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当年之谜
崇武阁
“还有几日便是史官选任了，不知这次还是不是高战连任？”温娆听到女官在窃窃私语，随着史官选任日愈近，讨论这个事情的人也愈发多起来。
“也不见得，这里面不是还有一位候选吗？文渊阁出来的两个人，到时候成了对手，你说会不会也有一出好戏看？”
温娆听闻高战接任的时候，并未让其修订历年史章，当年她接手的时候，光把父王记录未修订完成的下卷修订成册便用时半年之久，还发现……难怪无人知晓，原来五年来，史库从未开启。
晚膳后，温娆踱步到史库，这是纂史殿后一座被厚实的石门死死封住的石窟，寒冰镇殿，保证史书不腐不烂，百余名重兵把守，每当史书成卷入库可开启一次，史官变更时需要对历年史书进行清点，对有损坏需要重新修整的史书可由史官将史书带出修整，修整完毕由皇帝过目，重新入库。无论出入库，皇帝玉玺和史官印玺缺一不可，合二为一，作为开启石门的信物。
远远地，温娆就看见闻人启在史库侧面，面对史库站着，一言不发，温娆朝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过去，“在想什么？”
“阿姐，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想来看看。”
“阿姐，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它吗？这里面有不少你的心血。”
“还有父王和各位先辈的心血，有整个元国的发展历史，五年前我不管不顾，远走他乡，你有没有怪过我？”
闻人启摇摇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可你这个性子，笃定了不说，我也没有办法。”
温娆轻轻一笑，“幸好有高战，他办事，我很放心。”
“你们才相处多久，就这么高的肯定？”闻人启讶异，温娆面上谦逊内敛，可她骨子里有一股傲气，让她真正瞧上的人也极为罕见。
温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里面的史书有五六年没整理过了吧，现在的纸张质量和编纂条目，比以往清爽很多，编纂起来当更加得心应手。”
“当年高战刚入朝，他来历不明，父皇不放心将史书编纂这个大任交给他，我和二哥苦劝许久，他才勉为其难，但下令不让他碰历年史书，所幸，高战的笔下功夫没让我们失望，父皇这才答应一直连任，现在你回来了，父皇估计也想着把史官之位交给你。”
“但是你还是偏心高战吧。”温娆努努嘴，佯装生气。
“阿姐，我是偏心你，你知道吗，这里面，可能藏着多少的秘密吗？”
“你说的是单家旧案？当年我整理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只道单雄带着三万单家军消失，后自尽于军前，再无他。”
“你确定？”
“确定。”温娆明显感觉到闻人启呼了一口气，但是会不会与那段消失的往事有关，她无从得知。“元启九年至十二年的史书我离开时已编纂完成，事发应该是在那段时间，如果有异样我应该有印象的。”史书编纂是从新年号起，四年一卷，十二年一轮回，故从元启元年至十二年，称为史书一卷，又分一卷上中下三卷，燕王十年前去世时，整理完了上中两卷，下卷整理到了元启十一年，直到温娆接手，才真正完成下卷的编纂。她外出游历时，刚编纂到二卷的上卷，尚未完成，如此一来，可见这几年也是一直停滞在这个进度。“不过我负责的是下卷，最早也是到单将军事发前三四年的，再之前有无发生事情我倒没注意。”
“之前？”闻人启仔细回想。
温娆回到燕王府的时候天色已全黑，她没有回房，而是进了燕王生前的房间，燕王闻人严的画像挂在房中，温娆每当心情郁结难解的时候，便会过来同父王聊聊天。
“父王，史官选任即将开始了，我外出五年，西北摸了个遍，也猜不透您当初的那句话。”手心舒展开，却是一张字条：“任史官，解谜团。”
十年前，燕王闻人严突染恶疾，奄奄一息，温娆守着他的最后时刻，他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说着，“阿绝……西北……史中……”
“父王，您是不是担心兄长的尸骨，您放心，我会把他从西北接回家的。”温娆泣不成声，不久前，四处游历的燕王世子闻人绝死在西北的一场沙尘暴中，尸骨无存，燕王闻人严伤心过度，不久便一病不起，短短几日殒命。
