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架空27
王蔼望向城门下，已有人在静候。
原来……他们这边也做了准备。
小鱼站在王蔼不远处，手中拿着在黑夜也能闪着金光的暴富棒：
“王大人，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互相见面，所以就向你报一下名号。我叫余小鱼，是余涛、吴淼之女，你大概不清楚这两个人是谁。我阿娘是张府之子张楚岚的夫子，是二十多年前名扬天下的女探花，我阿爹是左卫将军，我阿弟余瑚若是平安长大，为官必能造福一方。另外，我亦是侗寨幸存之人，孙家棍法第二十九代传人……”
她露出凄惨一笑：“正是因你，才成了今日的我。”
王蔼并未说话，他做过的事太多了，若是每件事都记得，那背早就被压得起不来了。
他也曾想过，自己会死在复仇的人手中，所以才会这般斩草除根。
王蔼身上直接亮起了炁，他知道，今日便是殊死一搏。
他的下属亦在前方蓄势待发，五颜六色的炁在这黑夜中极为显眼。
而小鱼身后，先后亮起了不同的炁。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被王蔼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苦命人，在小鱼的召集之下来到此处。
黑夜、白雪和五彩的炁，像一副画卷摊开了。
王蔼手下的术士躲过攻击，接连上前，送了好几条性命，才堪堪用上等法器打开一个阵法缺口。
诸葛青已放手，不会再施法补救缺口。
自然，这个缺口也不是好过的。
白雪飞鸿影，一道悄无声息，一道闪着雷电。
是冯宝宝，还有刚赶来的张楚岚。
这场与王蔼的战斗谁都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动作快得无法以肉眼看清，只是这黑夜中亮起的炁越来越少，倒下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气力将要耗费过半的王蔼看见缺口即将自动愈合，反手击退张楚岚。
张楚岚捂住胸口连连后退，他才趁这机会钻进了缺口。
小鱼眼尖身轻，在愈合之前就翻身跃了过去，从城墙跳下，紧跟王蔼其后。
这阵法是护也是挡，生生将张楚岚和冯宝宝隔开。
张楚岚只来得及看到小鱼的一片衣角：“小鱼！”
他来到阵法前，触摸那道蓝色的屏障，竟怎么也过不去：“小鱼！”
冯宝宝道：“我有法子，莫慌。”
一把菜刀向阵法砍去。
王蔼见小鱼追出，便道：“小女娃，就你一人，哪能拦得住我！”
“拦不拦得住，不是你说了算！”这时的小鱼嘴角已有血迹，身上肋骨隐隐作痛，一双眼睛狠狠望向王蔼。
“本想直接走，现在……不如先解决了你！”
话音刚落，王蔼就出手了。
他的能力本就强劲，虽在众人围攻下受了伤，但并未伤及根本。
眼前这个女娃，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几招之内就可杀死。
可王蔼想错了，小鱼有长达十几年的习武生涯以及两年来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自然悟出了自己的一番打法。
几招下来，反而不落下风。
但也只是暂时。
王蔼是个老狐狸，知道再拖下去，即便能解决掉余小鱼，阵法那头的人也会赶上他。
他看准时机踢飞小鱼，却被她用金棒止住后退的身体。
小鱼看出他要逃，深知若他真的逃走了，这辈子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手刃仇人。
他会躲在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度过自己的晚年。
她追上王蔼，手中金棒被王蔼身上的炁渐渐熔化。
小鱼干脆弃了它，以身为器，用障眼法靠近王蔼。
没有其他武器了，她从怀中掏出王也送的银簪，闪着残影从王蔼身后近身，空中飞舞的巨符包裹住王蔼，使他一时不能动弹。
她从后面抱住他，压住不断碎裂的符箓，以免他设法逃走。
将手中的银簪变大变长，从王蔼的身前直直扎进胸口，贯穿两人的身体。
王蔼肝脏受到压迫，呕出一口黑色的血。小鱼也好不了哪里去，本就受伤过重的她频频吐血。
王蔼本想脱离这枚银簪，却发现它没有停止长大，反而变得更长更锋利，坚固得不可摧毁。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十几个瞬息之间，纵然冯宝宝打开阵法再快，也快不过局势。
他们刚一出来，就看见一枚银簪裹着黄色的炁飞向城墙。
冯宝宝脚下用力，明知已不可阻止，却还是飞身前去。
“砰”的一声，银簪生生将王蔼和小鱼钉在城墙上，鲜血染红了银白的簪，夜里的雪，滴答滴答往下流。
那一刻，声音似乎都被收进雪里，全部消失了。
冯宝宝的脚步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前方，手中菜刀脱落，在黑夜中发出清脆响声。
张楚岚瞳孔地震：“小鱼！”喉咙内一股腥甜环绕，吐出一口浊血。
他强定思绪，稳住虚浮步伐来到巨大的银簪下，双手颤抖地想撤下银簪，却只摸到黏腻的血。
他缩回了手，深知这银簪是以小鱼的炁来固形，若是变回原样，就说明，她体内的炁已不能支撑。
体内无炁，便是死人。
“张楚岚……张楚岚……我没事……”虚弱的声音传来，张楚岚心中闪过欣喜，用迅雷攀爬到了半空中，看到口鼻不断涌出鲜血的小鱼，声音免不了颤抖：“我在……我在……”
转瞬间，他看到眉眼疲惫的王蔼，满脸老态，因年老而浮肿的眼袋比以往更加耷拉。
突然，他身上的炁燃起。
小鱼速度极快，在刹那收回了银簪上的炁，银簪瞬间缩小。
没了银簪的支撑，小鱼和王蔼直直往地上坠去。
