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中秋节
八月十四夜里，内监从文华殿得来消息，明日中秋国宴时晟哲院君可以出殿，出去和杨氏见一面，夜留一宿再送回。
消息一经传来，大家都知道杨氏心情舒畅，也不会像往日里刁难责骂，又听说这次国宴是监国第一次坐主位，这小半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家宴的排场邀请了京都内在大臣，封地皇贵，甚至驻盛使节。
“你说，监国此举就是笼络人心，势在帝位？”负责预备礼仪小内监偷偷说，又对着另外搬着贡品的小内监附耳过去低声道，“可是听说了，连楠国公都要被迎接进宫来了。”
附近几个小内监都面面相视，这个消息早已经传遍宫廷，若非要请天命所归，监国亲父楠国公属于王侯，不得令永不进京。
鎏心由卢内人领着来到乾光宫内，见到萧仁景他倚在榻上，冰冷至极的墨眸，眉眼间没有一丝温柔可言，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直到守在一旁的庆海先开了口，“陛下有些记不得事，秀娥坐过来与陛下说会话吧…”
庆海低头恭敬的站在一边。
殿内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很多，他就像只受了伤的猎物，冰冷刺骨的眼神警惕的望着她，鎏心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态度，就算是在那颗歪脖子树下时，他也不曾这样。
“疼么…”
她突然张口问，庆海诧异的望了一眼鎏心，陈宫的哑女居然、居然开口说话了？
萧仁景干净白皙的脖颈上可以看出喉结轻轻一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淡然的“嗯”，他没有主动的继续说话，她也没有再追问。
鎏心看见他榻上放着一只红宝石眼睛的兔子灯笼，像是刚刚做好的一样，庆海便解了她的疑惑，“陛下亲自做的，他说明日是八月十五的中秋节，要送给很重要的人…”
庆海的话渐渐弱了下去，看着萧仁景脸上一副生人莫近的气息，才缓缓的继续说到，“陛下记不起，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了…”
“你认识朕么？”
萧仁景突然开口问。
鎏心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个如今变得陌生不已的人，双眼垂了下来，淡然的说，“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倏然，榻上之人薄唇轻启，语言冰冷，“他们说朕爱你，也只是个谎言？”
“是。”
鎏心声音很淡，似乎并未想要过多解释，仿佛他记不起以前的事，对自己，又或者对于他来讲，抑或不也是件好事。
两人之间的话变得枯燥，甚至已经没有任何合适的话题，鎏心作揖请辞，庆海急得满头大汗，反而榻上的人留了一句，“灯笼留在这里无用，送你，照一路月光回去…”
她离开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盏灯笼，却又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地上的影子斜斜的，孤身一人，连晚风都变得刺骨无比。
卢内人欲言又止，跟在她身后，终究咽了回去，不敢贸然再添什么话。
竖日，天朗气清，晚风轻轻的吹起皇宫大庭挂着的朱雀红旗，四处的大鼓、铙鼓、节鼓、小鼓、羽葆鼓等纷纷敲响，应和的是各式吹奏乐器以及澄光亮眼的金钲。
正中央是个极大的四方舞台，雕着九龙腾飞的宫制金楠木宝座就放在正中央。
“殿下，那位置早就备好了…”萧载年身边的楠国公苍老的声音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望向那个高台宝座，缓缓道，“仁景已经不可能再当天子，是时候落到殿下你了…”
“仁景毕竟是…”
“监国，他已经是当过一次天子了…”
楠国公轻轻的打断了萧载年的话，断了他最后的后退路，预示开弓没有回头箭。
萧载年欲言又止，双手微微握拳，他望着眼前的恢弘盛大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一切都得益于自己的精明统治，对皇权的欲望陡然开始变得膨胀起来。
刘胤早就帮萧载年暗中交合内阁大臣，今夜就会有人上表请他登位，到时候萧仁景会被拉下来继续做仁王，萧载年也可以顺应民心，顺理成章的成为新一任天子圣人。
这时，宫廷角落里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全身都被飘逸黑衣所覆盖，隐约中能看到暗黄色的金丝线勾勒出的五爪金龙。
他双手靠背慢悠悠的走着，后头还跟着个四五岁的小孩，一开始还乖巧的跟着他，走到一半就跟着宫人们玩去，突然就听到宫人中发出一声惊喜，“快，快去告诉侧王妃，晟哲县君回来了，回来了…！”
黑衣男子便是萧晋燊，他瞥了一眼，见到高处那张安静的宝座也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这时院士舒庆春一见到萧晋燊，走上前，正要下跪，又被他挥了挥手止住。
“陛下，内阁里三十七人中三十人已经联名上表，要请监国为----”舒庆春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见萧晋燊左右寻找着什么，全然没有听他再说话，因而急得连忙凑过去，“要请监国称帝，陛下你一定要阻拦此时，否则李代桃僵，天下大乱、陛下你---”
“舒院士称我为陛下，要为我举旗…？”萧晋燊回过头来，看着僵在原地的舒庆春，轻轻的拍了拍他年迈的后背，一改往日性情，安慰着说，“我老了，仁景又病了，不能让社稷江山毁在我和我儿手里，如今监国又无过错，让他称帝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舒庆春嘴巴一张一合重复了好几次，脑海里空白一片，一代内阁大学士兼太子太傅，居然被搪塞的说不出话来。
舒庆春注意到福安的存在，连忙的用眼神示意他，让福安来劝一下萧晋燊，没想到福安双手合拢，补了一刀，“监国乃是同根同宗，顺应登基，天下也尽归萧家…”
“福安深得吾心。”
萧晋燊开怀大笑，又见舞台上的几个红衣舞女正在预备着，个个身姿轻佻曼丽，面若桃花，就好比西王母的七个仙女都一同下凡，舞步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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