任由那团火继续烧灼着，她木然地站在那里，眸光涣散。
  ——如果这是噩梦，可不可以快点让她醒来。
  “还有要问的吗？”
  杀老师将通知书推到桌沿，转过身子下了逐客令。
  看着他故意放到自己面前的通知书，璃音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近乎崩溃的笑容。
  “……我知道啦！杀老师是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她大步凑到杀老师跟前，双目圆睁着。
  “明明是我先表白的，这段时间却对杀老师那么冷淡。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所以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维持着那份扭曲的笑容，眼神急切又卑微。她只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好”字，哪怕是施舍。
  然而对方并没有做出回应。
  他甚至没有转过身子看她一眼。
  她看到他的额头上渐渐暴起了青筋，像在隐忍，又像在发怒。
  那一刻，她慌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赶我走！”
  她的声音无端地染上了哭腔，身子摇摇欲坠，就那么扶着椅子的把手跪了下去。
  这声小小的闷响，让某人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璃音无助地低垂着脑袋，额发遮盖住了那双湿润含烟的黑眸。
  泪珠在校服的裙子上晕染出一朵朵小花。
  也许时至今日，她才清楚地意识到，没有什么比离开他更让自己恐惧。
  她珍惜了，一直都珍惜着。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才发现，无论提前做好了何种觉悟都只是徒劳。
  唯有这个人的身边，她说什么也不想离开。
  她低垂着脑袋，所以看不到此刻那只章鱼眼神中的痛苦与绝望。
  想要将这个哭泣的少女拥入怀中，却只能狠下心将她推得更远。
  远到……他的腕足再也碰触不到。
  ……
  犹记得初来这间教室时，她的样子。
  坐在最后一排，纤细柔弱的少女。
  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淡漠疏离的神情。
  在大家都因他的出现吃惊愕然之时，她也只是恹恹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没有什么能惊动到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即使是微笑着，她的笑意也从不会深达眼底。
  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只是写入了好学生程序的人偶。
  然而这个人偶，现在却近乎崩溃地跪坐在这里，卑微地向他乞求。
  曾经的她在这个班级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不是因为她有多冷漠不屑，而是因为她比其他孩子更害怕受伤。
  她明明将自己保护得那样好，他却半强迫地让她褪下了她的盔甲。
  轻而易举地伤害着她。
  “你、没有错……错的是为师。”
  璃音恍然抬起头。
  她分明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悲绝、沉重，还有让她觉得重获新机的不舍，可是当她望去时……
  对方的神情依旧是那般惬意。
  就像他每次说起要去哪里吃美食的样子，或是坐在树荫下给大家出题时的样子。
  ——哪有，半分的不舍？
  她的身体仿佛在一点点被冰层覆盖，那样缓慢却无计可施。
  在绝望中等待，在等待中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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