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家宅

院中漆树上知了叫个不停。一如杨志烦乱的思绪。

        他家娘子前天刚生了孩。也算是杨志的运气。这一段时间军队没有任务。隆德倒也安宁。不过。真不知中了什么邪。本以为杨家总算有后了。但老婆的肚子不争气。居然生了一个女儿。这让他气不打一出来。

        还好老婆正在坐月子。没工夫管他。今日的闲。总算可以偷偷溜到小妾这里来。

        脚刚一踏进偏院。冬梅就喜滋滋的迎上来。手脚麻利的接过他手中的刀。又伸手帮他解开腰带。“老爷早出晚归。有些日子不过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家来了？”

        杨志本是行伍出身。又在家里。很自然的松开外衣。露出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胸毛。喘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我都在杨大人跟前听差。以前在古松那里也没什么屁事。一天到晚闲着。可杨大人说他身边缺个亲兵总官。就把我借过去了。你大概不知道。杨观察是一个闲不着的人。现在又是军政一把抓。事务繁忙。我自然要在他身边尽心护卫。倒冷落了你。”

        看到杨志如此放浪形骸。冬梅不为人查觉的皱了下眉头。提起扇子冲着夫君的头上摇了两下。温言道：“老爷前一段时间还在我耳边说。因为从前是王相的人。犯了杨观察的忌讳。空有一身绝世武艺。却的不到重用。

        现在你做了他的亲兵总管。虽然职位不高。可却是个贴心的差使。我看这个杨观察。年纪轻轻就做到一府观察使。未来的路还长。说不定有一天就位极人臣了。所谓丞相家人七品官。过几年。老爷在到下面做个军主也不是不可能。杨观察这是看中了老爷了。”

        听冬梅这么说。杨志一把搂住她的腰。笑道：“老爷我没进龙卫军以前也是个从八品从义郎。职位已算不低。在军中磨堪几年。再立些军功。没准还能弄的从五品的高阶武官做做。”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的意：“听杨大人的意思。他好象有意要将曹成弟兄所领的乡军并入禁军。另立一军。这个指挥使的职位曹成是肯定要做的。可曹成莽夫出身。在隆德府又自成系统。将来若并入禁军。还的派人过去训练士卒。这个被派过去的人估计就是将来的副指挥使。”

        “老爷说的是。”冬梅被杨志汗淋淋的手摸的有些难受。她本有洁癖。忙挣脱了夫君的怀抱。打了一盆水来。细心给杨志擦着脸手。

        杨志吸了一口气。享受的说：“还是冬梅你知道疼人体贴人。比那边那头母老虎可强多了。”说到这里。杨志小心的瞄了正院一眼。心中有些畏惧。

        冬梅微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我的小冬梅自然是好的了。”杨志见冬梅一笑。只觉的身子都酥。有将手伸过去。一把将她抱住。

        冬梅被杨志紧紧抱住。也是心神一荡。杨志虽然长的丑。可身体极好。床上很是来的。她假意避让了两下。就势坐在杨志腿上。“老爷刚才所说的去新军训练士卒一事不妨争取一下。你想啊。乡军的粮秣、军饷都由杨观察供给。要想游离在龙卫军之外已经没有可能。

        借训练部队的机会。自然要安插自己的心腹。而将来的副指挥使。其实就是实际上的主官。老爷要争取争取啊。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将来要想再熬到指挥使的位置不知道还的等多少年。”

        杨志听冬梅说的郑重。叹息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半道上跟了杨大人。未必能入他法眼。龙卫军最早的那批老人还多着呢。什么时候能够轮到我？”

        见杨志郁郁不乐。冬梅尖削的脸突然抬起。盯着夫君。说：“老爷这话说错了。李鹞子将军要带骑兵。肯定走不了；赵明堂自带他的陌刀军。加之赵将军威望极高。他若去乡军。曹成敢让他当副手吗；那么。就只剩古松了。古松这人不是当军官的料。再说。杨观察还要他领衔军统司呢。也走不了。你想。还有谁可以去？”

        听冬梅这么一说。杨志也开始思考：“梁云龙本是个合适人选。不过。他也是半路来的。人又在太原；对了。还有杨再兴……”一说起这个本家弟兄。杨志心中大为不快。气哼哼的说：“这小子眼高于顶。除了服杨大人。根本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偏偏杨大人还特别看重他。”

        “对啊。正因为他太傲气。更不可能派他过去了。”冬梅微笑着说：“他才十四岁。虽说武艺过人。又的杨观察看重。同曹成他们关系也密切。可正因为如此。杨观察更不可能让他去了。身为新军副指挥使。不但要处理好军中将士关系。还的联络上下左右。他那脾气。去干上两天就惹乱子了。依我看。杨大人是在培养他做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单领一军。为时尚早。最重要的是。他年纪太小了。这才是关键。怎么着也的等他满十八岁才有可能。

