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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乱象


第一场冬雪无声地落在北中国。在宗翰大军撤退东行之后。经过一个月的休整。河东军终于喘了一口气。

        雪对北方来说。尤其重要。这关系到未来一年的收成。作为河东地区割据势力的首脑。杨华照例起了个大早来到汾河边上。巡视冬小麦的播种和新城建设情况。

        冬小麦的播种关系到未来一年河东镇几万人口的吃饭问题。而新城建设则关系到太原一地的商业建设。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军事行动告一段落之后。内政越发凸现出其重要性和紧迫性。

        河东军本就是一个武强文弱的军事集团。将家安在太原之后。不少伤残的士兵和军官脱掉军装到地方上担任政务官。对这些曾经的战士来说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不过。还是有不少士兵在脱下战泡。交回武器时挥动着残缺的肢体痛哭流涕。按说。宋时武人地位不高。能够下地方任职应该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但河东军军人地位崇高。以军功授田。以军功行赏。如果离开战场。那就意味着。未来再不会有因战争而带来的丰厚报酬。更重要的是。军人的荣耀从此永远地离他而去。

        在招聘了三千新兵之后。河东军恢复了往日的势力。但也有两百多伤残士兵离开的这一个晚上。杨华特意开了酒禁。一车车好酒被士兵们拍开泥封。满城都弥漫着醇酒的香味。

        到处都是相互拥抱失声痛哭地士兵。

        “兄弟。走好。”

        “大哥。替我在战场上多杀几个北奴。”

        “哥。啥也别说了。好好活着。为我高家光耀门楣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三年。三年之内我要当将军。”

        “兄弟。好好活着。”

        “他娘的。部队在就不要我了……我还有一只手。我还能杀敌。求求你。求求你们。让我留下吧!”

        离开的军队。对士兵们来说无疑是世界末日。一瞬间。脱掉战袍地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时候。因此。如何安置退伍的士兵是关系到河东军稳定的大事。

        杨华除了授予这些退伍兵上好良田之后。还将他们一一安排进万千地制造司、高昌的后勤司和虞允文的行政机构。有多少要多少。绝不漏下一个。

        汾河水没上冻。岸边开辟出不少新田。将近一年地围城战已经将这一片的土地损毁殆尽。不少农夫正扶着犁在地里耕作。有些农夫还穿着很明显的军服。而耕地的黄牛屁股上还有着军队地烙印。

        再往南看去。却是另外一情形。十多台磨房的轮叶飞快转动。发出巨大的噪音。那是制造司的水泥磨机。熟料与石磨的摩擦声让土地发出微微地颤抖。更远处。十多只高大的烟囱向天喷吐着滚滚黑烟。随着地面的颤抖。一股股黄色或者黑色的污水随着沟渠流泻而来。从高高的堤坝上倾泻进汾河。激起偏偏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浪花。黄色的污水是水泥厂地废水。黑色地是炼铁厂制造出的垃圾。

        杨华和身边地几个河东镇长官都捏住了鼻子。只感觉一阵头昏脑涨。

        看到林立的烟囱。杨华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代。他吃惊地发现。太原的生态环境因为自己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也是河东强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水泥、钢铁。这是他手头最重要的军事资源。即便将环境弄得一团糟也在所不惜。

        “味道好难闻!”赵明堂被这种大工业时代的气息熏得不歇气地咳嗽。现在的太原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工厂。又住进去大量流民。人口压力极大。一时间。城中脏乱差到令人难以容忍的地步。

        现在。太原府张孝纯的主要任务就是带领着衙役上街打扫卫。看着一身制服的太原府公人拿着铲推着大车。的确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太原府的亲民形象也深入人新。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没有公德心。随地大小便。到处制造垃圾。

        听赵明堂不住咳嗽。张知府也觉得气味难闻。问杨华:“杨大人。不知道新城什么时候能够建好。能不能把知府衙门都搬过去。旧城环境实在恶劣。前几天。下水道还堵了。黑水满大街流淌。”

        杨华:“衙门和河东镇行辕倒不必要搬过去。毕竟。旧城有完善的城防体系。我的意思是将制造司和百姓们都搬过去。新城作为工业区和商业区。而老城则用来做行政机关的所在地和仓库。”

        “还有一点。大人在建设新城时要预先埋设好下水道。现在还是冬天。若到夏天雨季。若下水道不通畅。怕闹瘟疫。”

