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请您好好活着
理奈坐在木村家店外的简易座椅上，手里捧着还剩一半的红豆面包。
暮春时节的夜风，温柔中掺着些许的凉，从她未被裙摆遮住的足踝处游走而过。
她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隔桌而坐的男人，他正含笑眺望着街景，神情惬意而满足，俊逸的侧脸映在街道通明的灯火中，显得分外柔和。
而她的脑中，关于如何捉弄他的点子，就像手中面包里的红豆馅儿一样，塞得满满的。
若是邀请他去自己家的话——虽然很想一试，但在这方面有些古板的他，说不定又要摆出严肃无趣的教育脸。
“比起高级料理，老师似乎更喜欢甜品呢。”理奈笑眯眯地开口。
“……察觉到了吗？”小路侧过脸来，目光中浮动着浅浅的笑意。
“难道说，老师平时的压力很大吗？”
“……怎么说？”
“不知您是否读过伊坂老师（伊坂幸太郎）的《余生皆假期》？里面提到，像是黑道或杀手这类人，会因为平时压力过大而迷恋甜品呢。”
这样说着，理奈朝小路的方向靠过去，明亮而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
“总是出现在我身边的小路老师，会不会也有着另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呢？”
在她的注视下，小路缓缓勾起唇笑了，微弯的眉眼却绽开一瞬的冰冷。
他的身后仿佛蔓延出无尽的黑暗，将街区的灯光全部吞噬。
“……”回过神时，理奈已经下意识地捏住了桌沿，那是准备反击或逃跑的前置动作。
怎么回事……背后像过电似的一片发麻。
他此刻散发的危险气场，难道是……○意！？
——不能随意捉弄这个人。
她的脑中蓦地闪过这个念头。
“……也许呢。”小路在这时悠然地笑起来，“说不定鹤见同学正是为师的「暗杀目标」哦。”
“……”不知为何，当他真的说出「暗杀」之后，那股慑人的气息反而消失了，连她的身体也本能地放松了。
是错觉吗，还是他刻意只释放出一瞬，让她有所收敛呢……？
在惊疑不定的时刻，她选择咬了一口面包。融入了酒种的柔润蜜豆在齿间碾成软甜的细沙，大脑随即释放出愉悦的信号。
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那您可要当心哦。”理奈学着对方的样子，露出人畜无害的浅笑，“说不定在您动手前，就先一步被我杀死了。”
“……”小路张了张嘴，明显怔住了。
“诶、吓到了吗？”一时做不出其他判断，理奈只能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难道刚刚那副样子只是想反过来捉弄她吗？倒是有模有样的……可续航时间也太短了吧。
片刻之后，对方露出投降的苦笑，“……鹤见同学看起来可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彼此彼此……？”她挑眉。
“那么听好了，这是为师的最后一句台词。”
所以真的变成飙戏了吗……
理奈嘴里应着“好的好的”，十分配合地面朝小路，郑重地挺直身体。
对于他此刻深切专注的眸光，她毫不意外，因为这个人总是这样望着她。
但其中流淌的情绪，并非是想象中的直白又黏糊糊的爱意，而是难以形容的、令她既温暖又莫名心痛的温情与慈爱。
“来杀我吧，若是死在你的手中，我——”
“不行！”理奈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四周食客的注目让她的脸倏地烫起来。
救命，她这是发什么疯……
理奈红着脸走到了神色复杂的小路面前，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袖子，把他从椅子上揪了起来。
“丢死人了，快走……”她小声甩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朝一条小巷迈开步子。
小路在后方笑着跟了上来，等走出一段距离，才问：“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理奈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西洋风的瓦斯路灯自上方晕开一小团光亮，将她略有愠色的脸笼罩在迷蒙暧昧的光线里。
“总之，请您好好活着。”她的口吻极为认真。
小路怔怔地看着她，随后眼神愈发温柔，“只是台词，不要当真。”
“……”
是啊……只是台词而已。
为什么自己却像听不得那些字眼似的，忍不住想要打断呢。
理奈不自在地偏转了视线。像这样在人前无措到失态，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都怪这只——
咦？她这是想说什么？
眼前的男人再莫名其妙，也不至于用“这只”来形容吧。
今天的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啊……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回去吧。”她闷闷地说。
“好。不过在那之前，为师想到一件事。”
“……？”理奈抬眼看向小路，此刻他的双眸亮如星辰，像在期待盘算着什么。
“无需死记硬背，而是像刚才那样，代入角色去演绎，也许就能克服忘词了。”
“……是说这个啊，老师您费心了。”她顿了一下，坦言道，“不过我并不想拜托远松。我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在背后努力的样子。”
“人之常情呢。”闻言，小路的眼神越发地亮了，几乎到了闪闪发光的程度。
“好在……为师对话剧表演也略通一二。”
他极为自满地补充。
“……”在这里等她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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