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反派
第1章
文/商鹤观
彻夜大雨，雷声轰然。
“大小姐，先生今晚不回来了。”
女佣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夜莺庄园被笼罩在黑色的阴云中，大雨倾盆，轰隆隆的雷声沉闷逼近。
这是一间相当大的卧室，里面装饰优雅矜贵。如果有懂行的人来看，会惊讶地发现连桌角上摆着的摆件都是珍贵的古董。
在卧室主墙的中间，是一张宽大柔软、只看一眼就知道会陷进去的罗马式大床，上面童话般铺上层层叠叠的鹅绒，唯恐不够柔软舒适。
窗户并没有关，外面的大雨连带冷风一同吹进来，打湿了白色轻纱的窗帘。
一道赫然的亮白色的闪电刹那间划过天空，一瞬间照亮大床中蜷缩的一个痛苦身影。
谢纨苍白着脸，死死抓着一面铜制镜子。
镜子中几行字血淋淋地浮现出来：
【谢纨：万人迷炮灰】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
【结局：反派破产后，在豪宅内点燃大火，绑着谢纨在火光中弹奏钢琴，直到豪宅里无声无息。】
【生存几率：0】
【检测情况：高危】
一道雷声轰然劈下。
谢纨抬起眼，淡漠的眼瞳中倒映着世界的影子。
他的声音在雷声中像是风雨中的烛火：“你是什么东西？”
【您好】
镜子中还在不断浮现出红色的字。
【这样够醒目吗？】
它彬彬有礼地问：
【我是炮灰拯救系统，检测到您是一本书中结局凄惨的万人迷炮灰，请问，您想改变命运吗？】
【yes/no】
谢纨伸出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
“我现在这样子就很好，不劳您多费心。”
说罢，谢纨毫不迟疑地点下【no】这一按钮。
这种来路不清的东西，他一律不会信。
却看到镜子中的字闪烁了下，重新拆分成一个个的笔画，最后重新组合起来，红色的字十分醒目，像是在嘲弄什么。
【刚发现有恶意删除操作，已重新刷新，现在重置问题：您想改变命运吗？】
【yes/yes】
这个系统毫不要脸地展露自己的下限。
谢纨打量一阵，语气平静却让人感到讥嘲：“这是什么传销的形式吗？”
“哗啦——”
他松手，将这面价格不菲的镜子碎在地上。
猩红的字符碎了一地。
谢纨起身，拉开白色轻纱窗帘，外面雷雨大作，冰冷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一阵的凉意。
他拨通楼下女佣的座机：“清扫下卧室里的垃圾。”
在他身后，四碎的镜子上渐渐浮现出歪歪扭扭的红字，明明是字，却显得诡谲愤怒。这些字拼凑起来是：
【你、会、后、悔、的！】
一道闪电照亮精致的面庞。他面若好女，皮肤苍白，头发潮湿地贴在脸颊，雨水顺着流淌，神情淡漠的像是凝住一层霜雪。
他站在窗边，目光穿过雨幕，远远望过一片连绵的黑绿色山峦。
美丽的少年像是在喃喃自语：“万人迷……炮灰？”
他站直，脊骨舒展，毫不犹豫地走去浴室。路过镜子时，脚掌没有片刻迟疑地碾过。
殷红色的血刺出来，谢纨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温热的热水冲刷寒意。
谢纨泡在浴缸里，托盘上有一杯冰水，一杯红酒，他微微闭上眼睛，开始思索镜子的事情。
活到二十岁，忽然冒出一个镜子来指出他是一本小说里的炮灰。
下场凄惨的那种。
这本该是天方夜谭，可谢纨隐隐预料到：这是真的。
他闭上眼睛还能清楚回忆镜子上血腥的字，详细到每一个笔画的细微转折：
【结局：反派破产后，在豪宅内点燃大火，绑着谢纨在火光中弹奏钢琴，直到豪宅里无声无息。】
向回意那条疯狗是反派？
谢纨捏紧握着的酒杯，手指用力到青白。
过往像是浓稠的白雾挟裹着他，让人透不上气。
在玻璃酒杯即将破碎之前，他轻轻把红酒杯子放回托盘。
玻璃和檀木相碰发出轻轻的一声。
谢纨靠在浴缸壁上，面容像是被大雨淋湿过。
反派？
破产？
向回意，原来你也有今天啊。
他抬起眼睛，泡澡差不多了，打算喝一点冰水。
美丽少年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对面的被水汽蒸熏的镜子上，隐约透露出鲜红的、歪歪扭扭的文字：
【亲爱的小少爷，我、找、到、你、了！】
【你要改变命运吗？】
谢纨眼疾手快，猛然将手中的冰水玻璃杯砸了出去。
“砰——”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
谢纨慢条斯理地从浴缸中站起身，披上浴巾，忽略脚掌传来的尖锐疼痛，缓步走到镜子前蹲下。
他俯视玻璃镜子，眼瞳深黑，道：“我知道你能听到。”
“我们聊聊？”
镜子碎成几片，还有零零散散的尖锐棱角。水银镜子上红色字迹开始扭转，几秒后浮现出歪歪扭扭几不成句的字。
【聊……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聊什么。
谢纨平静耐心地问：“你是什么东西？”
破碎的镜子扭扭歪歪地露出一个滑稽的、血淋淋的笑脸。