        “行。这事好办。虞允文你那边做得如何了?”杨华问。

        虞允文回答道:“大人不用担心。管道都已经预先埋好了。都是陶管。新城那边正在修建城墙。土方量实在也大了些。速度提不上去。水泥也接不上去。”

        “城墙的事情倒不用急。毕竟新城的主要功能是工商业。”杨华说:“先把工厂和集市建立起来……对了。你说城墙的土方量大了些。其实你们没有用好水泥。你先用竹子和木材捆出城墙的框架。然后将混凝土倒进框架之比传统的夯土城墙快上许多。至于城中房屋。也可以照这个法子弄。”

        虞允文低头一想。笑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大人这个法子好。”

        说完新城建设的时期。杨华又将话头转到农业和军功授田上:“今年冬天肯定会出人意料地冷。不知道对农业有没有影响。”

        说起农耕。张孝纯很有经验。他回答说:“如果下雪再冷都不怕。瑞雪兆丰年。就怕干冷不下雪。不过。今年地雪下得这么早。来年的收成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太原府恢复了二十万亩土地。如果不发生太大天灾。来年我太原军民的吃饭问题应该没多大问题。就是……太原人丁虽多。可河东军就占了九千。辅兵两万。扣除妇孺儿童。能下地的没多少。即便这样。工厂和土建还要占去两到三万人口。扣除商人。农民数量严重不足。大人应该考虑控制一下各业人口比例。”

        杨华一笑。张知府对工商业根本就没什么认识。现在同自己谈人口比例有什么参考价值?

        杨华:“不用担心人口比例。一年之中也就那几个农忙。费不了多少时间。实际上。百姓平时可是在城中做工。农忙时。工厂、工地放假。让他们回家种地。算在座地除了张大人。对地方政务都是两眼一抹黑。大家摸着石头过河。漫漫摸索吧。河东以军事起家。一切还得以军事为重。”

        说起军事来。关群迫不及待地发表自己的见解:“龙卫军现在下辖两支部队。游奕骑现在有一千人。战马倒是不缺。有两千六百多匹。可这点规模将来上了战场。够什么用。骑兵是战场的主导力量。金人之所以如此强大。全靠他们有大量地骑兵。因此。扩充骑兵势在必行。可合格的士兵并不多。要想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兵。没三到五个月时间不成。”

        “至于陌刀队。才一千五百人。对兵员更是挑剔。这且抛开不说。就说捧日军吧。好歹也是禁军上四军之一。怎么才五千人?”

        “河东。表里河山;太行。中国脊梁。金人势在必得。而我却不能不守。未来。还将有一场大战。我们将要面对地是金人的倾国之力。一万人马够什么用?”

        “是啊。兵实在太好了点。”赵明堂也不住点头。他叹息一声。说:“杨侯。要想守住山西。北面的沂州派不派兵?东面的井陉派不派兵?南面地临汾派不派兵?太行山处处关卡。需不需要人防守?去的人少了。遇到金人大军。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就算你兵力都派出去。还拿什么机动。还谈什么出河北主动攻击北奴。我大宋河北兵力不足。金人两路大军合流。南下东京没任何悬念。到时候皇帝让您带兵勤王。你若去。山西空虚。太原你究竟还要不

        作为军队的第二好人物。赵明堂当然希望手头的兵力越多越好。

        只是太原只有这么多壮丁。还要派出大量人丁去耕地、做工。依赵明堂看来。军事第一。地方政治倒不用那么费心。

        听赵明堂和关群抱怨。杨华无奈地说:“我军地编制朝廷有定制。再说。所有人都去当兵。光训练就要花很长时间。你们总不希望带一支乡勇上战场送死吧。正如赵将军所说。河北守军肯定挡不住金人的两路大军。而京畿还有娄室的那支偏师。金人打到东京城下是肯定的。未来我军肯定会南下勤王。千里跃进。人多了。后勤压力大。士气自然涣散。真上了战场。还怎么和人打?”