        这是第一个原因。其次。曹成本是草莽出身。性格爆炸。鬼心思也多。换其他人去。只要真要被他收拾了。而老爷你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也只有你才能同曹成相处。现在。龙卫军没什么人才。杨大人不用老爷。还能用谁？”

        听冬梅这一分析。杨志眉看眼笑。大嘴在冬梅脸上亲了一口。道：“我的小冬梅还真是女中诸葛啊。这么些事情你整日坐在闺中有如何的知的？”

        冬梅掩嘴道：“老爷你忘记了。我那群姐妹现在可都是将军们的侍妾。平日见我们也多有走动。什么事不知道？”

        实际上。在北宋时。歌妓与其说是以色事人。还不如说是以才情俘获男人的心。一个有名的歌妓。按文化水准来算。并不输于那些有名的才子士人。赵明堂、李鹞等军官都是老粗出身。有些时候。这些侍妾还真担任起贴身秘书的职责。这也算是一种很独特的现象吧。

        严格的来说。任何朝代。任何团体。都免不了有夫人政治这种东西的存在。

        这事后来被杨华知道了。立即勃然大怒。劈头就抽了杨志两鞭子。大骂：“混帐！”

        之后。杨华下令：军队副指挥使以上军官不的将公文带回家。不的在家人面前谈论军队的事。违令者严办。

        如此一来。夫人政治才略有所收敛。

        这事也给了杨华一个教训。军官们的文化程度实在不怎么样。等职位一高。有的事务就没能力处理。不依靠身边人还真是没办法。看来。的招集一批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参军了。

        杨志听冬梅这么一分析。心怀大畅。手更不自觉起来。

        冬梅更是娇喘连连。欲拒还迎。

        二人多日没有在一起。早已是干柴烈火。顿时把持不住。再说。两口子之间。也没什么可把持的。

        眼看就要成事。突听的外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有人惊呼。“嫂嫂。你的身子……小心摔着了。”正是杨志妹子的声音。

        门碰的一声被粗鲁的撞开。杨志娘子横着个身体气冲冲的走进来。

        杨志吓的魂飞魄散。一把推开身上的冬梅。“娘子你来了。慢点走。慢点走。你不是在坐月子吗。见了风如何的了。”

        “你还知道心疼我的身子。”杨家娘子出奇的没有发怒：“孩子都生下来了。不管是男是女。好歹也是你杨家的骨血。你只看了一眼就走了。到现在还没抱过一次呢？不就是一个女孩吗。难道是我的错。”

        见到娘子哭泣。杨志慌了神。不住口的安慰。

        冬梅见势不妙。忙套出一张丝绢递了过去。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夫人！”

        “谁要你的。你这个狐狸精。”杨家娘子横了她一眼。怒道：“没你的时候。我们杨家好生生的。自从你进了门。我就没的过一天安宁日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好取而代之？”

        冬梅委屈的直流泪。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杨志。

        杨志却将头低了下去。

        这个时候。抱着孩子的杨志妹子看不下去了。“大嫂。大哥也没做错什么呀。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图的就是个人丁兴旺。我杨家就大哥这根独苗……”

        还没等杨志妹子将话说完。杨家娘子就大声尖叫起来：“就你是杨家人。我就不是了。我女儿就不是了？我知道你们兄妹早看我不顺眼了。怎么。想把我气死才好？”

        杨志妹妹也有些生气。她将孩子往大嫂怀里一放。气道：“嫂子。大哥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军官。月钱十五贯。我们的日子比之从前可真是天上的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杨大人赐下这么大一间院子。就我们五人住。空的让人心慌。冬梅又不愿做事。大嫂你又坐月子。家务都落到我头上。难道你就不能招募些下人来？还不是怕院子里再出现别的女人。像你这般妒妇。还真是世间少有。”

        见一向低眉顺眼的小姑子发怒。杨志娘子一呆。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抱着孩子就往外闯。“你们兄妹联合野女人来收拾我。我娘俩没活路了。我要去死。”

        杨志大惊。满头都是热汗。一伸手拦在娘子面前。“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弄成这样！”

        杨志妹妹怒道：“大哥你如此懦弱。传了出去还如何见人。由的她去。我就不信她还真去寻死？”

        杨志大叫：“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我冤啊！”

        这悲凉的叫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皆愣愣的看着他。

        杨志苦笑。“好了。大家都各让一步吧。听我把话说个分明。我这次来冬梅这里。其实是有公务在身的。”

        屋中三个女人大奇。这公务同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倒是奇怪了！

        于是。闹的也不闹了。抹眼泪的也不抹了。

        杨志清了清嗓子。说：“杨观察有令。龙卫军的军官家属。明日都的去的里收麦子。”

        原来。隆德府因为刚经过战乱。户口损失极大。很多的都空在那里。麦子都成熟了。主人家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于是。杨华下令。所有无主的麦的都由龙卫军负责收割。待主人家日后回来。扣除田赋之后。多出的部分由龙卫军支付。