接着，镜子的水银涂层像是被人用手抹去一般，露出了淡淡的血色，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猩红色的字浮现出来：【我是炮灰拯救系统，受到感召而来，您，美丽可怜小少爷，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谢纨面无表情，拎着红酒瓶砸了下去。
“砰——”
细碎的玻璃飞溅。
他面容还是那样美丽，平静问道：“我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说吧，你‘帮助’我会获得什么？”
谢纨补充道：“我建议你选择诚实，我很有兴趣知道一个可以自由穿梭在镜子中的智慧体，究竟怎么样可以被触碰到？”
说到这，他显得有了点兴趣，说出一个一个猜想：“一节一节敲碎后用浓硫酸浸泡？放在火上炽烤？还是说……”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或许我可以求助于神秘学领域，去找教士放在教堂中净化？”
镜子中红色的字开始扭曲。
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谢纨唇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镜子上一个个字不情不愿地显现，红得暗淡，不再那么触目惊心：“拥有智慧的小少爷，我只是在其中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罢了，以您宽广的胸襟，肯定不会在意的。我只是根据逆转命运的需要，发布几个任务，一旦任务完成，我会收到一笔微不足道的金钱奖励。”
谢纨敏锐发问：“什么金钱奖励？”
【……系统之间内部流通的金钱而已，我们系统之间内部交易用的，可以买一些东西，比如皮肤。】
【我也想有个七彩圣光的镜子皮肤啊！】
谢纨不置可否，问：“像你这种系统很多？都有什么？”
【有反派洗白系统，炮灰逆袭系统，挖坑不填系统，锦鲤系统……我同事很多的。】
【现在，我可以为您提出一个专属的任务，让您的逆袭之路迈出一小步吗？】
【任务1：书中反派似乎经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经过促膝长谈后你会得到反派好感度+10】
镜子中的系统瞄着显示满值的好感度，面不改色地发布任务。
谢纨简略评价：“花里胡哨。”
他没说接不接下任务。按下铃声，叫管家派人来清扫玻璃碎了一地的浴室，披着浴巾，一只皓白的手托着滴水的头发，缓慢走出浴室。
起身的一瞬间，被玻璃扎到的脚底伤口瞬间裂开，殷红的血流出。
谢纨皱了皱漂亮的眉毛。
就在此时。
“欢迎回家。”
门锁自动识别的电子音。
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谢纨收敛好因为疼痛而生动的表情，抬头望向门口。
尽头处是个穿着深黑西装的男人，对方将淋湿的雨伞挂在一边，把衣服挂好，苍白俊秀的脸抬起来。
对方在空气中轻轻闻了闻，忽然直视着谢纨，嘴唇像是沾血一般红。
来人微笑着道：“阿妹，你受伤了。”
这人正是向回意。
系统刚发布任务中的反派。
碎在一地的镜子系统敏锐地感觉到炮灰的情绪变化。对方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恶劣到会威胁人，猛然变成了冰冷的不带有感情的克制。
就如同人偶一般。
【系统提醒，请您扮演好角色，谢纨是被反派长期固定在女性角色中天真烂漫的少年，不要崩人设】
谢纨问：“女佣不是说您今晚不回来吗？”
向回意一步步走近，他幽深的黑色眼瞳盯着谢纨，转瞬笑起来：“只不过是会议开得晚一些，但要是没有晚上的琴声，我会睡不着。”
向回意习惯性失眠，每晚只有听着谢纨演奏的琴声才能入睡。
谢纨垂下眼眸，攥紧的手心缓缓松开。
从这人一进门起，他心中就疯狂燃起想要杀人的欲望。
只要除掉对方，他就不会有那些女装剧情了。
更不会死在大火。
向回意冰冷的手抚摸着谢纨的脸，语气很轻地询问：“怎么弄伤了自己？”
“不小心镜子碎了。”
向回意拉着谢纨的手腕，一路走到客厅，从柜子中拎出专业的药箱。
谢纨坐在沙发上，已经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向回意半跪下来，冷白的手捏住谢纨的脚踝，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猛然把谢纨脚掌里的玻璃碎块，用力按了一下！
谢纨脸色一白。
向回意笑着问他：“痛么？”
“痛就要记得，你是我的人，没有权力损伤自己的身体。”
谢纨垂下眼眸，敛住神色，平静地看着向回意用镊子细心地挑出大大小小玻璃碎渣，用烈性药水冲刷消毒，最后绑上绷带。
对方轻轻低唤一声：“妹妹。”
脚伤到的地方剧烈疼痛，近乎疼到发木。
谢纨唇色煞白。
他轻轻应了一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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