        见二人一脸失望。杨华也不想多做解释。精兵政策不可动摇。他也没扩军的名义和财力。这一点自然不足为人道:“行了。不多说了。接下来一个月对河东军。对大宋都是一个挑战。保卫东京刻不容缓。我也要预先做好准备。军队新招募了不少新强度。制造司那边的钢铁、器械、水泥也要抓紧生产。粮食的配给制度不变。大家还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给未来地军事行动腾出口粮。”

        靖康国殇终于到了。历史地脚步轰鸣着碾压而来。

        阳光下。远处山峦清晰。汾河中。一个渔民大声咒骂着污染河水的万千。田野中。一个独臂地退伍军人奋力地扶着犁头。

        如此河山。如此人民。

        既然来到了古代中国。总得要做些什么。

        真定的陷落对宋金两国来说意义重大。第一从宋金大战使时。抛开西路军受阻于太原城下不少。东路地宗望大军一直拿真定没有办法。最后迫不得已绕过防守坚固的真定城南下。后勤补给线完全被真定的守军截断。这使得宗望大军在深入宋境之后成为一支

        在轻兵急进。一口气打到开封城下之后。随着各路勤王军队源源不绝经过洛阳抵达东京。宗望兵粮耗尽头。又底气不足。与无奈中退兵北归了事。这才有第一次开封保卫战的胜利。

        因此。从某种意义来说。真定地抵抗极大地支持了可现在。真定已经被金人的两路大军拿下。河北再无敢战地宋军。广大的河北平原已成为金军纵横来去的大通道。并且。娄室地偏师还驻扎在郑州一带。阻挡住各路勤王大军东进的道路。现在。东京已经变成一个熟透了的桃子。只要你愿意伸手。

        真定陷落。中山一镇尽入金人之手。

        消息一到。天下震惊。

        到目前为止。北方三镇。除一座残破不堪的太原还在苦苦支撑。中山、河间已在事实上变成了金国地土地。

        国朝百年虽然在军事上屡战屡败。可像现在这样败到一塌糊涂。大片国土沦丧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真定陷落的消息以金牌急脚递的方式传回京城之后。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一时都被这个消息镇懵了。就算是巧舌如簧的御使们也难得地保持沉默。他们不是不想弹劾。可实际上。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该对这一次巨大地惨败负责。

        上次太原救援战的大败。以李纲的下野告一段落。如今。真定一战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唯一需要负责的知府李邈在城破之时以刀自戕。全城守军也都杀身成仁。总可不能去弹劾那几千死去的英魂

        最令宋朝官民震撼的是。在拿下中山镇之后派出官吏。组织地方政府。大有来了就不走的趋势。

        在宋人地心目中。那些扎着辫子。口中喷着牛羊肉臭气地女真人不过是一群野蛮人。对他们来说。金银女子才是最爱。对于土地好象还没有特别的爱好。可眼前地架势是。敌人已经开始成立政府。堂而黄之地行使统治权。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宋人才发觉。这群蛮子也开始进化成一个真正的国家。一个让人感到畏惧的不友好邻居。而不仅仅是一群强盗。

        事情既然发生了。敌人的军事危险也悬在头上挥之不去。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总得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在沉默良久之后。朝中的主和派们纷纷上书。要皇帝加大和谈力度。打了一年仗。国库已经彻底空虚。精锐禁军、精锐西军已彻底从历史上消失。就算要打。大宋也没力气再打下去了。现在的大宋河北已经再没有一支军队可以调动。就连直接拱卫京畿的黄河防线也到处都是漏洞。

        汇合在一起的金国两路大军铁流如注。势不可当。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主和派终于在与主战派的政治斗争中战局了绝对优势。

        “耿大人。局势已经恶化到这等地步。可以说是举步惟坚。相公乃朝廷中流砥柱。又重。举国皆乱。唯相公乱不得。还请尽快拿出个章程来。以坚陛下和谈的决心。”唐恪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在耿南仲府中。当今最受皇帝信任的两大宰相都一脸轻松地拉着家常。看不出半点紧张。

        耿南仲摸了摸胡子。虚着眼睛应了一声。轻轻道:“这几日总算是清净了许多。秦桧他们成日喊打喊杀。现在怎么不喊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人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真叫他们上了战场。逃得比谁都快。”

        “打。还怎么打?”唐恪冷笑:“军队每天要吃要喝。钱从何来。打胜了固然好。可国库中空得只能看到老鼠。这么多军费一压下来。没个十年缓不过气。败了。你我又要担上干系。李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二人自从做了宰相之后。唯一地感觉就是穷。到处都在伸手要钱。现在的大宋朝再没能支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与其冒着兵败和财政破产的危险开战。还不如直接同金人和谈来得简单轻松。