五年前，温娆突然辞官远走，这些年，她徘徊在西北，一边问询当年沙尘暴的地点和丧命人员身份，一边探索父王说的史中之意。她想着，父王在死前仍钻研史书，临终却念及兄长，这纯粹只是巧合，还是说兄长的死因与史书有关？这五年她在外流浪，关于当年之谜，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却于年前收到这样一张字条，这才加强了她回都城的决心。
这几日的李府异常热闹，李忱将闻人宁带回来练武，自那日临王府后，闻人宁变得郁郁寡欢，闻人愿因想着探李忱的伤也时常过来，李忱多次推脱自己的伤已无碍也无济于事，每当他们来的时候，顾久安就被打发去别处。
“李将军，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阿宁好像怪怪的？”
“哪里怪了，最近练武愈发认真，一直在进步，多好。”李忱坐在旁边喝着茶，闻人愿抱着手看了一会儿闻人宁，也狐疑着坐下了。
“他以前多皮啊，最近我来，他都没有捉弄我，好像没看见我似的。”
“怎么？公主是希望小皇孙像上回一样吓你？”李忱有些想笑，怎么一个安分了，另一个反倒不习惯了？
“不是，就是平日习惯他的吵吵闹闹了，突然这么认真，怪不得前几日连七哥都嘲笑我，说就我最无趣。”
“公主活泼善良，自然不是无趣。”
“李将军，你是在夸我吗？”
“没有，这是实话罢了。”李忱这样一说，倒让闻人愿更加开心，顾久安躲在暗处笑得差点儿吱出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被人理解成一本正经地讨女子欢心。
闻人宁练完的时候，李忱拜托闻人愿一道带他回东宫，却逢太子入府，便由太子将此二人领走了。三人走后，顾久安这时才走出来，听李忱忧心地说道，“阿宁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我看了有点于心不忍。皇帝对他如此冷淡，可是阿宁对他极为看重，甚至随随便便一副画，就够他宝贝半天。”
“等到翻案那日，一边是祖父，一边是外祖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好受吧。”
“准备得怎么样了？”李忱收起情绪。
“一切准备妥当，就是有两个难题。”顾久安对李忱说道，“一是韩朔手头的禁军守着宫门，密不透风的，余业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动手；二是举兵的名义。”
“明日就是确定新史官的日子了，一旦温娆当选，等到史官交接的时候，你去多安排些嘴杂的宫人。”
“你是想……”顾久安了然一笑，“小的明白了。”
宫门难入，那有没有别的方法呢？李忱蹙眉思索。
温娆走到文渊阁的时候，环书苑的灯火还通明，她想敲门，手抬起却停在半空。
苑内的高战描完最后一笔，脑海中回荡的都是那日在崇武阁外女官们非议温娆的场景。
“书官，您对她这么客气做什么？”
“毕竟是郡主，该有的礼仪不可少。”
“书官还是太善良了，她一门心思挤进崇武阁，不就是看着崇武阁比文渊阁更讨圣上的欢心吗？不然能无官无职还愿意勤勤恳恳干活？您不防着，保不准她改明儿骑到你头上，夺了掌事之位。”
“真要夺怕也没有办法，她身份尊贵，我一介女官如何比得？”
“如何比不得，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革了职的前任史官，只道史官身份尊贵，未见谁说前任史官身份也尊贵的。我看高战也并无退位之心，太子殿下这几年用惯了高战，应当不会在这个关头撤他史官位，看来这下一任史官估计也轮不到温娆了。说白了，燕王已逝，世子早夭，燕王府早就是一座空壳了。”
高战强迫自己收回思绪，起身吹熄了灯往外走，温娆见烛火熄了，赶紧转身离去，还没走两步，后面的门就开了，她回头，两个人就这样四目对着。
“你……”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戛然而止，高战笑了笑，道，“找我？”
“我听小安子说，你前几日回乡了，我当时在的时候你也回去过大半个月，所以想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家里有点急事，已经处理妥当。正好老家离单雄将军自尽之地也不远，就想顺道看看有无线索。”
“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向我汇报这么细致。”
高战拿着手上的画，想让她看，又有些犹豫，“进来坐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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