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成长
当辩论队队长宣布外联部取得最终胜利后，四个穿着正装踩着高跟鞋妆容精致的女孩子激动地抱在一起，不顾形象地大笑，观赛的小伙伴们不停欢呼“外联部万岁”。
我看向台下，坐在评委席间的夏宣冲我竖起大拇指，歪着头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轰轰烈烈的联谊赛终于告一段落。
收拾比赛道具的时候，夏宣突然站到我身边，我第一反应竟是举目观察四周，好在未发现汪瑶的身影——她随雪儿一起把比赛器材归还至辩论队了。
“刚准备夸你一下，你又开始怂。”他瞬间明白我的担忧。
我耸肩，没办法已经形成反射弧了。
“夸我什么？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能干？”我无视他的调侃。
“说实话，不看脸单观察气质的话，你已经脱胎换骨了。”
我愣了一会，“什么意思？”
“我刚看你远远地走过来，突然真真切切地感觉你真的变了，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像从前又不像从前……”
突如其来的温情路线令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打断他，“说人话，please。”
“我觉得你上大学后变了不少，爱笑也爱闹了，不跟从前一样，活脱脱的像只刺猬。”
一丝暖流涌上心头，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那也是因为你从前总欺负我。”
“我现在也总怼你啊。”
我放下手中的资料，眼神睥睨坐在桌子上悠哉悠哉的某人，“所以你觉得很光荣？”
“我觉得很高兴，”他双手撑在桌子上，“以前你不管再怎么不开心都闷在心底，现在却会表达出来，虽然有时候表达的方式比较极端，但起码会给人亲近你的机会，我替你高兴。”
“相悦，你真的越来越优秀了。”
“夏宣。”我低头吸了吸鼻子。
“嗯？”
“你是想找我借钱吗？”
他一时语塞，抬手想要揉揉我的头发，被我一下子拍开，却丝毫不在意地接着调侃，“看着自己养大的猪终于懂事了，我不过一时感慨而已。”
他歪头笑，露出两枚浅浅的梨涡，白色的小虎牙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反光得微微刺眼，夏宣长得实在祸国殃民，如若他贪恋红尘，真不知道多少小姑娘会惨遭祸害。
好在他的人品勉强在我心里打分一栏的及格线之上。
他于我而言，确是不同的。
他对我的了解，从不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也并非从我口中得知，他无需听我慢慢讲自己的过去，一点一点勾勒我过去形象，转述很难还原事情百分百的真相，哪怕我再怎么唾液横飞，手脚并用地比划，别人也极难领略我曾经所受一二。
而他是亲眼看着、亲身陪着我一点点成长，从最初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害怕，慢慢地变成现在的样子，站在聚光灯下，气定神闲地背出整篇《葬花吟》，赢得飞花令环节最高积分。
也直到此刻，《葬花吟》于我才不仅仅是悲春伤秋的小儿女情怀，它更作为着博大精深古典文化，真正融入我的骨血中，成为气质的一部分。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欣赏和赞叹，我也从他的目光中领悟到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和懂得欣赏自己的人在一起，语言从来都是赘余。
我知道，自己的努力真真正正地得到了尊重和认可。
我真想坐着时光机穿越回过去，回到樱花纷扬，绚烂缤纷如雨的时光，抱一抱那年站在樱花树下伤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香消断有谁怜”的小姑娘，抱一抱她，鼓励她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再坚持一下，你很快就会上大学，很快就会遇到很多好朋友。
后来的我有了很多很好的朋友。她们不会拿着过去的事刺伤我然后一脸天真地道歉。在KTV唱歌的时候她们会为我点一首《依然爱你》然后把话筒递给我说，这是相悦的专属，她们会很顾及我的感受，虽然她们也有很多缺点，可是我还是觉得，认识你们，三生有幸。
唯一的缺憾，是后来的时光没有了你。
时光很好，如果你在。
可能大学里很多女生宿舍都常常在深夜开茶话会。那晚熄灯之后，我们在地上支起一张小桌子，拿出在超市买的啤酒和零食，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没有学生会写不完的策划和推送，没有做不完的实验、写不完的论文，此刻的我们，都只是很普通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我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畅谈理想。
然后我提起了他，提起了高二那年盛开的樱花树，怦然心动的少女情怀。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对别人提起他，第一次不被询问地完完整整地将关于他的所有故事平铺直叙。
“所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了是吗？”可尘的口气充满遗憾。
我点头，没来得及说话，汪瑶沉静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你觉得遗憾吗？”
感情仿佛永远和“后悔”、“遗憾”挂钩，如同连体婴儿一般。
做了会后悔，不做会遗憾。
“遗憾会有，可是我并不后悔，”我说，“有句话不是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嘛。我不能阻止他奔向比我更好的人，他依旧是我的软肋，只不过不再是我的盔甲，有他的时光很好，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这也是你不想接受其他人的原因吗？”她接着问。
“人确实应该往前看，不能一味规避痛苦和成长。只不过他的出现实在太耀眼刺目，就像出现在北极天空的极光一样，只要亲眼见过，但凡亲眼见过，绝对终生难忘。”
“亲眼见到绽放在整片天空城中的极光，视野所及都是晶莹剔透的绿色……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很难再为平常见到的彩虹心动，再看见彩虹，依旧会开心，会惊喜，只不过很难有那种发自肺腑震撼的感觉。”
“他给我的回忆就是这种感觉，”我一字一句地说，“他说过他想娶我，想照顾我一辈子。”
“拜托，你都多大了，这种骗小女孩的承诺你还信啊。”连雪饶好笑道。
我认真地反驳:“别人说的我都不信，可是他说的我信。”
我以为以她的毒舌，会怼我，嘲笑我的天真和少女心，可我没想到，她没有。
她只是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到我几乎听不见，“那他还是没做到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声音仿佛略带哭腔。我什么都没问，只觉得心中涩涩的。
“对啊，他没做到。”我说。
年少的承诺，大多没有结果。
就像我说我会陪你看狮子座流星雨，我也没做到。
可我依旧庆幸，最阴霾的年纪，你如星子般划过我的夜空，那段纷扰的时光，因为有你，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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