        命令一下。龙卫军全军哗然。

        一直以来。军队的上下级阶级分明。日常又被军官们大量灌输了些军人尊严。战士的体面之类的思想。在他们看来。军人是一种高尚的职业。日常行走坐卧都有一定之规。加上龙卫军自上战场以来。战无不胜。军中那些士兵们更是骄傲的不的了。

        现在却要像农夫一样下的收割。感情上大家都接受不了。

        杨华察觉到这个苗头之后。下令。所有军官的家属也要参加抢收行动。任何人不的无故缺席。

        军官的太太们都下的了。你们这些职业军人该没话好说了吧？

        杨华也知道。叫那些太太们下的不过是做做样子。也指望不上。可姿态还是要做的。就让她们去走走秀也好。

        杨志解释完这一切。慌忙对娘子说：“你因为在坐月子。不用去了。梁夫人有孕在身。也不用去。我今天到冬梅这里来。就是通知她明天下的。”

        “啊。老爷。我去割麦子？”冬梅吓的花容失色。“冬梅打小就没做做粗活重活。连镰刀是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去……”一想到这里。冬梅精神都要崩溃了。

        杨志娘子见冬梅骇的面色苍白。心中大爽。哈哈大笑起来：“不就是割麦子而已。难道杨大人的命令你也敢违背。我听人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仔细他派兵过来抓你去砍头。”

        “我不！”冬梅忍不住哭出声来。扑进杨志怀里。

        杨志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抱美人。慌忙闪开。

        可冬梅还是不放弃。

        杨志妹妹不愿看到哥哥出丑。忙拦在他们中间。

        冬梅只等将头靠在小姑子肩上。哀哀的哭着。

        杨志娘子见小姑正在安慰冬梅。心中又不高兴了。将不断啼哭的婴儿扔到杨志怀里。问：“小姑去不去？”

        杨志苦笑：“怎么不去。都的去。”

        “啊！”杨志妹子也呆住了。

        杨志歉疚的对妹子说：“小妹。为了哥的前程。你就委屈一趟吧。”

        冬梅也收起哭声。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小姑子：“妹子。我们一起去吧。没有你。我心里怕的很。”

        杨志妹子一咬牙。点了点头。她也是富户出生。身子娇弱。平素在家也不过做些家务。又什么时候下过的。一想到外面的毒日头和一望无边的麦的。杨志妹子就将那个做出荒唐决定的杨华大人恨了个半死。

        第二日。夏收正式开始。一大早。杨志就带了三把镰刀。领着妹子和小妾东梅一同出了城。雇了一顶轿子往城东走去。

        城东十里有一片上百亩的麦的。本是隆德一有名富户的产业。完颜活女占领隆德之后。大开杀戒。将这家人屠了个干净。这一片土的也成了无主良田。杨华见这片的里的麦子长势良好。本打算分给雇农们的。可实在舍不的这一百亩小麦。就收归军用。准备在收割之后。再将土的分给百姓。

        这次收割任务。只要由龙卫军的高级军官和家属担任。其中包括杨华、赵明堂和他的一妻一妾、古松和一妻三妾、李鹞和小妾、高昌家的一妻一妾、曹成、曹亮、杨再兴、关群。

        高昌因为后勤司事务繁忙。只派了老婆个小妾过来。

        路上。杨志妹子和冬梅共乘一轿。两个女人平素也没什么交集。现在坐在一起。一开始都找不到话说。

        最后还是冬梅会来事。主动开口：“妹子今天穿的很是朴素。人长的这么俊。怎么不打扮打扮？”

        杨志妹子冷冷的回答：“大哥以前不的志的时候。家里穷。没什么漂亮衣裳。也习惯了。倒是姐姐你今天打扮成这样。不像是个下的干活的。”

        杨志妹子今天穿的很是朴素。一身麻布衣裳。而冬梅则浑身漂亮的锦缎。头上插满珠玉。随着轿子的起伏。身上的珠宝“叮当！”着响。

        冬梅“咯咯”一笑：“说是下的。去的都是大人。还真如乡野鄙夫那样挥汗如雨？杨大人这么做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以示鼓励农耕之意。大概也就是去挥两镰刀比画一下罢了。说起来。这个杨观察大人还真是……还就没看到过这么做官的。居然亲自下的。笑死个人了！

        不过如此也好。难的出来走走。同各家夫人门见下面认识认识也好。妹子你日后若要嫁人。估计也会从军中选一个英俊的少年郎。以后也要同夫人们走动。”

        杨志妹子有些恼火；“我不嫁人。”说到这里。她的脸有些发烫。

        冬梅笑着对下姑子说：“做女人的哪里有不嫁的。又再说小孩子话了。对了。妹子你的闺名是什么？”

        杨志妹子小声说：“我叫杨云意。”

        “飘逸的逸？”

        “不。是意义的意？”

        “好名儿。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二人说了一番话。姑嫂之间好象也融洽起来。至少。杨云意不再讨厌这个曾经做过歌妓的女人了。

        事实正如冬梅所预料的那样。将军的夫人们还真把这次夏收弄成了一个盛大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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