王蔼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身，诡异般停住了身形，阴恻恻地看着面前拦住他的张楚岚，深知大势已去，自己已无法逃走。
赶来的冯宝宝接住下坠的小鱼。
王蔼笑道，这时还不忘攻心：“你竟直接弃了她……当真是我小瞧你了。”
张楚岚冷声道：“我要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说！”
听到这句与小鱼方才相似的话，王蔼呵了一声：“好……好！”年迈的老人大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迅雷！”
这同样是一场快得让人看不清的战斗，只能看到空中不断闪烁的雷光。
王蔼已受大伤，但仍有杀手锏，所以面对张楚岚的猛烈进攻，并不慌张。
但在冯宝宝手下训练两年之久的张楚岚，也不是无能之辈，更何况，他还有一颗聪慧的头脑。
王蔼渐渐不敌，一种临死前的预感让他明白，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他终于力竭，半跪在雪中，迟钝地看着眼前的白雪。
他眼中景象突然变化，从白雪变成了喘着粗气的张楚岚，口中呼出的白色雾气让他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脸。
他想发出声音，却只能保持着刚才的表情。
王蔼的脖子被扭断了。
张楚岚以防假死，又狠狠补了几刀，直到他的炁全散了。
他看着面前死去的王蔼，表情露出一丝的茫然。
十二年的愿望终于实现，可内心却空了。
从前他为复仇而活，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性命，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能复仇，更怕没有复仇的能力。
如今得偿所愿，那些生灵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今后，他又该怎么活，为什么而活？
为……自己么？
张楚岚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脸上细小伤口渗出血液，他感到全身酸痛疼累，但胸中有一团气在腾起。
他看着不断从空中落下的雪，任由白雪染上眉目和发丝，模糊了他的面容。
忽然，少年郎发出畅快一笑。
冯宝宝感受到小鱼体里的炁在渐渐消散，想帮她留住，却发现她伤得太重，无法下手，只能抱起她往京城跑去，让冯曜寻天底下最好的医官给她治好。
小鱼扯了扯冯宝宝的袖子，用力淡晒道：“不……不用了……我应是快死了，听、听我说几句。”
修为才短短十几年的她，在这样的重伤下，撑到现在实属不易，更别提撑到医官到来之时。
冯宝宝的脚步停了下来，望着面前的奄奄一息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里竟出现一丝不忍。
小鱼对冯宝宝有过羡慕、嫉妒和感恩，羡慕她一身好本领，能救人于危难，更能护张楚岚周全；嫉妒她在这两年里支撑起张楚岚，一路引导他，保护他，而这些，不是她余小鱼所能做到的。
同时，这……也是她最感谢冯宝宝的原因。
感谢她，一直保护他们。
人生到了尽头，这些情绪都烟消云散，不再纠结。
小鱼不由得庆幸：还好有她……有她。
她微笑道：“宝、宝儿姐，谢谢你……谢你这十几年来守在我们身边……若不是你，我们幼时恐怕连张府都、都逃不出去。”鲜血从她口中涌出，让她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她握住冯宝宝的手，借力艰难道：“你会好好陪着他的，对不对？”
冯宝宝点头。
“你们、会……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
冯宝宝点头。
“宝儿姐，真想继续……继续活着，和你说话、吃酒，到那时候，我、我肯定……肯定会很喜欢你，你、你真的很好……”
小鱼感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已看不到任何事物，只余下听觉。
她听到张楚岚焦急地踏雪而来，脚步沉重，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她不自觉地笑起来，是啊，他杀死了实力强劲的王蔼，为大家都报了仇，能不受伤吗……就连她，也要死了。
冯宝宝感到她体内的炁所剩无几，双瞳变得湿润，唱起那首歌：
“黄杨扁担呀么软溜溜呀么
姐哥呀哈里呀
挑一担白米下柳州呀
姐呀姐呀
下柳州呀么哥呀哈里呀
姐呀姐呀
姐呀姐呀
下柳州呀么哥呀哈里呀
人说柳州的姑娘好呀么……”
张楚岚的脚步停了，在歌声中他意识到什么，站在雪里不敢前进。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好不容易成为夫妻，好不容易成功复仇……本以为将来可扶持一生……
不会的……不会的……
他猛地向前跑去，奔腾不止的眼泪和无法自控的呜咽，让他看上去像个孩子。
小鱼听到了张楚岚的哭声，握着冯宝宝的手没了知觉，不自觉地慢慢卸力。
她闭上了眼睛，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了，竟挑不出哪句才是最想说的。
耗光了最后一丝力气，只给他留了一句话：“告诉他，忘了我吧。”
忘了她吧，重新去活着，为自己而活。
经此一遭，他这一生，必将一路顺遂，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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