        “恩。没钱这仗自然也打不下去。而且也打不赢。”说起钱来。耿南仲突然想起一件事:“唐相。说起军费来。京畿还有一笔大开销。南道都总管司和陕西制置司两路人马在接到老种地军后。一直勾留东京不去。整日要钱要饷。却很令人头疼。他们那两支部队被娄室挡在西面。日后就算有事。也无法使用。反给你金人挑衅的口实。”

        “对。”唐恪点头。说:“金人的和谈条件是要三镇。现在。他们已经拿下两镇。太原那边且放在一边不说。反正中山与河间已经变成了事实上地金人国土。就算割给他们也没什么。依我看来。只要我大宋点头承认这两镇是金土。和议必成。到时候。金人自会守约。两军不战。勤王何益?再者京师缺粮。大军集于城下。朝廷将何以堪?不如下令让那两路军队回去。也免得空费钱粮。”

        “让他们回去?”耿南仲还是有些心虚:“勤王之师。理应罢废。然而金人倘若来攻。何以应付?”

        唐恪大笑:“耿相此话差矣!屯大军于城下。岂非更易遭金人猜忌?今尽解勤王之师。以表我守约之诚信。且割让两镇。金人为何还要兴兵?不但这两路大军应该回去。就连那范琼的部队也该调回东京。一来可以加强京城防御。再则。也可让娄室安心。一旦和约谈成。他自引军回去。”

        耿南仲点头:“相公高明。三镇割之。诚不足惜!然百官中定有异议。不可不防!”真定已失。太原孤悬山西。三镇不数日将尽归金人。割让与否。虚名而已。百官亦厌恶战乱。谁肯务虚名而召实祸?且李纲不在朝。他们又能如何?我辈数人。定则定矣!”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二人马上去见陛下。让那两路勤王军队回去。调范琼回京城。另。议和使要尽快派出。你觉得派谁去为好?”

        “康王肯定是要去的。他与宗望熟悉。也说得上话。刑部尚书王云是我地人。老成持重。就派他去吧。”

        现在的大宋朝皇帝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一年以来。接连不断的失败沉重地打击了他的信心。在被两个宰相晓以厉害之后。终于点头派出以赵构和王云代表地使节团去真定和议。

        与此同时。南道都总管司和陕西制置司两路人马在京畿呆了半年。没得到一兵一卒的补充。也没从朝廷拿到过一粒粮食一文钱。士卒思乡心切。早有归志。

        接到圣旨之后。如蒙大赦。立即拔营起程。抛下大量辎重。日行四十里。滚滚西行而去。

        至于范琼。早被金人吓破了胆子。这段时间尾随监视娄室大军。时刻提心吊胆。生怕敌人打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听到让自己摔军进城的消息后。三军齐声欢呼。竟比打了如此以来。东京以西直至洛阳。大宋居然没有一兵一卒可用。这让在郑州地区苟延残喘的娄室大觉轻松。

        看着各路陆续开拔地宋军。娄室抓着头大感苦恼:“这宋人在搞什么呀。那里有这样打仗的。”

        活女咯咯一笑:“父亲这样不好吗?”八千女真在得到河南府的供给之后已经恢复过来。。虽然军械铠甲不足。但军中将士请战之声不绝于耳。看到繁华的北宋京城。所有的女真人都激动得眼睛发红。如此富庶的城镇。如此美丽的南人女子。就着在旁边看着不能动。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这么人地吗?

        活女:“不知道宗望和粘罕那边怎么样了。”这一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派出大量地探子和细作去河北联络。刚开始时。他们还行踪诡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后来发觉根本没人管。索性大摇大摆地快马加鞭。若遇到宋人盘查。就回一句。我们是郑州金营的信使。正向宗望、宗翰请示何时退兵。如何退兵事宜。

        宋朝地方官自然不敢再问。到后来。朝廷更是直接给娄室关防文谍。以方便他地使者往来。

        娄室:“真定之战应该快有结果了。两路大军齐攻真定。此战我女真必胜。我们这里也该准备准备了。”力不足。如之奈何。难道还去打东京不成?”

        娄室嘿嘿一笑。“不。且等着。一旦我两军大军南下。我等西去洛阳。然后把手住洛阳各地关卡。把各路宋人援兵拦住。”洛阳位于洛阳盆地正中。四周都是高山。关卡林立。娄室的军队虽然兵力不足。但受住诸如虎牢关之类的隘口还是力所能及的。“马上派出细作。一但宗望、粘罕他们打到黄河边上我们就动手抢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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